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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嫁 第58節(jié)

    皇上擺擺手,“玉姑姑且把話說完吧,是不是張?zhí)t(yī)知曉什么?”

    玉姑姑小心覷眼曦妃的臉色,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有宮人之前聽張?zhí)t(yī)說過,太子殿下大婚當夜在得知太子妃有孕之際,曾拔劍相向,差點兒傷及太子妃性命。”

    皇上眉頭皺起,“竟有此事?”

    有孕是喜事,若是拔刀相向,那,結(jié)果便不言而喻了。

    皇上眸色一沉:“張?zhí)t(yī)何時到?朕倒要親口聽他說?!?/br>
    曦妃垂首,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

    她的目的達到了。

    她沒能從張?zhí)t(yī)嘴里聽到什么,可皇上會有辦法令他開口的。

    到時候,她倒要看看,胥康會如何自圓其說。

    第45章

    等了好一會兒, 不見張?zhí)t(yī)蹤影。

    玉姑姑便有些急,“容老奴去瞧瞧?!?/br>
    她來到宮門口,抻頭東張西望。

    一早便說好了的,張?zhí)t(yī)今早一到太醫(yī)院, 立馬請來。

    可現(xiàn)在明顯過了時辰。

    不多時, 一名小太監(jiān)氣喘吁吁地從遠處跑來。

    玉姑姑迎上前, 拉住他, 急急問道:“怎么回事,張?zhí)t(yī)呢?”

    小太監(jiān)神色張皇, “死,死了?!?/br>
    “死了?”玉姑姑神色凜然, “這么巧?消息確切么?”

    “確切,非常之確切。張?zhí)t(yī)昨夜在芙蓉巷醉酒, 歸家后躺下便睡,早上叫起時才發(fā)現(xiàn)沒了呼吸?!?/br>
    玉姑姑跺腳, 恨恨地折轉(zhuǎn)身。

    皇上剛起了疑心, 這人就沒了。

    這可如何是好。

    玉姑姑低眉垂眼地進去,伏到地上稟報:“皇上,曦妃娘娘, 張?zhí)t(yī), 已是去了?!?/br>
    秦路曦聲音顫抖:“去了?”

    玉姑姑:“是,說是昨夜醉酒,早上叫起時發(fā)現(xiàn)沒了呼吸?!?/br>
    秦路曦心思轉(zhuǎn)圜,馬上意識到其中會有問題, 她欲張嘴, 思及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遂改口道:“那便罷了, 改日差其他太醫(yī)來問診也是一樣的。”

    皇上表情若有所思。

    院門外,小金子正低聲向錢公公稟報。

    “張?zhí)t(yī)半年多之前便養(yǎng)成了到芙蓉巷酒館小酌幾杯的習(xí)慣,那里臨街,人聲鼎沸,許是張?zhí)t(yī)喜歡那里的熱鬧。昨日晚間,酒館小哥說張?zhí)t(yī)同一名姿色妖嬈的女子共同飲酒,之后兩人一起離開,在大街上你追我趕,行為舉止頗有些傷風(fēng)敗俗。但張?zhí)t(yī)并沒同那名女子做過什么,追逐之后便歸了家。家人說回去后他揮退所有人,沒有沐浴直接歪到榻上睡了。早上叫起的時候,已然沒有了呼吸?!?/br>
    “沒差人診下脈,身上是否有中毒跡象?”

    “太醫(yī)院的幾名太醫(yī)都去了,沒有其他異常,只是醉酒?!?/br>
    “之前天天喝酒,也不見有事,怎么偏偏昨晚出了事?”

    “興許有美人相陪,多喝了幾杯?!?/br>
    錢公公嘆氣:“不爭氣的玩藝兒?!?/br>
    皇上聽完錢公公的稟報,知道事情到此便結(jié)束了。人已死,你問誰去?

    宮人們道聽途說的事情多了去了,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難以分辨。

    皇上不說什么,曦妃和玉姑姑更不敢說什么。

    皇上走后,玉姑姑可惜到不行,“娘娘,就差一步,不早不晚就差一步。咱們先前沒想到用張?zhí)t(yī)這步棋,只以為滴血驗親便可。誰成想到用了這步棋的時候,張?zhí)t(yī)卻是個不爭氣的。跟個煙花女貪杯也能失了命去。”

    曦妃相對樂觀,“也不見得吧,你沒瞧見皇上的臉色?不是太痛快,保不齊心里已經(jīng)起了疑心。這疑心只要一起,總有一天便會水落石出。雖說這孩子的的確確是胥康的,可大婚第二日,他也確確實實欺瞞了皇上。只欺瞞這一項,在皇上這里便過不去?!?/br>
    皇上善疑。她便要從這個“疑”字下手,玉姑姑說得對,皇上現(xiàn)在身體康健,她的九皇子尚且年幼,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的。

    回去后,皇上把錢公公再次叫到近前,細細問來。

    “玉姑姑說宮里曾有傳言之事,你可聽過?”

    錢公公多精的一個人兒啊,他馬上曉悟皇上為何會有此問,忙道:“皇上,宮女太監(jiān)們的閑言碎語可多了去了,有些可信,有些則不可信。傳言張?zhí)t(yī)在宮里醉酒后胡言亂語的事情,奴才覺得可當真也可不當真。若是真的,皇上問下太子殿下便是。這拔劍相向有時候不一定是壞事,大婚第二日,太子與太子妃不是琴瑟和鳴地給您請安了么?再者,經(jīng)過一驗再驗,小皇孫確確實實是皇家血脈。其他細枝末節(jié),似乎就沒那么重要了?!?/br>
    錢公公聽著傳言,也覺有幾分可信,但細想下來又覺得沒有計較的必要。

    皇上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坐在上首默默出神。

    錢公公不敢打擾,屏住呼吸靜靜站著。

    比之一個花瓶還不礙眼。

    這晚柳煙鈺睡了個飽足的覺。

    胥康握著她的手入眠。

    她分外安心,心里像是有了什么倚仗。

    很踏實。

    可一早醒來,便收到了兩則壞消息。

    麗姨娘和張?zhí)t(yī),死了。

    消息是曾澤安來傳的,他站在門口的位置,隔著距離低聲道:“殿下,麗姨娘自仙草山回去后便不吃不喝,兩只血紅的眼睛一直瞪著,今天早上,仆人發(fā)現(xiàn)她死在了榻上。死時眼睛依舊瞪著。張?zhí)t(yī)則飲酒過多,睡眠中去了?!?/br>
    胥康聽完兩則消息,偏頭看了眼還躺在榻上的柳煙鈺。

    她神色呆呆木木的。每逢遇上大事,她都恍似靈魂出竅般。

    他抬手撫上她的肩,“麗姨娘死有余辜,太子妃不必掛懷?!?/br>
    她閉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胥康不放心地看她兩眼,起身穿衣出去。

    回到自己殿內(nèi),他將閑雜人等揮退,只留曾澤安。

    他問道:“張?zhí)t(yī)之事,究竟為何?”

    麗姨娘的死,咎由自取,沒什么好講的。可張?zhí)t(yī)之死頗有些蹊蹺。

    曾澤安跪下:“殿下,奴才雖警告過張?zhí)t(yī),可閑言碎語還是傳了出來,奴才聽聞曦妃娘娘已然知曉,擔心影響到殿下,奴才便擅自做主,找風(fēng)月樓姑娘助了把力?!?/br>
    “如何助力的?”

    “趁他不備,給他喝下烈酒,此種烈酒是專.制的,酒量大者喝下一杯便有了醉意,更何況張?zhí)t(yī)這種酒量淺薄之人,多喝幾杯,身體遭不住,人便沒了。殿下放心,此種烈酒,太醫(yī)診脈是診不出來的?!?/br>
    醉死也是種死法。

    胥康:“死便死了罷,活著是個麻煩,死了也不一定省心?!?/br>
    因了麗姨娘的死,胥康歇了與柳煙鈺同房的心思。

    原本他打算這兩三日便要同她共赴云雨的。

    如此,便改為,徐徐圖之吧。

    十幾日之后的一個上午,柳煙鈺差人將父親請進了東宮。

    有些事情,躲避不得,終究是要解決的。

    她在花園的涼亭內(nèi)靜靜看著父親蒼老頹廢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

    在他走近時,她淡淡行了個禮,“女兒煙鈺見過父親?!?/br>
    她給足父親體面。

    多日不見,柳德宇憔悴得不成樣子。

    眼睛無神,臉色灰暗,身上衣服隱有褶皺,似幾日沒換過衣裳。

    他漠然地看著柳煙鈺,“你是尊貴的太子妃,怎會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昕云已經(jīng)死了,這世上我再無女兒?!?/br>
    開口便是冷漠至極的話語。

    柳煙鈺垂眸,“看來,麗姨娘母女的死,依然沒能改變父親什么。”

    “改變?”柳德宇憎恨地看著柳煙鈺,“她們母女在,為了維持柳府的體面,我勉強可以認下你這個女兒?,F(xiàn)在她們都去了,這世上便沒有了我在乎的人。你是人是鬼,再與我無關(guān)?!?/br>
    “父親為何如此恨我?”柳煙鈺抬眸,目色悲愴,“我難道不是你的親生骨rou嗎?你為何恨毒了我?”

    見過父親不喜女兒,沒見過如此不喜女兒的。

    幼時她便懷疑,怕自己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曾跑去問詢母親,母親慈愛地摸著她的頭,“真是傻話,你怎么會不是父親的女兒呢?你是,是柳府的嫡長女,永遠不會變?!?/br>
    的確是不變,可父親卻不曾給過她一絲暖意。

    “麗姨娘所言不虛,你命格不好,你活一天便妨礙柳府一天的氣數(shù)。讓你到仙草山修行八年都沒能將你的命格歸正?!彼鹬袩?,“若不是許了你歸家,若不是我堅持要你先行出嫁,我當初若是聽了麗姨娘的建議,怎會讓柳府遭此大難?你就是個喪門星,若是給我機會,我寧愿掐死你?!?/br>
    他將一切的根源歸咎于她。

    一向堅強淡然的柳煙鈺,禁不住落了淚,她悲泣道:“麗姨娘倒底哪里好,在父親這里,她說什么便是什么。她讓你疏遠冷待我,你便對我冷漠待之,有時候,不如對待一個下人。她說將我打發(fā)去仙草山修行,你便應(yīng)允。斷不會想到一個十歲的孩子離家,該是怎樣的凄苦無助?!?/br>
    “柳府的災(zāi)難是我?guī)サ膯??父親為何不捫心自問,是不是麗姨娘和庶妹貪心不足造成的?若她們安安穩(wěn)穩(wěn),會有這些個是是非非?”

    “怪我,都怪我。我即便是成為太子妃,都不能得父親高看一眼。麗姨娘母女已經(jīng)離世的情況下,父親都吝嗇于把家人這個稱謂給我?!?/br>
    “今日父親來之前,我還抱有一絲奢望,奢望父親幡然悔悟,會與煙鈺好好相處?!睖I雨紛紛之中,她自我解嘲,“結(jié)果,卻是如此可笑!”

    她揮了揮手:“去吧,柳醫(yī)士,自此山高水遠,你我再也不見!”

    柳德宇走遠后,柳煙鈺再也忍不住,彎下身子,痛哭出聲。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活到現(xiàn)在,除了麟兒連個至親的人都沒有。

    任誰看來,她現(xiàn)在是尊貴的太子妃,得太子青睞,父親哪怕不喜,也會裝模作樣與她一伍,縱使虛情假意相互利用,起碼維持表面上的體面。

    她可憐到連這種薄情的家人也無法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