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姜余總算是逃過一劫。

    果然要被將軍的時候，揪住對方的弱點反戈一擊最是有效。

    她暫時不打算回去面對裴肆那張能凍死人的冷臉，卻也無意立刻離開公司。于是便磨磨蹭蹭地在公司樓層間閑逛，不知不覺竟晃到了一個項目部門的區(qū)域。見四下無人注意，她大著膽子溜進了員工的茶水間。

    本想看看有沒有免費的茶點可以蹭，結(jié)果高跟鞋清脆的“噔噔”聲剛踏進去，就和里面幾個正喝茶摸魚的員工撞了個正著，大眼瞪小眼。

    中間那個微胖的女人話說到一半卡在喉嚨里：“……總裁他們兄弟內(nèi)斗就算了，憑什么我們這些底層員工還要……你、你誰??？”

    幾位白領(lǐng)眼下都掛著熬夜熬出來的青黑眼圈，驟然看到一個妝容精致的陌生女人出現(xiàn)，瞬間警惕起來，面面相覷。

    站在幾人注視中心的姜余眉梢微挑，心念一轉(zhuǎn)。不如就裝個小領(lǐng)導(dǎo)吧？反正場面她見得多了，裝模作樣一番，估計也沒人會深究。

    “這話該我問你們吧？”姜余雙手抱臂，下巴微抬，目光帶著一絲審視掃過眾人，“哪個部門，哪個小組的？我剛剛可是聽見你們說總裁什么什么的……”

    她故意拖長了尾音，唇邊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坦然迎接著對面幾道探究又帶著點惶恐的目光。

    她這一身行頭，從剪裁利落的小香風套裙到腳上锃亮的高跟鞋，無不透著“昂貴”二字，品牌Logo雖不張揚卻也足夠識貨的人辨認。

    乍一看就算是個草包，但也讓人覺得多少有點兒背景。

    這副從容自信、氣場隱隱壓人一頭的姿態(tài)，確實讓幾個基層員工心里有點發(fā)怵。

    其中一個年輕機靈的姑娘連忙賠笑打圓場：“沒、沒說什么要緊的，您聽岔了，我們就是隨便聊聊，抱怨兩句加班辛苦……”

    她試圖含糊過去。

    姜余也察覺到了，她還是該接地氣點兒，裝領(lǐng)導(dǎo)聽不到真話了。

    她搓搓手想說些套近乎的話，但那微胖的女人顯然憋了一肚子苦水。

    加上被姜余的氣勢一壓，反而有點破罐破摔的沖動，又見姜余似乎不是她們直屬上司部門的人，膽子大了些，嘟囔道：“嗐，說了又咋地？這破事全公司誰不知道個大概？裴總接手的不就是個燙手山芋！松總捅的簍子，哪是那么容易能填平的？”

    原來這些東西都是員工更清楚些吶。

    姜余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微微蹙眉，一副“我倒要聽聽怎么回事”的表情。

    胖女人見對方?jīng)]立刻呵斥，更像是默許，便打開了話匣子。

    “松總走是走了，可留下的爛攤子堆成山！最要命的是他之前搞的好幾個項目，手腳不干凈，聽說……聽說都踩到法律紅線了！什么違規(guī)擔保、關(guān)聯(lián)交易掏空公司、財務(wù)造假……審計那邊都焦頭爛額，天天加班就是在擦這個屁股！”

    她拍拍手，火氣竄得更大了。

    “那些股東們現(xiàn)在火氣大得很，對現(xiàn)在的裴總也是半信半疑，覺得他接手就是來填坑的，能填平嗎？別把自己也搭進去！要不是看在蕭氏集團那邊力挺的份上，股東會那關(guān)估計都懸！”

    旁邊另一個看起來資歷稍老的員工也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補充道。

    “是啊，都是些陳年舊賬，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動全身?！?/br>
    “誰不知道呢，裴家叁兄弟，老大當初早早抽身，不趟這渾水，現(xiàn)在看真是明智啊……老二老叁爭來爭去，我們這些打工仔才是被迫害的不輕?！?/br>
    姜余微愣，這么一聽她更來勁了，連忙投誠：“真的嘛？我是最近新來的吶，真的，我靠，居然還有這么多我不知道的？”

    “可不是，松總當時為了業(yè)績好看，硬上了一些項目，現(xiàn)在暴雷了，窟窿大得嚇人。處理？談何容易！光是理清頭緒、收集證據(jù)、應(yīng)對可能的調(diào)查和訴訟，沒個一年半載根本理不順。更別提有些項目徹底黃了，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損失都是實打?qū)嵉?。股東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能沒意見嗎？”

    年輕姑娘緊張地拉了拉胖女人的袖子，示意她別再說了。胖女人也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趕緊住了口，有些不安地看著姜余。

    姜余的心臟在胸腔里重重跳了幾下。

    她面上維持著那副略帶不悅的上級派頭，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簡直樂開了花。

    裴松留下的竟然是這么大的一個雷？觸犯法律？股東強烈不滿？處理周期漫長？

    親兄弟挖坑這么狠，怪不得都巴不得對方死呢。

    裴肆一天到晚忙生忙死的，本來就夠忙的了，沉音夕還給他添堵，也難怪剛才蕭宥臨能讓他罕見地動怒。

    “行了，上班時間少議論高層的事，管好自己的工作?！?/br>
    姜余故作冷淡地扔下一句，仿佛只是聽到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閑言碎語。

    她不再看那幾個忐忑的員工，轉(zhuǎn)身踩著高跟鞋，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茶水間。

    好久沒這么痛快了！

    走在路上，她都忍不住輕聲哼起了歌。

    果然天理循環(huán)，裴松還沒到絕路，就有人想來踩上一腳……看這些員工，似乎也沒打算死心塌地跟著誰干。她能不能找到什么契機，讓這些人倒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