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沈音夕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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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在沉音夕膝頭的、小小的白色千紙鶴,毫無征兆地動了一下。 也許是窗縫里溜進來的一絲微弱氣流,也許是木地板本身極其微小的傾斜……總之,它像一片被無形水流托起的葉子,輕盈地滑落,飄過冰冷的地板,不偏不倚,最終輕輕撞在了姜余米白色的短靴鞋尖上。 停住了。 姜余垂眸輕笑:“哎,你看折的多好看吶?!?/br> 這小小的變故讓房間里的空氣凝滯了一瞬。 裴肆摟著姜余的手臂驟然怔松。 而窗邊那個仿佛已與世界隔絕的身影,終于有了更明顯的反應。沉音夕緩緩地、非常緩慢地,轉(zhuǎn)過了頭。 她的動作帶著一種長期封閉后的遲滯感,頸項的轉(zhuǎn)動顯得生澀,姜余想她許是總那樣坐著,脖子僵了。 目光,終于第一次,真正地落在姜余身上。 那眼神初時是空的,像蒙著冬日清晨的濃霧,沒有焦點,也沒有任何情緒,只是茫然地映出姜余的輪廓。 陽光從側(cè)面照亮她半邊臉龐,另一半隱在陰影里,愈發(fā)顯得那平靜的面容有種非人的疏離。 就,挺悲哀的。 姜余都不敢想象,那么濃烈的喜歡了對方這么多年,最后在病房里,聽到喜歡過的人說這些話,心里該有多堵塞。 僅僅幾秒鐘,那空茫的迷霧像是被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散。 某種極其微弱的光,極其幽微的波動,在那雙深潭般的眸底悄然點亮、擴散。 沉音夕的瞳孔,極其細微地收縮了一下,定定地鎖住了姜余的臉。 不再是空洞的映照,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穿透時光的專注審視,仿佛在努力辨認一幅褪色泛黃的舊照片。 接著,她的嘴唇,那雙顏色淺淡、缺乏血色的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一個無聲的、近乎氣音的字眼似乎就要成形。 “她……” 姜余眨巴兩下眼眸,忽得察覺到幾分不對勁,臉色霎的發(fā)白。 “裴肆,她……” 腦子里轟然火花,她太陽xue跳的厲害,感覺眼前發(fā)黑的在被什么往下墜。 懷里的女人突然聲音哽咽,眼睛森然發(fā)紅,毛骨悚然的詭異爬上脊背,冷,好冷,冷汗涔涔。 裴肆見狀,還以為沉音夕被刺激到了,以一種保護者或者說阻擋者的姿態(tài),身體微微前傾,隔斷了沉音夕投向姜余的大部分視線。 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動作幅度不大,但沉音夕的目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擋住。 她似乎瑟縮了一下,長而密的眼睫飛快地垂落,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兩小片不安的陰影,像受驚的蝶翼。 然而,那垂落的視線,卻固執(zhí)地停留在地板上那只停在姜余鞋尖的千紙鶴上。 沉默像不斷上漲的冰冷潮水,淹沒了整個房間。 只有裴肆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和他身體散發(fā)出的、帶著侵略性的熱意,緊貼著姜余。 幾秒鐘,也許是幾分鐘。 姜余沒再說話…她覺得自己此刻說什么,裴肆都聽不進去。 況且他說了,她瘋了。 姜余對裴肆冷淡的反應感到相當費解,但她也不敢將自己情緒外泄的太明顯。 沉音夕再次抬起了眼。 這一次,她的目光繞開了裴肆身體的阻擋,極其精準地、直接地投向了姜余。 那眼神里的霧氣徹底散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混合著微弱希冀和深重迷茫的清醒。 她看著姜余的眼睛,嘴唇再次動了。 這一次,聲音清晰地逸出,帶著久未說話的沙啞干澀,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氣。 “你帶我出去吧……” 手蒼白的蜷縮著抬起,她真的很不正常了,姜余蹙眉,覺得還是太殘忍了。 仿佛一道無聲的驚雷在顱腔內(nèi)炸開。 她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jié),對于這種變化,已經(jīng)早已超出了姜余的預算。 恐懼瘋狂地涌向四肢百骸,沖得耳膜嗡嗡作響。 姜余:“你不帶她走嗎?她精神好像真的有點兒問題了……” 臉頰旁側(cè)的發(fā)絲,被裴肆用指尖鉤住,輕輕掛在耳后:“姜余,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有那么容易好嗎?那是精神,那不是別的病?!?/br> 姜余聽不下去了,幾乎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掙開了裴肆箍在她腰間的手臂。 在裴肆冷靜的注視和沉音夕執(zhí)著而迷茫的目光中,她慢慢地蹲了下去,手指有些發(fā)顫,伸向那只掉落腳邊的千紙鶴。 “是因為你嗎?她是因為你才這樣的?” 姜余感覺頭頂冒著金星,帶著一種虛脫般的踉蹌。 “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裴肆抬手,虛虛攏住姜余的臉頰,迫使她看著他,“她見過很多人。” 很多人……大概也沒人知道,她身上壓了多沉重的擔子。 總之沉音夕不會因為區(qū)區(qū)一點愛情,而有精神問題,那可不是她。 手指即將觸碰到姜余皮膚的瞬間,她猛地抬起了手。 動作并不激烈,只是平靜地,格開了他的觸碰,姜余的手懸在半空,還有些怔愣的沒回過神。 這變化,對于她來說很顛覆認知。 她快死的時候,又或者裴松葬禮上的時候,她都沒有這種感覺。 大概是因為死過一次,所以對于既定的結(jié)局,她還能坦然接受,可現(xiàn)在正因為她知道以前裴肆對沉音夕有多執(zhí)著,她才覺得荒謬。 姜余抬眼,房間里慘白的頂燈落在他裴肆精心打理的發(fā)絲上。 他還是那樣,殺人的時候也是那樣,平靜,淡漠,仿佛真的事不關(guān)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