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弦月在水中睜開眼，湖中的污泥隨他下意識的掙扎而浮起，不知是幻覺還是什么，湖水里仿佛3d投影，水波平靜之后，出現(xiàn)了雙目緊閉的路槐。

    殷弦月向他伸出手，他睜開眼，起先那雙眼不聚焦，像失明的人。不過只是一瞬，路槐瞬間蘇醒，在水下快速游到殷弦月面前，徒手扯開他脖子上的觸須，黑色的汁液立刻在水中蔓延。

    他一手捂住殷弦月的口鼻以防他吸入，另一只手向上游。

    殷弦月濕透的頭發(fā)貼在面頰，巨龍在沉睡了這么久之后驟然蘇醒，永夜森林第一次被鋪滿金燦燦的陽光，夜行生物們做鳥獸散，龍?zhí)ь^看著天空。

    看起來，今天是個極好的天氣。

    晴好的天。

    巨龍瞇了瞇眼，接著，振翅騰空而起。

    路槐在第一時間展開鷹翼，那些從巨龍身上掉落的樹、石頭、動物悉數(shù)落下來，鷹翼擋住殷弦月。

    久經(jīng)沙場的獵手精通無數(shù)種急救方法，但他在看見殷弦月沒有呼吸的臉龐時還是失魂了片刻。片刻之后，開始按壓胸腔、人工呼吸……

    “咳咳咳咳咳……”殷弦月嗆出肺里的水，雙眉緊蹙，“路槐?！?/br>
    殷弦月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又連著咳嗽幾聲之后，抬頭，看見了龍。

    巨龍大約有整個稻草人廣場那么大，雙翼遮天蔽日。它在空中舒展著，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享受著陽光和風(fēng)。

    它的吐息有近千度高溫，它在舒展筋骨。當(dāng)初它被暗夜精靈第一代大祭司鎮(zhèn)壓再次，世世代代永不見天日，是因?yàn)辇堄刑焐闹髟子f事萬物。

    “路槐?！币笙以伦プ∷瑯訚皲蹁醯囊路吙冗呎f，“是我干的，我扔了三顆雷把這一片的迷霧給炸沒了。”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路槐盯著他的樣子，笑了。

    殷弦月茫然：“你怎么還笑啊，這是龍。”

    路槐把他頭發(fā)攏去后頸，將他肩膀的衣服拽上來，自始至終一直盯著他眼睛：“我經(jīng)歷的幻境是，你的出生、入院、你父母的葬禮、你在出租屋里咳血、寫書。”

    殷弦月?lián)u頭：“我不明白，所以呢？”

    白色的頭發(fā)在不停地往下落水，他發(fā)梢的水珠滴落在殷弦月臉上。

    路槐說：“你成長的過程很孤單?！?/br>
    “我知道?！币笙以曼c(diǎn)頭，“但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跟我聊我的社交問題？這可以暫時放一放吧？”

    我們頭頂有龍啊大哥，殷弦月心道。

    路槐點(diǎn)頭：“我去解決它。”

    天鷹潔白的翅膀還在路槐的后背，老實(shí)說這對翅膀讓殷弦月在溺水之后薄弱的意識之下，誤以為他是某種天使……

    “不行?！币笙以伦ё∷?，“你是野獸，但它是龍，你……”

    會死。

    絕對會死。

    在設(shè)定上，上古巨龍是宇宙源初起源的碎片，如果說神明只是宇宙中的塵埃，那么龍，是宇宙最初的，完美造物。

    擁有智慧，擁有魔法，擁有力量。

    絕對防御的外皮，巨大的體型，甚至絕不會被任何生靈蠱惑，也不會被污染。

    混血兒不是龍的對手，男主光環(huán)恐怕也不行。

    殷弦月見他準(zhǔn)備拼死一戰(zhàn)，手忙腳亂地兩條胳膊環(huán)住他脖子：“不行！這種大陸危機(jī)需要全種族出來迎戰(zhàn)，你不要給我搞個人英雄主義！”

    異種神少女已經(jīng)帶著茉竹消失在空中，森林里的生靈如遷徙一般狂奔逃亡。

    “來不及了。”路槐說，“森林外面是平原，有十萬平民，援軍抵達(dá)之前我得牽制它，我是……洛爾大陸的獵手?！?/br>
    路槐又說：“我希望我的存在，在你孤立無援的人生里，曾是荒海上閃爍過的燈?！?/br>
    “你是?！币笙以路磻?yīng)過來了。

    在這一刻，路槐是活生生的，踐行著自己的道路，遵循著自己信條的人。

    “路槐……你是我孤立無援的人生里，永遠(yuǎn)指引我的燈?！?/br>
    天鷹的翅膀掀動之時，如神明天使的男人，雙手捧過他的臉，一雙熾熱的唇吻了下來。

    他帶了些一去不復(fù)返的力道，和訣別的重量，他碾在殷弦月的唇上，手去托起他后頸，潮濕的長發(fā)在他手背。

    仰起的頭讓這個吻更加順暢，殷弦月僵在他懷里，他沒能想到路槐會吻過來。他有些呆板地張開嘴，大腦天旋地轉(zhuǎn)，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竟在與他.張.合著接吻。

    前一刻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路槐去赴死一戰(zhàn)，這一刻他已經(jīng)忘記了頭頂那條馬上要四處吐火的龍，滿腦子他為什么親我。

    狼是一夫一妻制的動物。

    這位成年公狼沒有吻太久，但吻得足夠激烈，以至于殷弦月以為過了很久，久到可能整片大陸已經(jīng)被龍燒焦了，然而理智回籠的時候，面前已經(jīng)空無一人。

    路槐持刀飛向龍，他手握雁翎刀，從刀身根部緊握著一直到刀尖，刀身淌滿他手心的血，大陸唯一混血兒的血在雁翎刀上瞬間爆成烈火！他握著燃燒的刀從龍的下顎穿刺上去，那里沒有堅厚的龍皮——

    哧啦！

    巨龍停滯了片刻，它黃金的瞳仁向下看

    去，瞳中映出一對潔白的翅膀。

    天使嗎？

    龍思考了片刻。

    接著……不，龍的眼神變幻從疑惑到嫌惡，是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