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董昭月睡得滿頭細(xì)汗，眉頭緊皺。

    剎那間，她猛地睜開眼睛。

    意識到是夢的瞬間，她松了一口氣。

    她居然又做了噩夢，不僅夢到哥哥還沒恢復(fù)好身體，又因?yàn)檎宜f傷復(fù)發(fā)，再次躺進(jìn)急診室，還夢到mama滿頭白發(fā)，皺紋瘋長…

    不知是因?yàn)樨瑝?，還是身后抵著她的炙熱胸膛，董昭月發(fā)覺自己渾身燥熱，連心緒都很煩亂。

    胡思亂想好一會兒之后，她終究沒忍住，緩慢地扯開他的手臂，悄聲下了床。

    走動之前，她看向床上的人，男人的眼皮動了一下，又沉沉睡去。

    于是她松了口氣，光著腳丫輕輕走進(jìn)衣帽間，然后屏著呼吸找出底層的首飾盒，將那只手機(jī)拿出來。

    黑暗中亮起了手機(jī)屏幕的熒光，董昭月拿著正在開機(jī)的手機(jī)走進(jìn)浴室，悄聲關(guān)上了門。

    開機(jī)后，屏幕顯示信號與電量滿格，她還沒來得及劃開屏幕，就被廣告推送的消息提示音嚇了一跳。

    “叮咚”一聲，在一片靜謐中極其清晰，惹得她的心臟突突地跳。

    董昭月迅速開啟靜音，往身后的浴室門瞧了一眼，沒聽到外面有動靜后，她點(diǎn)開信息，在收信人里輸入哥哥的號碼，然后編輯了幾個字發(fā)過去。

    她還以為要明天才能收到回信，沒想到才過幾秒，新消息就彈出來了。

    董昭年：我和mama一切都好，你呢？有沒有受欺負(fù)？現(xiàn)在方便接電話嗎？如果可以，盡量和我打夠十分鐘，這樣才能準(zhǔn)確定位到你的位置。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女孩快速眨眨眼睛，繼續(xù)打字：可以通話，但我不方便出聲。

    董昭年：好。

    電話打了過來，手機(jī)微微震動，她迅速接通了。

    兩邊的人都沒有出聲，像是一種無言中的默契。

    或許是想念太過濃重，她靠在浴室的墻上，捂住嘴巴悄聲哽咽起來。

    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其實(shí)董昭年聽得一清二楚，他澀然地開口，聲音小得像悄悄話：“卿卿，不準(zhǔn)哭。”

    她抽了抽鼻子，松開嘴巴深呼吸起來，盡量讓自己放松。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于熬到了九分四十秒，她默默倒數(shù)著，想著時間一到立馬把手機(jī)關(guān)機(jī)藏好。

    四十二…

    四十叁…

    四十四…

    “砰！”

    四十五還沒數(shù)出來，身后的門便被一把推開。

    她瞪大眼睛轉(zhuǎn)頭看去，男人帶著渾身的低氣壓出現(xiàn)在她身后，聲音寒冷：“寶貝兒，你可真是，太讓我感動了。”

    她微張紅唇，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機(jī)就被他一手搶過，啪的壓碎在墻上，沒夠十分鐘的通話也因此提前結(jié)束了。

    陸聿森面無表情地收回出血的手，掃了一眼墜落在地的東西，內(nèi)心冷笑。

    他不是看不出周天佑給的袋子里有東西，他既然沒主動碰，就是給她抉擇的機(jī)會。

    她睡前表現(xiàn)得這么乖，不僅主動喂他吃東西，還愿意用手幫他，他還以為她想通了。

    看來，她只是別有目的，就像以前一樣。裝乖的時候一般都不安好心，他早該想到的。

    她還是死了命想要從他身邊離開，好似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勞，這個想法浮出的瞬間，陸聿森深呼吸了一下。

    董昭月失神了一般看向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機(jī)，整個人難以置信，聲音發(fā)顫：“你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我有沒有說過，不要總是惹我生氣？”

    “我在干什么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憑什么管著我？我什么都沒有做錯?！彼蘖顺鰜恚罎⒌乜粗?，“你有什么資格把我困在這里，有什么資格不讓我給我家人打電話？”

    “必須要個理由是嗎?！标戫采囍蟊常瑴喩淼蜌鈮?，“那我告訴你，這是你該的?！?/br>
    “你不該在我放你走后又接受我的房卡跑回來找我?！?/br>
    “不該每次喝醉都纏著我，一副極其迷戀我的樣子?！?/br>
    “也不該送我紅繩，親口說想我?！?/br>
    “不該在衣柜里說喜歡我?！?/br>
    “也不該對我吃醋，對我耍那么多小脾氣?！?/br>
    “更不該……”在那天晚上對我說那種話。

    說到這里，陸聿森握成拳的手掌爆滿青筋，沒再繼續(xù)開口。

    她的眼里蓄滿淚水，明明剛才還因手機(jī)的事生氣，現(xiàn)下卻被不知名的情緒塞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才不是，一點(diǎn)都不是。”

    “明明是你對查理下手，搶走他的開場舞?！?/br>
    “是你撩開我的裙子，把房卡塞我手里威脅我?！?/br>
    “是你在我想停止這段關(guān)系的時候，強(qiáng)硬把我抗回酒店不許我走?！?/br>
    “是你對我瞞了很多秘密，還口口聲聲說為我好?！?/br>
    “也是你總說我不乖，可我什么都沒做錯。”

    董昭月擦了一下眼淚，哭聲哽咽。

    “你總是讓我掉很多眼淚，讓我難過很多次?！?/br>
    “每次都是說很多好聽的話哄騙我，其實(shí)根本不會改，裝模做樣幾天又恢復(fù)高傲的樣子，說什么我乖乖的就什么都能給我，可我才不需要你給的東西，一點(diǎn)都不需要！”

    她紅著眼睛，幾近于吼出來。

    他根本不能理解自己對于家人的想念，也根本不清楚自己每天像個寵物一樣被圈養(yǎng)著是有多么折磨，對于他身上的秘密，他曾說過會和她好好解釋，可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提過一個字。

    看看這副樣子，果然和小時候那只兔子一個樣，怎么養(yǎng)都養(yǎng)不熟。

    忽地，陸聿森笑了出來，自虐般按了下手上的傷口：“那你走吧。”

    “什么……？”她呼吸一滯，似乎不敢相信他就這么輕易地放她離開。

    “我說，你走吧?！?/br>
    陸聿森收起所有情緒，兩手插兜給她讓出出門的路，”這里是遠(yuǎn)郊，距離你市中心的家有六十五公里，從這里到最近的高速路口要翻兩座山，你大可以徒步走出去，畢竟你在和我吵架這件事上這么有毅力，相信你也有毅力走到服務(wù)區(qū)的?！?/br>
    “不過我告訴你，當(dāng)初你動了我的電腦，害我打官司失敗而損失的六十多億美元，我都會一點(diǎn)一點(diǎn)拿回來，之前沒和你追究，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在意？”

    “隨便，不就是錢嗎，總有還清的一天?！彼站o拳頭說道。

    “你想多了，我沒時間陪你們玩，最多給你們兩天時間。”陸聿森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期限一到，如果還不清，我就從你哥身上索取相應(yīng)的東西?！?/br>
    “兩百毫升血能賣300美元，小姐，你作為醫(yī)學(xué)生應(yīng)該很清楚吧？”

    “你想干什么?！彼澛曊f道，“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不會再傷害我哥哥的嗎？”

    “我是答應(yīng)過你，可你也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guī)湍憬鉀Q事情，你就乖乖待在我身邊，你現(xiàn)在有乖乖做到嗎？”

    “我付出了這么多金錢和精力，難道只能換你這點(diǎn)時間？我告訴你，你想得太輕松了?！?/br>
    陸聿森不想反反復(fù)復(fù)說這些事情，和她提這些傷感情的東西是他最不愿做的，但現(xiàn)下卻只能用這些來威脅她：“既然你不愿意遵守你的承諾，那么我也有實(shí)施我作為冤債主的權(quán)利?！?/br>
    “你們遲一天還清錢，我就從你哥身上抽一百毫升血，直到你們還清為止，放心，我一定會讓人找個好地方好生安養(yǎng)他，一定不會讓他死掉?！?/br>
    把人當(dāng)成活生生的抽血機(jī)器用以換錢，形容成牧場里源源不斷供奶的牲畜，虧他想的出來，不過他既然能把哥哥拉下水，又能輕易把他拉出漩渦，還有什么不敢想的？董昭月紅著眼睛，整個人繃緊得像個彈簧。

    陸聿森走近她掐起她的下巴，冷笑道：“你可一定要趕快跑回去讓他好好準(zhǔn)備啊，嗯？”

    說完，他松開了她的下巴，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得來的希望化成滿地狼藉，她站在原地掐緊手心，直到掌心被掐到?jīng)]有知覺，才緩緩走出去。

    外面一片黑暗，男人已經(jīng)不在臥室了。

    董昭月看向?qū)ｉT給她大開的臥室門，踩著冰冷的地板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簾子，外面滿是綿延起伏的遠(yuǎn)山，一點(diǎn)人煙都沒有，恐怕還沒等她走出十里遠(yuǎn)，他就已經(jīng)對哥哥下手了。

    她背靠著玻璃窗戶坐下，倚著腦袋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無聲地為自己的懦弱抽泣著。

    等陸聿森包扎好手上的傷口，消化好自己的情緒回來時，蜷縮在地板上的人已經(jīng)哭累睡著了。

    他無聲地走過去將她抱起，女孩手腳冰涼，滿臉淚痕。

    剛碰上她，她沉重的眼皮就睜開了，無力地掙扎起來：“嗚~別碰我。”

    陸聿森沉著臉把她整個兒抱起，穩(wěn)步走到床邊坐下，她又掙扎起來，他用了點(diǎn)力按住她，扯過被子給她蓋好，依舊維持著抱著她的姿勢。

    “每隔幾天就和我吵一次，到底累不累？”他撫著她的發(fā)絲，即使情緒已經(jīng)沒了，但表情仍沒緩和。

    董昭月整張臉埋在他胸膛前，肩膀一顫一顫的：“可是我想我mama了，很想很想……”

    說完，她話尾的哽咽一下收不住，徹底大哭起來。

    那你走了，我怎么辦？

    陸聿森聽著懷里的哭聲，抬起纏著繃帶的手輕輕撫慰她的腦袋，滾了下喉結(jié)沒說話。

    他從沒說過要她為了自己永遠(yuǎn)不見家人的話，可若是現(xiàn)在放她走，她就真的不會再回頭了。

    良久，她的哭聲漸漸沉寂，眼皮也累得閉上了，只是時不時又哽咽一下。

    怎么睡著了都要哭？他垂下眼簾，女孩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他附身輕輕吻掉，然后將她放到溫暖的被子里，拿過濕巾給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掉臉蛋上的淚痕。

    “董昭月，你就是仗著我拿你沒辦法?！焙诎抵?，男人盯著她泛紅的眼尾，無聲呢喃著。

    他無聲嘆了口氣，將手探進(jìn)被子里圈住她的手緊緊捂著，直到她的手腳回暖，他才輕聲離開房間，走到書房給聞璋打了個電話。

    “明天的機(jī)票取消，改私人航線?！?/br>
    “是。”

    她今晚鬧這么一出，他已經(jīng)沒辦法把她一個人留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