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半香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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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認真,又帶著一些唏噓。 南梔也笑:“女孩子任何時候都是閃閃發(fā)光的寶貝。” 頓了一下,她接著道:“孩童時,女孩子是畫上的天使;長大一些,是明媚的太陽;年長一些,便是溫潤的珍珠;若是老了,那也如孩童一般可愛。無論何時,任何金錢都無法與女子相比!” 這一番話說出來,南梔感覺無比暢快,她不要叫人看輕,不要成為別人的附屬品。 . 南梔走下山,像從象牙塔里走出來。她跟過去告別了,要繼續(xù)往前走。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給旗袍刺繡。 辛苦勞作一個月,被克扣許多工錢,這令南梔難以接受。 又工作一月,客人對她都交口稱贊,可旗袍師傅將她的刺繡貶的一無是處。 有時候,新手之“新”,便是原罪。 南梔沒有繼續(xù)下去,她感覺這是在消耗生命,什么也沒有學(xué)到,得到的都是質(zhì)疑與否定。 她又去了書局,希望能覓得一文職,因她有著四年的學(xué)識積累。 可是對方似乎根本不予考慮。 三個月,南梔就此跌到谷底。 她偶爾會想起從前的日子,想起有一回,她立在屋檐下看雨,雨水嘀嗒的聲音好似鋼琴樂音,她閉上眼,頗覺安寧。 可是如今她碰上一場雨,只是覺得蕭瑟與寒涼。心境已如此不同,想來叫人嘆息。 南梔頹圮一段時日之后,忽而有了一絲豁達——都已跌到谷底,還能沉去哪里? 她去照相館照了一張相片,給自己買了一身新衣裳。 她也收到林鶯的來信,信中問她如今可好? 南梔沒有立刻回信,她有些害怕別人知道她的窘迫。 幾場雨過后,溫度降低,秋來。夏走秋來,須臾之間。 就如有走有來,有毀滅,就會有新生。 北方戰(zhàn)事吃緊,有些學(xué)校便要往南遷。政府決定在安南東邊的一片廢墟上新修一所大學(xué)。 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安南人覺得無比興奮與激動,一個城市能有一所大學(xué),實為幸事。 于是捐錢的捐錢,出力的出力,一個富商捐出一大塊地用于修建校舍,有些時候,重利輕義的商人也可以無比慷慨。 南梔家沒有過多的金錢可以捐贈,他們思來想去,決定捐花,山中人家,自是花多。 南梔將幾盆菊花與秋海棠送了過去,彼時校舍還未建成——連大門都沒有修起。 光陰波瀾不驚地溜走,南梔細心照料家中的一草一木,她抽空給林鶯回信,林鶯告訴她,若是跌入谷底,總會有一日迎來轉(zhuǎn)機。 轉(zhuǎn)機嗎? 南梔看著天空發(fā)呆。 又過了幾個月,安南的春天到來,在滿山都是蘭花香時,有兩位長衫先生尋到了南梔家里。 他們談吐文雅,禮貌地表明來意——想要購一些花草樹木。 這使南音驚訝不已,詢問他們的身份。 長衫先生們笑一笑,道是山下新修大學(xué)里的幾位教授。 南音更為驚詫,急忙請他們進屋來坐。先生們并不推脫,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 帶眼鏡的長衫先生笑著環(huán)顧四周,對南音道:“這真是一處妙地,依山傍水,連這屋子也透出幾分靈氣?!?/br> 南音泡了一壺梔子茶,笑著回道:“先生夸贊了。” “說到夸贊,還要夸一夸南先生送給學(xué)校的花,老師們都爭先圍著看,所以我們就冒味來訪,想購一些花草樹木?!?/br> 南音替他們倒上兩杯茶,道:“這是我的榮幸?!?/br> 另一名先生話不多,他是一個圓臉,一直帶著笑。 他問南音:“南先生家中有幾口人,住在這里可好?” 南音答:“三口人。我,妻子,還有一個小妹,在這里雖不富貴,但衣食尚可?!?/br> “都以中藥為生?” “小妹不是,她前些日子在旗袍店里當(dāng)過一段時間學(xué)徒,如今辭了工在家休養(yǎng)?!?/br> 圓臉先生重復(fù)一遍:“辭工?” 他略一思忖,對他道:“正好,我們學(xué)校里有一位植物學(xué)方面的教授,缺一人幫忙照料花草,若信得過我們,可讓令妹來幫忙?!?/br> 南音呆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后連聲道謝。 . 若在谷底,終會反彈。 當(dāng)南梔站在校門口時,這一句話在她腦海中不斷回響。冬季的蕭瑟已經(jīng)散去,荒涼的廢墟上新生一所大學(xué),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卻又不可思議。 校門上方有牌匾,上寫 ——國立安南大學(xué)。 校訓(xùn)云:篤行不倦,生生不息。 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 又有學(xué)者道,大學(xué)之道,在獨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 . 春日的氣息彌漫整個校園,校工與教授們紛紛帶著行囊住進來。 南梔住在流云樓,緊鄰著一座小院,小院里住著那位著名的植物學(xué)教授——江止善。 江教授還在法國,預(yù)計過幾天才會回國,南梔將院里的花草都打理了一遍,出來時遇到一位先生,他說若是無聊,可以去宮商樓里看一看,那里有鋼琴與小提琴。 南梔道謝,她轉(zhuǎn)身捧著一盆茉莉花前去,想為里面增添一些花朵的芳香。 宮商樓距流云樓遠矣,南梔走了許久,剛一走進去,便聽見悠揚的樂音,連手中的茉莉花也顫了顫。她只見到一個挺拔的背影,里面有人正在彈奏,于是便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靜靜地坐在臺階上,靠著柱子閉眼休息。 松月泊在彈曲子,他聽到腳步聲,又聞到茉莉花香,始覺有人來,可是腳步聲突然消失,花香卻依舊。這令他有些茫然,不知是該站起來看一看還是干脆不理會。 最后還是繼續(xù)彈下去。 陽光在他指尖上跳躍,又一首樂曲溢出。 南梔閉眼細聽,不敢出聲驚擾。 陽光慢慢斜到南梔身上,松月泊停下酸痛的手臂,最后一個音落,南梔瞬間睜眼。 她迷茫地朝后看去,松月泊也正好看過來。 他坐在鋼琴前,她坐在臺階上。 他穿著黑色西裝,她穿著素色衣裙。 就好像事先約定好。 春陽落在南梔臉上,她伸手擋住太陽,對松月泊禮貌一笑。 松月泊起身,他覺得面前的女孩子有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可是又想不起為何熟悉。 他想要走過去,卻被一人拉住手臂。宋子儒不知何時跑進來,氣喘吁吁站在旁邊,對他道:“走,幫我搬宿舍?!?/br> 松月泊皺眉,再一回頭,身邊已空無人影,只有桌上那盆茉莉花委婉訴說有人來過。 他下意識朝外看去,方才的女孩子已經(jīng)走出宮商樓,白衫在陽光下發(fā)光。 . 南梔又收到林鶯的來信,她說,不要害怕回憶結(jié)束。 一段時光的終點,是另一段故事的開始。 第7章 安南大學(xué) 先生之風(fēng),山高水長 開學(xué)的日子定在這個溫暖的春季,校園里的每個人都被安排了任務(wù),南梔與幾位教授負責(zé)茶水點心供應(yīng)。 在開學(xué)的前的某一日,校內(nèi)所有人都被叫去了禮堂,說是校長有話要講。 南梔還不知道安南大學(xué)的校長是誰,一時有些好奇,等見到校長時,卻轉(zhuǎn)瞬變?yōu)榱梭@奇。 安南大學(xué)的校長竟就是那一日的圓臉先生! 他還是穿著那一身長衫,背著手,不急不緩地走到臺子上,先對眾人笑了笑。 “鄙人張泊如要先對諸位道一聲謝,安南大學(xué)能夠建成,多虧了大家的幫助?!?/br> 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開春時安南大學(xué)舉行了入學(xué)考試,共錄取學(xué)子兩千一百五十六人,其中,有二十四人不能入學(xué)?!?/br> 所有人都抬頭認真聽,聽到“不能入學(xué)”幾個字時,皆有所困惑。 張泊如先生停了片刻才接著往下說。 “這二十四名學(xué)生千辛萬苦到了安南通過入學(xué)考試,本該成為安南大學(xué)的一份子,可他們的生命已經(jīng)停止?!?/br> 眾人驚嘩。 他的聲音開始哽咽:“柳予在返家途中被日軍殺害,嚴(yán)卿舒病死在途中,孫商南等五人坐船中途落水而亡,葉沖之死于空襲……” 他終于說不下去,伏在桌面痛哭出聲。 十七八歲的孩子,肯定用盡了辦法才到達安南考試。北方被日軍占領(lǐng),那些北方孩子必須要逃過敵人的炮火,坐船到東南亞,再由陸路重新進入中國,從而到達安南,這個過程之中,不知又要折損多少青年人。 而這二十四名學(xué)子,在經(jīng)歷顛簸困苦之后終于迎來曙光,曙光還未至,他們卻如流星一般遠去。 想來淚下沾衣裳。 南梔眨了下眼,將眼淚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