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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毀滅吧 第19節(jié)

    雖然不太合時宜,但她是真的又困了。

    本來外出赴宴就消耗了她不少體力,剛剛撞人的時候她也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如今喬姑娘也好,白秋姝也罷,俱都安全無虞,她難免松懈下來,感到疲憊。

    至于她自己的性命……逃不掉就這樣吧,這回能死在太陽下也挺好的,比上次死在夜里強(qiáng)。

    系統(tǒng):【宿主你不要就這么放棄??!】

    嗯,要是沒有系統(tǒng)在耳邊聒噪就更好了。

    岑鯨越來越平靜,倒是挾持她的瘋子,因?yàn)榫镁玫炔粊眈R匹和盤纏,激動地在她脖子上劃開一道淺痕,威脅書院動作快點(diǎn)。

    “馬上就來!你把刀拿開!”葉臨岸的嘶吼傳入岑鯨耳朵,驚慌中透著罕見的狠戾。

    岑鯨微微睜開眼,正疑惑葉臨岸為何如此失態(tài),忽然就聽到一聲突兀的鳥鳴。

    她輕輕側(cè)頭看了眼,確定自己的身高只到那瘋子肩膀,于是又安心地閉上了眼。

    就在她閉上眼后,門房跑到葉臨岸身邊,在他耳旁說了幾句話。

    葉臨岸聽完門房的話,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下令讓人把馬牽過來。

    背上馱著褡褳的馬兒慢慢踱步到瘋子身邊,瘋子一手拉住韁繩,一手繼續(xù)用刀限制岑鯨的行動,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書院大門,催促道:“把門打開??!”

    葉臨岸抬抬手,擋在瘋子和書院大門之間的護(hù)衛(wèi)退開,書院大門隨之緩緩開啟。

    聽見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瘋子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自以為得逞,卻不知在斜側(cè)方,白秋姝終于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借著人群遮擋拉開弓弦,陽光下閃耀著光芒的箭簇對準(zhǔn)了他的腦袋。

    白秋姝此刻并沒有意識到這一箭射出將帶走一個人的性命,她屏住呼吸,松手放箭,整個人的狀態(tài)和在瓊花宴上射樹枝沒什么區(qū)別——

    咻地兩聲銳響后,是箭矢扎破皮rou的“嗤、嗤”聲。

    瘋子被兩支箭射穿了腦袋。

    其中一支箭是從剛敞開一條縫的書院大門外射進(jìn)來的,箭簇從瘋子額心刺出,噴灑的鮮血和漿液濺到岑鯨一側(cè)的臉頰上,像是在岑鯨臉上綻放開一朵色澤艷麗的花。

    岑鯨始終閉著眼,所以她先是聽見長刀脫手落地,砸在地上發(fā)出的鏗鏘聲響,然后才是那瘋子重重倒地的聲音。

    她睜開眼,低頭看向腳邊的尸體,沒太在意那瘋子猙獰的面孔,而是研究起了瘋子頭上的兩支箭,發(fā)現(xiàn)兩支箭方位不同。

    一支是從斜側(cè)方來的。

    她看向那個方位,就見護(hù)衛(wèi)們已經(jīng)往兩側(cè)退開,露出躲在他們身后放箭,此刻正因驚覺自己殺了人而傻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白秋姝。

    另一支箭……身后?

    岑鯨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徹底敞開的書院大門外,是一字排開氣勢凜然的黑甲禁軍。

    在一眾禁軍前頭,身著紫色長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弓,晦暗不明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被劃了一道淺痕的脖子,周身蘊(yùn)繞著揮之不散的煞氣,硬是把黑甲禁軍的氣勢給壓了下去。

    真嚇人,她想。

    岑鯨沒意識到,她臉上沾血脖子帶傷,卻還能頂著一眾視線站在尸體旁平靜轉(zhuǎn)身的模樣,其實(shí)也挺嚇人的。

    第20章

    書院的醫(yī)舍在明德樓一樓的走廊盡頭。

    平時幾乎沒什么人來,非常冷清,今日倒是熱鬧,除了脖子被劃破皮rou的岑鯨,還有好幾個在校場受傷的學(xué)生。

    衛(wèi)大夫和齊大夫忙不過來,就找了幾個醫(yī)術(shù)學(xué)得還不錯的學(xué)生過來幫忙。

    岑鯨的傷口不深,也就破了點(diǎn)皮滲了點(diǎn)血,她以為隨便叫個學(xué)生替她上藥包扎就行,不曾想因?yàn)閭诓弊?,又是被兇徒挾持所傷,那幾個學(xué)生不敢隨意處理她的傷,說什么都要叫齊大夫來,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她弄死。

    岑鯨:“……傷口不深?!?/br>
    那些學(xué)生也不聽她的,非得等齊大夫發(fā)話,說只是傷了皮rou,并無大礙,才敢上手替岑鯨包扎。

    處理好傷口,岑鯨朝身邊一直沉默的白秋姝看去。

    白秋姝第一次殺人,應(yīng)該是刺激太大,從脫險(xiǎn)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說過幾句話。

    岑鯨回想當(dāng)初,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是怎么擺脫心理陰影,因此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導(dǎo)白秋姝,只能握住白秋姝的手,給她一些安慰。

    白秋姝回過神,反握住岑鯨,張了張嘴想說什么,這時一個學(xué)生給岑鯨端來一杯熱茶,白秋姝又閉上了嘴。

    岑鯨謝過那位同學(xué),等那位同學(xué)離開,才又一次看向白秋姝。

    “我、我好像……”白秋姝一邊出聲,一邊眼睛亂瞄,像是怕誰突然靠近,會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岑鯨:“要是覺得這里不方便說,可以等晚上再告訴我。”

    白秋姝下意識松了一口氣,點(diǎn)頭:“嗯。”

    白秋姝心思簡單,既然跟岑鯨約好晚上再說,便會先把心頭存著的事情放下。

    這一放,白秋姝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問岑鯨疼不疼,餓不餓,要是餓了她可以到西苑食堂去帶些吃的過來。

    岑鯨:“不疼,也不餓,就是好困,想睡覺?!?/br>
    白秋姝:“那你靠著我睡……不行不行,要是一歪頭扯到傷口怎么辦,我們回西苑吧。”

    回西苑宿舍,躺著睡一會。

    岑鯨閉上眼:“再坐一下。”

    她現(xiàn)在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需要蓄點(diǎn)力。

    白秋姝聽話地陪她坐著。

    齊大夫和衛(wèi)大夫以及過來幫忙的學(xué)生在她們面前來來回回,耳邊除了腳步聲和藥柜抽屜碰撞的動靜,時不時還會響起受傷學(xué)生哭著喊疼的聲音。

    白秋姝想到方才發(fā)生的事情,突然對岑鯨說:“燕先生那一箭太冒險(xiǎn)了?!?/br>
    岑鯨睜開眼:“什么?”

    白秋姝:“我能看見你的位置,知道怎么樣不會傷著你,可燕先生在書院門外頭,大門才開一條縫他就放箭了,若是不小心射太低,豈不是會傷著你?!?/br>
    岑鯨端起手邊的熱茶,輕抿一口:“……是啊,太冒險(xiǎn)了?!?/br>
    但其實(shí)岑鯨知道,燕蘭庭不會傷著她,不是盲目信任,而是早在書院大門打開前,她聽到了一聲突兀的鳥鳴。

    那是禁軍之間傳遞消息的方式之一,當(dāng)時鳥鳴傳達(dá)的信息是——

    頭部。

    所以如果岑鯨沒猜錯,應(yīng)該是有禁軍先潛入書院,確定了兇徒和人質(zhì)的位置,再用鳥鳴提醒書院外的燕蘭庭,告訴他射擊兇徒頭部不會傷到人質(zhì)。

    至于為什么燕蘭庭也能聽懂禁軍之間的聯(lián)絡(luò)暗號……

    窗外響起的鳥鳴打斷了岑鯨的思緒,岑鯨微微一愣,隨即放下茶杯,對白秋姝說:“我們回西苑吧?!?/br>
    “好。”白秋姝扶起岑鯨,兩人一塊離開了醫(yī)舍。

    在岑鯨的刻意引導(dǎo)下,她們沒有走最近的路線離開明德樓回西苑,而是繞了一條相對較遠(yuǎn)的路。

    那條路途徑通往二樓的樓梯,還未走近,她們就在樓梯口旁看到了那個身著紫衣的男人。

    “燕先生?”白秋姝意外。

    聽聞與今日之事有關(guān),又沒受傷的人都被隨后趕來的長公主叫去問話了,就連她哥和趙小公子都不例外,怎么燕先生會在這?

    難道燕先生跟她一樣是第一次殺人,長公主體恤,這才沒讓他過去?

    不等白秋姝想出個一二三,岑鯨便對她說:“秋姝,我有些話想跟燕先生說,你能不能到外面替我們看著,若有人過來,你提醒我們一聲?!?/br>
    白秋姝以為岑鯨想去跟燕蘭庭道謝,二話不說,就到明德樓外頭給他們倆把風(fēng)去了。

    岑鯨看著白秋姝走遠(yuǎn),然后抬步朝燕蘭庭走去。

    燕蘭庭來得匆忙,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換,還是三品以上官員的紫袍……想必今日之后,書院學(xué)生都會知道,他們的燕先生究竟是何人。

    岑鯨在燕蘭庭面前站定,還沒說話,便有一只手伸到她頸部,隔著紗布輕輕地觸碰她脖子上傷口的位置。

    “還疼嗎?”他問。

    這是燕蘭庭確定岑鯨身份后,第一次與岑鯨單獨(dú)相處。

    岑鯨還算適應(yīng)良好,她微微仰起頭,讓燕蘭庭能看得更清楚:“不疼了?!?/br>
    燕蘭庭的心情就要比岑鯨復(fù)雜許多。

    岑鯨曾對系統(tǒng)說過——

    燕蘭庭為人,最是克制。

    這話一點(diǎn)不假。

    因此哪怕是心中重要之人死而復(fù)生,只要她一句話,說自己想要好好休息,過平靜的生活,燕蘭庭就能逼自己忍下一切情緒,只為如她所愿。

    燕蘭庭以為往后余生都將這樣下去,他們會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無法回到過去,甚至無法再像過去那樣相處,但是沒關(guān)系,只要她還活著,自己能時不時再看她一眼,這就足夠了。

    和思念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相比,知道她還好好的,燕蘭庭已然滿足。

    可燕蘭庭怎么也預(yù)料不到,就在方才,他差點(diǎn)又一次看著她死去。

    雖然最后岑鯨性命無虞,但燕蘭庭那名為克制的枷鎖還是出現(xiàn)了裂痕,讓他忍不住來找岑鯨,想再親眼看看她,親口同她說幾句話,好確定她還在。

    燕蘭庭思緒復(fù)雜,表面卻始終是那副高冷清淡的模樣,叫岑鯨看不出絲毫端倪。

    他將自己的手從岑鯨脖子上收回,說:“今日之后,必然會有人懷疑我來書院的原因同你有關(guān)。”

    岑鯨笑笑:“你現(xiàn)在辭去書院先生一職,說不定還來得及?!?/br>
    燕蘭庭搖頭:“來不及,我現(xiàn)在要是走了,恐怕什么阿貓阿狗都敢來拿捏你?!?/br>
    岑鯨想了想:“也是?!?/br>
    “岑家也一定會把主意打到你頭上?!毖嗵m庭說:“這些年岑家但凡出個樣貌像你的旁支,無論男女他們都會帶來京城,送到我和長公主殿下面前,再不然就是送到岑奕那?!?/br>
    岑鯨:“……他們還真是,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

    燕蘭庭:“我盡量替你攔著,若沒注意漏了誰跑到你跟前,你只管下手,無論是弄死還是弄?dú)?,我都能替你擺平。”

    岑鯨啞然,看著燕蘭庭的眼里充滿了詫異。

    也是直到此刻岑鯨才發(fā)現(xiàn)——燕蘭庭似乎變了許多。

    曾經(jīng)的他,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人都是會變的,她都變了,燕蘭庭自然也會變。

    于是岑鯨沒問燕蘭庭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改變,而是對他說:“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