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瀟笑著點了點頭：“加油！”

    因為高考的恢復(fù)，之前知青們想方設(shè)法要回到城里，通常就是以身體差為理由。

    但今年開始，知青正式返城了，再也不需要找各種借口，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了，因此村里比之前少了點文化人。

    在高考恢復(fù)之前，那可不是誰都能當上工人，哪怕有錢也不一定能碰到有人愿意賣崗位。

    可現(xiàn)在，高考恢復(fù)了，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國家包分配工作——

    這意味著，只要讀書讀得好，不用花錢也能當工人，知識改變命運。

    因此，進入話劇中心、制片廠等崗位，曾經(jīng)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但現(xiàn)在變得有希望起來。

    李瀟瀟指導(dǎo)完小朋友之后，去防汛的后勤大本營轉(zhuǎn)了一圈，剛好碰上后勤小組在做飯。

    她的到來讓現(xiàn)場氣氛瞬間火熱了起來，所有人都干勁十足。

    到了中午，她跟著婦女們一起送飯，把自己特意裝的那份給了重鋒。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平時不茍言笑的重團長，在接過飯盒的時候，他笑了！

    眾人都像看到什么稀奇事，都一臉震驚地看著重鋒，甚至忘了挪開眼。

    等李瀟瀟走后，重團長的目光漸漸恢復(fù)銳利，掃了一眼其他人：“看什么？還不抓緊時間吃飯？”

    眾人連忙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是是是！”

    防汛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剩下的后續(xù)工作，大隊長和村委們也能帶領(lǐng)村民們做到，于是重鋒領(lǐng)著大部隊準備回軍區(qū)。

    在臨出發(fā)從這天，重鋒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束花。

    所有人都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白燕村的村民們一臉不舍和感激，給戰(zhàn)士們送行。

    幾個少年少女們擠到了最前面，曾倩倩捧著一束跟小伙伴們精心采摘的野花，一臉緊張地雙手捧到重鋒跟前：“重團長，這些天的防汛工作，您辛苦了！”

    重鋒十分意外，表情明顯愣了一下，看了看曾倩倩，又看了看花束，最后目光又回到曾倩臉上。

    李瀟瀟連忙用手肘捧了捧他的胳膊，小聲地說：“團長，快接呀！”

    重鋒猶豫了一下，最后伸手接過花束，朝曾倩倩說：“謝謝。”

    曾倩倩和其他少年人都松了口氣，他們剛才還以為這重團長不會接了。

    其他村民們剛想夸他們懂事，卻又聽到曾倩倩說：“重團長，你、你要對李瀟瀟同志好?。〔蝗坏脑挕?/br>
    小姑娘沒有把后半句說完，但臉上那副“不然要你好看”的表情，已經(jīng)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小倩，怎么說話的？”大隊長冷汗都要下來了，忙不迭跟重鋒道歉，一邊又讓曾倩倩趕緊回來。

    “沒關(guān)系……”重鋒朝大隊長說完，又看向曾倩倩，“我會對她很好的，你放心?！?/br>
    李瀟瀟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扯到她身上了，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臉皮一紅。

    隨后大部隊開始出發(fā)，重鋒和李瀟瀟上了軍用吉普車，坐到后排，許國昌在前面開車。

    重鋒仍是捧著那束花，看了一會兒后，拿出了筆記本，然后折了其中幾朵，放到筆記本中夾了起來。

    “團長……”李瀟瀟說，“你這是要做成花干呀？”

    花束畢竟沒有根，放不了幾天，如果想要保存久一點，確實只能做成花干了。重鋒點點頭，說：“是?！?/br>
    他頓了頓，又說：“瀟瀟，謝謝你。”

    他知道大多數(shù)人是怎么看他的，也見過那些少年人平時臉上拘謹?shù)谋砬椤?/br>
    剛才那小姑娘提到瀟瀟，十有八九是瀟瀟跟他們說過什么，讓他們對他有所改觀。

    李瀟瀟擺擺手，說：“我可什么都沒做，這是你應(yīng)有的?！?/br>
    “我原來不在意這些……”重鋒想了想，隨后又說，“但接過來的那一刻，我覺得很高興?！?/br>
    他小心翼翼地將筆記本合起。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感覺卻不壞，甚至說得上好。

    回到光州軍區(qū)大院時，已經(jīng)是傍晚。

    兩人下了車，許國昌去把車停好。

    重鋒開了門，李瀟瀟跟著走了進去，剛進花園就看到了那個顯眼的秋千，馬上歡呼一聲跑了過去，高興地回過頭朝重鋒說：“團長，你這么快就把秋千做好了呀！”

    今年年初，李瀟瀟跟他說將來想一邊蕩秋千，一邊寫劇本，想的是四年后的事情，誰又想到，半年都不到的時間，他就把秋千弄好了！

    重鋒正想說話，軍區(qū)大院的傳達室那邊就來人了，在花園門口探頭進來，朝重鋒喊：“重團長，有人給您打電話，說是急事，您要不去接聽一下電話？這人今天打過幾次電話過來的的。”

    “好。”重鋒說著，又跟李瀟瀟說，“瀟瀟，我去接個電話?！?/br>
    李瀟瀟已經(jīng)坐上了秋千，嗯嗯兩聲，說：“好，你快去吧！”

    于是重鋒匆匆出門，來到了傳達室，接過話筒：“你好，我是重鋒?！?/br>
    熟悉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鋒哥，出事了?！?/br>
    重鋒有點意外：“莫雨？怎么了？”

    莫雨的聲音又輕又急，刻意壓著嗓子，似乎是怕被其他人聽到：“那個周寶姝，不，馮寶姝，馮寶姝她死了！”

    第176章 風(fēng)雨前

    周寶姝被公安抓，已經(jīng)是將近四年前的事情了。

    當初她設(shè)計想要重新進入周家，買通人從樓上砸花盆，最后被李瀟瀟和重鋒識破。

    而在這件事之前，李瀟瀟人還在羊城劇社，同劇社的王美蘭是周寶姝的狗腿子，收了周寶姝的錢，暗中給李瀟瀟下絆子。

    李瀟瀟和周寶姝的恩怨是前世積累下來的，兩人之間說一句不死不休都不為過。

    周寶姝一直想要害李瀟瀟。于是，李瀟瀟趁著她在京市給周志鴻砸花盆的事敗露，一次性將之前她所有做壞事的證據(jù)遞交給公安和革委會。

    因為證據(jù)確鑿，周寶姝當場被抓，后來被判刑后，被送到了邊遠農(nóng)場勞改。

    然而，周寶姝在那邊依然改不了本性，仗著自己長得漂亮，想像前世那樣把男人耍得團團轉(zhuǎn)，最后自食惡果，進了精神病院。

    在這個年代，精神病相關(guān)的領(lǐng)域仍是一片空白，在人們眼中，精神病人就是“瘋子”。

    精神病人即使被送進去精神病院之后，也沒有心理醫(yī)生可以為他們治療，能不能好只能看命。

    不過，即使沒有心理醫(yī)生，基本的生活條件還是有的，也有人看守看護。

    周寶姝進了精神病院之后，周志鴻的前秘書秦致新還想來找李瀟瀟報仇，但因為最后被識破，被秦家人強行安排到偏遠單位做封閉項目去了。

    至此，重鋒和李瀟瀟都覺得，跟周寶姝相關(guān)的事情，應(yīng)該告一段落了。事實上，在這三年多里，確實也沒有其他事情發(fā)生。

    “那邊的意思是，雖然是個瘋子，好歹是個人，人沒了得通知家屬。我一想這女人哪有什么家屬啊，要是通知李衛(wèi)國跟陳紅娟，那不得炸了嗎？”

    莫雨在電話里飛快地說：“鋒哥，你說吧，想怎么處理？人是昨晚死的，今天一大早才在湖里被發(fā)現(xiàn)?！?/br>
    他還記得周寶姝被抓的那天，她在周宅里跟李瀟瀟起了沖突，兩個人說話一個歇斯底里，一個幾乎聽不到聲音。

    而且，當天晚上李瀟瀟和重鋒去他家吃飯時，李瀟瀟狀態(tài)顯然不對勁，于是莫雨托人隨時關(guān)注周寶姝的情況，免得后面發(fā)生什么麻煩事。

    也幸好莫雨留了這手，精神病院那邊前腳把尸體撈上來，莫雨后腳就收到了消息，只是重鋒不在軍區(qū)里，莫雨今天往軍區(qū)這邊打了幾次電話，現(xiàn)在才聯(lián)系到重鋒本人。

    “但是聽說有點奇怪……”莫雨的聲音里帶了點不確定，“給我放消息的那位，認識精神病院的資料員，那資料員說，馮寶姝平時很少出去的，這三更半夜跑出去還掉進湖里，就有點蹊蹺?！?/br>
    重鋒皺了皺眉：“查了么？”

    “查什么呀！”莫雨嘖了一聲，“尸檢驗不出來什么，本來嘛，瘋子做什么都不出奇，不然還能叫瘋子？加上沒有什么可疑的人，就判定是意外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扯遠了，連忙又說：“不說這個了，鋒哥，他們那邊要通知家屬，這怎么搞？”

    “家屬？”重鋒聲音微冷，“你讓他們?nèi)ゲ榫┦袘艨谶w入紀錄。”

    “馮寶姝四年前確實跟李衛(wèi)國是養(yǎng)父女關(guān)系，但當時她冒充周家孫女，早就把戶口從光州遷出去了，跟李家不在一個戶口簿上?！?/br>
    “從光州遷出之后，她遷入了京市的戶口，上的是周家的戶口簿，時間是1974年6月。”

    “派出所的戶籍科都能查到紀錄，她被抓了要去改造，在京市自然也有銷戶紀錄，她早就跟李家沒關(guān)系了?！?/br>
    都說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保不準是精神病院那邊哪個職工動了惻隱之心，想要讓周寶姝“落葉歸根”，看到檔案紀錄里李家的地址，也知道周家不會收骨灰，于是想到讓李家來領(lǐng)。

    “不是我想怎么處理……”重鋒說，“你跟那邊說，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按規(guī)矩辦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br>
    莫雨馬上就明白了，他鋒哥說了，那女人跟李家不在一個戶口簿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就算她死了，也不用通知李家。

    隨后他又問：“那瀟meimei那邊……”

    “也不說?！敝劁h沒有絲毫猶豫，“你處理好，年底開會她應(yīng)該是會去京市的?！?/br>
    他對馮寶姝這種惡毒女人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哪怕人已經(jīng)死了。瀟瀟難得一次休假，他不想她被這件事情影響心情。

    莫雨爽快地應(yīng)下了：“收到，放心。”

    “辛苦了。”重鋒說，“沒其他事的話就先這樣，瀟瀟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br>
    莫雨這才知道李瀟瀟回光州了，調(diào)侃了重鋒幾句，知道他和李瀟瀟平時相隔千里，也不打擾他們兩人了，很快就結(jié)束了通話。

    而在另一邊，李瀟瀟已經(jīng)把行李都放進了屋內(nèi)，見重鋒還沒回來，又把東西都拿出來放好。

    重鋒回來的時候，見她沒在花園，抬頭一看，他房間的燈正亮著。

    他上了二樓，剛走到房間門口，李瀟瀟已經(jīng)聽到聲音了，一回頭就看到他，眉眼一彎：“啊，你回來啦！”

    她正把自己的護膚品和筆記本、資料全都拿出來，鋪了一書桌。

    重鋒走了過去，自然而然地跟著她一起收拾，看到混在其中的陶瓷小貓，忍不住笑了笑：“你把它也帶過來了。”靈魊尛説。

    那是當初她考入部隊時，重鋒送給她的禮物。

    “當然了……”李瀟瀟拿起陶瓷小貓，放到頰邊，沖重鋒眨了眨眼，“幸運符，走到哪兒帶到哪兒?！?/br>
    重鋒這里有客房，但自從上次他到她宿舍里，兩人一張床之后，她回到軍區(qū)大院時，也直接住進了他房間。

    兩人收拾完之后，到大院的飯?zhí)贸燥垺?/br>
    這會兒正是飯點，飯?zhí)美锶瞬簧?，大多是軍官們的親屬，一看到李瀟瀟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重鋒就占在旁邊安靜地聽著，有人捂著嘴笑了笑，說：“瀟瀟回來的時候，小重看起來才有人情味，平時喲，跟個冷面殺神似的?！?/br>
    不止現(xiàn)在呀，團長平時也很有人情味的呀！

    李瀟瀟自覺承擔(dān)起辟謠的責(zé)任，不著痕跡地、變著花樣地夸重鋒。

    李瀟瀟已經(jīng)不是軍人，所以活動范圍只能限定在軍區(qū)大院內(nèi)，不能隨意去軍區(qū)其他區(qū)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