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家女 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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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岌不知此話何來,也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 滿腔情懷在胸,于崇足足站了一刻,道: “定遠(yuǎn)公擅動私兵,跋扈囂張,我們于家出了個罪人沒有臉面去告,也該讓呂家他們動手。” “是,大兄?!?/br> “呂氏、錢氏之輩在我府中罵定遠(yuǎn)公,不必去管,能讓北疆之人都聽見才好?!?/br> 畢竟也都是豐州競標(biāo)一事的對手,于家此次得罪了定遠(yuǎn)公,旁人也不能干凈清白。 …… 汝水南流入淮。 百丈之外,就是文廟。 整個郾城也因這文廟越發(fā)書聲瑯瑯起來。 一戶人家正住在汝水邊上,閉上眼,皆能聽到流水潺潺之聲,白日里也能聽到一眾書生高談闊論而過。 這戶人家也是殷實(shí)門第,在這城中修了三進(jìn)院落。 后院還養(yǎng)了幾匹馬,馬槽里水草皆豐。 還有一個石磨,石磨剛被洗過,水漬還沒干透。 如今正是馬眠人睡之事。 馬槽對面一破舊木屋里躺著一人。 “‘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赍送?!f周心無所拘,可化蝶,可成鯤鵬,可遨游環(huán)宇……死也死得坦蕩。” 透過破敗屋頂看見有星在閃耀于穹宇,這人笑了。 “可惜我被人所棄,被世所棄,不能自護(hù)己身,又被己所棄……咳咳咳咳……” 此人長發(fā)散亂,臉頰凹陷,已然是重病之態(tài),偏偏雙手還被捆在了一起。 咳得重了,連從草垛上坐起之力都沒有,費(fèi)力掙扎了許久,終于喘了一口氣。 “咳……‘夏人殯于東階,周人于西階,殷人兩柱閑’孔子猶知自己該停靈于何處,我一死,怕是……”這人冷笑了一下,“旁人不稱我為人,只稱我賤婦、棄婦,賤婦哉,非人也,不堪夏周,難稱為殷,孔子也不知我該停靈何處吧?” 說完,這人吃力地依著墻坐了起來,雙肩臟破的衣服遮不住身子,她的肩膀在墻上蹭出了紅痕。 是的,是她。 她抬頭看著星星,道:“如此星夜,能蹈汝水而死,倒比我如今體面百倍?!?/br>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她房云卿此時情狀。 看著星,她雙眼漸漸迷蒙起來,仿佛又回到了被蠻族掠去的那些時日,那時,每日都有女子尋死,亦有女子死在不歇的蹂躪之下,她卻還存了一口氣。 她總還能背孔孟之道。 背了,就能信眼下之態(tài)并非長久。 蠻人無德,定有事敗的一日。 起初,她是堅(jiān)信不疑,后來……不背,她便活不下去了。 好在,后來她果然就被衛(wèi)二郎給救了。 衛(wèi)二郎手下的兵卒是夜里救了她們出來的,她身上趴著的蠻兵被一刀捅穿,血滋在她身上,是熱的。 房云卿一下就覺得自己活了過來,拿起蠻兵背上的刀,跟著那些人往外走。 她那雙手曾經(jīng)只拿過筆,后來什么惡心東西都碰過。 那一日,她剛用自己的雙手給兩個被折磨死的姑娘合上眼睛。 其中一個才十三,小名叫若若,若若每天都喊著疼,每天都一身的傷,每天都哭著找阿娘,那日她終于不疼了,她大概見到她阿娘了。 她也用那雙手趁亂砍了那個殺死了若若的蠻兵一刀。 砍上去刀拔不下來,她跌跌撞撞往外跑。 那群救了她們的兵衣著雜亂,只是臂上頭上都綁著布條,他們從最不堪的地方救了她們,看也不肯看一眼,只護(hù)著她們走。 不過是走了一夜,那一路上,她們四十個人又死了兩個。 是自盡的。 她那時想,為何要死呢?總有活路在前面。 原是她錯了。 第60章 甘瓜 “你們可知我在此做什么?”…… 傳聞汝水乃是曾經(jīng)女媧造人之地。 想來孔孟沒有給她活路,黃土江河,總能賜她埋骨。 “二叔,您不該接我回來。” 自被賣那日起,房云卿常想起自己在北疆逃出生天后的日子,灰頭土臉的兵卒落魄如乞丐,給她們的吃的用的從來干干凈凈,還將草鞋讓給她們,兇悍的嬸娘們粗鄙不識字,卻教她們洗衣、生火,也給她們上藥,女子營中是不許哭的,身子稍好些就要洗衣、喂馬、牧羊……忙完了可以去坐著聽兵卒們開會、學(xué)字,無論貴賤,也無人探問一個人曾經(jīng)過些什么。 女營泥房連面白墻都沒有,上面卻寫了四個大字: “為己為人?!?/br> 她初時以為是互幫互助之意,后來才知道,是“為了自己去做個人”的意思。 告訴她這此事的姑娘姓越,穿著素樸,臉上有傷,也難掩容色秀美,身姿窈窕,她管著她們上下,被人們稱作“越管事”。 “有個女子入營之后哭這自己有愧爺娘,幾度尋死,拉著旁人也想死了,衛(wèi)二郎就寫了這四個字,營里也不許哭了?!?/br> 說完,越管事看了看她的手,問她:“可會寫字?” “會的,顏體、柳體、簪花……” 精通數(shù)種字體的房云卿被安排去抄寫名單。 不用多好的字,只要記下活著的人,死了的人。 一天她抄了一千多名字,抄的手疼,第二日名單就被撕了。 一場惡戰(zhàn),那一千多人只剩六百了。 后來房云卿就學(xué)會一頁少寫幾個名字。 只希望能有一頁不會被撕去。 那群人打仗也并不是占了一個地方就占下的,而是常有轉(zhuǎn)移,一度從云州到了麟州。 在麟州,房云卿見到了傳說中的衛(wèi)二郎,明明一看就是女子,旁人都稱她衛(wèi)二郎。 衛(wèi)二郎剛受過極重的傷,面色慘白,穿著一件狼皮裘,一雙眼睛看向遠(yuǎn)方的時候還是像狼似的。 “都說有個房文書字寫得好,你是從慶州來的?慶州的羊雜碎實(shí)在鮮美,放些蔥碎最好?!?/br> 房云卿不敢說話,只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是刺史侄女,誰會讓她吃羊雜碎? 可衛(wèi)二郎說起來的時候,房云卿卻覺得自己真吃了一碗羊雜碎,放了蔥,極鮮美。 這樣與衛(wèi)二郎交談,房云卿也只有過這一次,再后來風(fēng)云翻滾,時事變動,她在北疆當(dāng)文書的第二年夏天,衛(wèi)二郎護(hù)駕有功,被封為定遠(yuǎn)公,那些穿著破爛衣袍野人似的兵卒,成了定遠(yuǎn)軍。 衛(wèi)二郎在京城未歸,他叔父就找來了麟州,要接她回家。 爺娘都死在了蠻人刀下,她僅剩的叔叔霜雪滿頭。 “阿卿,女子總要?dú)w家?!彼寤亓藨c州。 “阿卿,女子總要嫁人。”她便嫁了人。 “阿卿……人生在世,終歸要受些苦楚,叔父走后,你……”二叔說完便死了。 二叔的道理比孔孟圣人還多。 可什么道理都救不了一個會被賣掉的女人。 于經(jīng)明知道她遭過什么才娶了她,二叔死了便又做受騙樣子,把她折磨病了,又把她賣了。 這叫的黃西私鹽販子自以為娶了個人脈通天的官家女,沒想到是個不肯替他去逢迎東都貴戶的病秧子,不到一月他就失了耐性,鎖了她在此處,白日就讓她磨豆子做活。 原本望著星的雙眼不知何時閉上了,房云卿的手指摳著一根草,仿佛聽到有人破門而入。 接著,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奔波四百余里的衛(wèi)燕歌終于在郾城汝河畔的黃西家找到了房云卿,此時已是二更時分。 黃西全家老小被塞了嘴摁在地上,衛(wèi)燕歌抱著房云卿從馬廄旁的草房出來,徑直放到了黃家的正房之中。 “先灌一口熱水,再去將疾醫(yī)請來?!?/br> “是?!?/br> 郾城的疾醫(yī)已被兩位兵士帶到了門前,中衣外只罩了件粗袍,可見是被人從床上直接帶來的。 “憂思傷肺,極怒傷肝……”疾醫(yī)正要說幾句醫(yī)理,見床前人一抬頭露出一雙藍(lán)眼,登時嚇得失了聲。 衛(wèi)燕歌只一抱拳,道:“診病,開藥,勞您將人救回來?!?/br> “是是是,自當(dāng)盡力……” 說是盡力,也確實(shí)傾盡全力才能醫(yī)救房云卿。 她有肺疾,又一直勞累,透過身上的破衣能看見她凹凸的肋骨,手指細(xì)瘦得只有骨外一層青紫的皮。 躺在床上,脈息幾近于無。 衛(wèi)燕歌掏了錢讓疾醫(yī)盡管抓藥,人參靈芝若是用得上也不用吝惜。 她也沒忘了使人回去報信,路過河南府時就留了人,兩騎斥候各跑二百多里,終于將消息傳回了洛陽。 衛(wèi)薔在洛陽城內(nèi)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時分,將于崇府上圍了整整一日,定遠(yuǎn)軍終于要撤下了。 “國公大人,既然事情已了,請隨卑職入宮?!?/br> 衛(wèi)薔伸了個懶腰,從于府前的胡凳上站了起來。 今日的康俗坊比昨日還熱鬧,可惜賣甘瓜的老漢是不敢進(jìn)了,因?yàn)橛诔?、于岌連著來于府飲宴的眾人都沒上朝,定遠(yuǎn)公擅動私兵圍堵朝廷命官宅邸之事終于鬧到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