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家女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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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洗月被她牽累入了上陽宮,她一直心中有愧,卻有不知該如何彌補,看看靜默不語的李若靈寶,她也小聲說道:“我本就是來看輕玉的。” ‘輕玉’是小羊的名字,因它通體雪白,跑起來還一蹦一跳,便被叫“輕玉”,有只白兔也是通體雪白,極受小娘子們喜愛,也有了個名字是“團雪”。 薛洗月與鄭家之事,一眾小娘子們也都知道了,之前大家排擠鄭氏女也有此因。 陸明音也是最近才對鄭蘭娘有所改觀,她晃了晃手中燈,道: “鄭春部來喂羊,我們來喂人,也算是同路?!?/br> 說完,她在李若靈寶另一側(cè)坐下了。 李若靈寶還是不言不語,撿起一根草葉沿著兔籠縫隙遞進去,看著小兔的三瓣嘴動啊動。 陸明音將甘瓜放到她面前,說道:“不管你在想什么,飯總是要吃的?!?/br> 又是胡餅又是甘瓜,陸明音看見李若靈寶的手邊放著幾塊用帕子包了的粟糖,轉(zhuǎn)頭看了鄭蘭娘一眼,鄭蘭娘一直只歪頭看著羊。 薛洗月也看見了那糖,將糖拿起來,一并放在了盤中,又對李若靈寶說道: “明日還要去替元帥寫信,若是沒了力氣可怎么辦?” 聽見“元帥”二字,李若靈寶的手頓了頓。 她慢慢轉(zhuǎn)過頭,看向薛洗月,月光如水,照得她臉面如覆霜,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駭人。 “薛助教,你曾替元帥做過事,你可曾想過,自己在做的是何事?” 這話聽著令人心驚,薛洗月摸了一把兔籠,看著李若靈寶的臉,輕聲道:“不過是些該做之事,到如今,北疆便是我等出路,不管是做了什么,聽了什么,又或者見了什么,你都得藏在心里?!?/br> “不?!崩钊綮`寶搖了搖頭,“我并非是被所做之事嚇到……我確實被我所做之事嚇到,卻并非是你所以為那般。” 借著月光,少女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指比旁人要粗些,因為她從小練字就是懸腕墜石,在墻上以水練字,外祖生前說過,她的手比尋??贾械倪M士還要穩(wěn)。 可也就是這樣的一雙手,今日卻是抖的。 “你這幾封信只要夠快,也許能救了幾條性命……” “青州呂氏私鹽管事強占鹽工田地妻女……” “鹽工吳、李二人帶上百鹽工以亂石擊殺管事,呂氏派五百人圍剿……” “只見呂氏焚燒筐、杵等物,皆帶血跡?!?/br> “青州刺史鄭衷為助呂氏封鎖消息,軟禁了北??h令楊知章?!?/br> 那些她聽到的話一直在她腦中回響,寫一封信何其容易,措辭格式她閉著眼也不會寫錯,可那時她已想不起這些了,只想著自己能快些,再快些,若是真能救了人,她真的想能救了人。 不管那個人是被軟禁的縣令,還是鹽工的家眷。 能救一個人嗎?能嗎?我可以一個字都不改,讓我救一個人吧! 她每寫完一封信,崔教授都會替她看,她的最后一封信就是給崔教授的夫君,也唯有那封信,崔教授讓她改了兩次。 改到一半,過幾日要給她們當夫子的房娘子也來了崔教授院中,開口便道:“呂氏這些年在青州越發(fā)跋扈,這般屠戮百姓,定不會有好下場?!?/br> 李若靈寶又想起來自己為什么要寫信——因為很多人死了,還有很多人可能要死了。 她快些寫了這些信,就能救了這些人。 寫完了信,她還在想著,一遍一遍地想,從白日想到天黑。 因阿父常年在外帶兵,李若靈寶的阿娘在家里修了佛堂,每日除了吃齋就是念經(jīng),弟弟李似金剛是男丁,祖母養(yǎng)在了膝下,至于她,則被外祖帶回司馬家教養(yǎng),外祖好黃老之學(xué),醉心于為《道德經(jīng)》做注,拿來教她的也是“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之類的養(yǎng)性之言,學(xué)得久了,李若靈寶自覺也放下了心中的苦悶郁結(jié)。不再去想為何自己的阿娘與祖母都不肯養(yǎng)她,也不去想同是阿父的孩子,為何弟弟就能集眾人寵愛于一身。 稍大一些,她才明白,自己學(xué)會的其實是認命。 祖父總說:“不為物先,不為物后,故能為萬物主。” 他還總說自己的好友姜清玄入了紅塵迷障,難成其道。 李若靈寶七歲就跟著外祖上山“采氣”,再大一些就替外祖抄經(jīng)送給道觀。 直到她十一歲那年,逆王叛亂,將圣人困在了紫微宮里,其中魏王曾隨外祖學(xué)黃老之學(xué),外祖便去勸他少做殺孽。 最后外祖是被人打斷了腿扔回了家門口。 那之后的一年多光景里,外祖一直躺在床上,他失了腿,也失了“不為物先,不為物后”的豁達,李若靈寶曾經(jīng)在夜里聽到外祖痛罵賊老天,那時她才驚覺,外祖教她的所謂“認命”,只不過是沒遇到人所不能忍的苦楚罷了。 仿佛心里一扇窗突然被打開,李若靈寶卻發(fā)現(xiàn)窗外與窗內(nèi)一般空蕩。 她越發(fā)變得渾噩起來,外祖病逝,阿父回東都,阿娘張羅著把她嫁出去……直到被搶進了上陽宮,旁人都在哭,她也毫無所覺。 這便是命罷了。 到了定遠公府,眼見很多人在振奮起來,她也無甚感覺。 誰又知道接下來又有什么命在等著她們呢? 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 “救人,你想過嗎?”她問薛洗月。 “你想過,我們來了此處,所言所行能救了別人的命嗎?”她問陸明音。 “你能想到,只要一封信寫得再快一些,就有人可能不會死?”她問鄭蘭娘。 三個同窗呆傻傻看著她,連著小羊小兔。 “我眼睜睜看著,我親耳聽見,我聽見……”她用自己寫信的手輕撫自己的耳朵,“她在做救人之事,她讓我和她一起救人?!?/br> 淚水從眼中流下來,李若靈寶看著三個與她同齡的小娘子,笑著說:“你能想到,有朝一日,我們在搶在救的,不是我們自己的命嗎!” 不是再對著《道德經(jīng)》一遍遍看著自己死水的“命”,不是去掙扎于旁人的舍棄與視若無睹。 前途在北疆? 不、那不是前途。 是幫別人活命。 胸中漲得發(fā)疼,少女的眼睛如天上星月,她在流淚也在笑。 “這是‘道’,吾今日得道矣!” …… 今夜定遠公并不在府中。 她在太仆寺少卿呂顯仁府中,因為呂少卿之子打傷了定遠公世子衛(wèi)瑾瑜。 呂顯仁實在想不明白,他這次子確實紈绔一些,也會惹出些小禍事,可打傷定遠公世子?他若真有此等武藝,哪還用自己為他前途擔憂? 可事實就在眼前,定遠公世子一擼袖子,整條手臂都青紫腫脹,看著駭人,若是為栽贓他兒子,以定遠公的性子也不必做到這等地步。 如今,他次子就被兩精壯漢子綁在堂前,定遠公高坐在主座上,斜靠在一邊,兩條長腿搭在另一胡凳上,真如狼匪一般。 “呂少卿,你兒子打斷了我世子的一條手臂,自然要用四肢來賠,你說吧,從左手開始砍,還是從右腳?” 四肢都被砍掉,那豈不成了個血葫蘆?呂顯仁深躬到地,口中道: “國公大人贖罪!犬子頑劣,犯下此等大錯,實在是下官管教不嚴……” 這些日子,他對定遠公也算是頗有了解,也不說什么:“請看在世代相交份上”這種屁話,招了招手,便有人拿了一匣子上來。 “國公大人,此乃南海大越國所產(chǎn)金珠,一枚可抵萬貫……實不相瞞,為了籌措豐州競標一事,我府上已無現(xiàn)錢,這一匣金珠乃是我呂氏時代積累所得……” 匣子打開,露出里面十幾顆珍珠,每一顆都有拇指大小,不僅形狀渾圓,更妙的是顏色乃是淡淡的金色,燭火一照便有流光閃動,只怕翻遍大梁,也再難找出第二匣這樣的寶珠了。 衛(wèi)薔只看了一眼,冷冷一笑:“我得了這金珠,賣給誰?烏護人?他們會拿萬貫來換我一顆珠子?還是哪一世家?不如你說出來,我派人將人找來,你們當場買賣,我將錢拿走不是更好?” 呂顯仁哪里能找來畫十幾萬貫買金珠之人?若真能如此,他早將金珠換了錢,只求在豐州能成功競上一標,又豈會留到今日? 珠寶這等東西,從來是到了喜愛之人手中才會金貴,不然也不過是一匣子珠子罷了。 見呂顯仁久不回話,衛(wèi)薔笑了笑道:“呂少卿既然拿不出錢來,那就別怪我心狠了?!?/br> 說完,她擺擺手,她帶來的幾個漢子中有一人將腰間橫刀抽出,直嚇得呂顯仁那兒子肝膽俱裂,地上淅瀝瀝濕了一團,是他已然尿了。 呂顯仁雙膝落地,大聲道: “國公大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錢都不給,我哪來的情?”衛(wèi)薔眉頭輕皺,“先將敢傷世子的右手砍了!” “爹!” 呂顯仁大喊一聲:“國公大人!兩萬貫!五萬貫我月內(nèi)便給你!” “嗯?”衛(wèi)薔抬眼看向他,忽而笑了。 “好,呂少卿,本國公等你的錢來換你兒子的胳膊腿。” 第75章 糧食 人不吃糧便會死,所以與糧價相抵…… “五萬貫,都說呂顯仁為了豐州競標一事連褲子都快賣了,竟然還能在月內(nèi)拿出五萬貫?” 夜深人靜,窗外墨染纖云,幾粒星子伶仃掛在天幕。 衛(wèi)瑾瑜坐在床上,黑色鐵面具摘了,露出她臉上整片斑駁的燙傷,她一邊說著刻薄之言,一邊用帕子沾了熱水,一點點往自己的“斷了的手臂”擦上去。 衛(wèi)薔坐在燈下看著,笑著說:“雅歌身上就這么點本事算是旁門左道,倒是都讓你學(xué)來了?!?/br> 將一層假皮撕了下來,衛(wèi)瑾瑜嘻嘻一笑說:“師父領(lǐng)進門,修行在各人,自我這假皮越來越好,雅歌的手藝還未必如我這般以假亂真呢?!?/br> 見她竟得意起來,衛(wèi)薔搖搖頭說:“你這話沒與雅歌面前說吧?” “那是決然不會的。”衛(wèi)瑾瑜搖頭晃腦,“雅歌可是會把人關(guān)起來的。” 也不知道遠在云州的衛(wèi)雅歌是否知道有兩個促狹鬼在說她,此刻,這二人相視一笑,倒有了幾分血緣親近的模樣。 笑完了,衛(wèi)瑾瑜心思一轉(zhuǎn),又繞回到了呂氏身上: “那呂顯仁竟然真以為他豬頭似的兒子能傷了我?可見那腦袋上生得也不過是個豬頭?!?/br> 衛(wèi)薔遞了干的帕子給了衛(wèi)瑾瑜,慢慢道:“豬有時候還是比人聰明的,兩京各家都運了錢去往北疆,想借是借不來的,呂顯仁想要湊錢無非三條路,第一是將北疆的錢撤回來,這條路明日一早去信給裴道真和越管事,務(wù)必要切斷,第二是將呂家的青州產(chǎn)出的鹽傾銷出去,洛陽一斤鹽六十文,房州等地更貴一些,太原一帶有北疆所處出的鹽壓價,能到四十五文一斤,算作五十文一斤,五萬貫就是百萬斤鹽,如今鹽工鬧事,他們一月之內(nèi)定然產(chǎn)不出,產(chǎn)出了,也來不及賣掉,要去信給燕歌,讓她探明呂家是否有大量存鹽。兩條路都走不了,那便只有第三條路——從他們在南吳的買鹽人手中以來日的鹽作抵借錢。若他們真這么做,那就真是比豬還蠢笨百倍?!?/br> 終于將手臂擦了個干凈,衛(wèi)瑾瑜摸了摸臉,笑著說:“姑母,呂氏家大業(yè)大,若是真狠得下心將庫存糧食盡數(shù)賣了,說不定也能湊個七七八八。” “賣糧?” 衛(wèi)薔微微一笑,燈火一照,既有明麗颯爽之美,又似有層薄薄的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