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回頭看我?！?/br>
    “連這點(diǎn)星光都要擋住?！?/br>
    “你是不是早打算好了，天亮了便不認(rèn)。”

    “說話，阿月姑娘。”

    梅望舒不肯出聲回答。

    身上漸漸升起情熱，陌生的情潮涌動，在無人看到的黑暗處，雪白身體泛起動人暈紅。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身后那人很快察覺了，伸出手，把拇指戴著的玉扳指放在那死死咬著的紅唇邊，輕聲哄她，

    “別咬，別傷了自己，咬著玉?！?/br>
    借著微弱星光，梅望舒低頭望著熟悉的鷹首玉扳指，遲疑片刻，低頭含在嘴里。

    “嗯……”微弱的聲音立刻泄露出來。

    身后的呼吸跟著情動，低低喘息，“這輩子死在今夜，也值得了?！?/br>
    意亂情迷時，男人緊緊抱著她，含著她的耳垂，動情地喚道，“雪——”

    梅望舒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自己不說話。

    含著玉扳指，呼吸急促，汗津津地喘息著。

    直到兩根手指伸過來，探入紅唇，取出了濕漉漉的玉扳指，耳邊傳來帶著鼻音的詢問，“嗯？”

    “阿月?！彼⒅霸訂惧e了?！?/br>
    洛信原瞬間啞了聲。

    下一刻，不輕不重地咬了她掌心一口，把她手掌移開，反握在自己手里，深深吸氣，改口，

    “雪……雪白肌膚，光潔如玉。阿月姑娘究竟是怎么保養(yǎng)的?！?/br>
    “我這么說，你開心了？”洛信原的嗓音從黑暗中傳來，“心里在想什么？”

    梅望舒平復(fù)了呼吸，鎮(zhèn)定地道，“女子肌膚本身偏白。若是想要保養(yǎng)得更雪白些，就、多沐浴。睡前多喝牛乳?！?/br>
    洛信原：“……”

    無言以對，索性湊過去聞了聞，“確實有牛乳奶香?！?/br>
    熾熱的呼吸，熱乎乎地順著纖長雪白的脖頸吻下去，留下一路紅痕，

    “好香。處處都香?！?/br>
    迷亂的喘息聲斷斷續(xù)續(xù)。黑暗艙室里，暗香彌漫。

    夜總是去的太快。

    天邊亮起魚肚白時，小桂圓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了官船，隔著門板，壯膽喊了句，“公子，該回了。”

    暗室里安靜相擁的兩個人被同時驚醒。

    洛信原起身，依戀地吻了吻懷中人的長發(fā)。

    “我走了?！?/br>
    梅望舒精疲力盡地睜眼，只看了眼黑暗里的模糊輪廓，便又重新閉上眼，“嗯?！?/br>
    對方即將出門時，她忽然驚醒，摸索了片刻，從周圍摸到一件不知是里衣還是襦裙的布料，匆匆披在身上。

    在投進(jìn)了一絲晨光的濃重黑暗中，俯身萬福行禮，

    “公子與妾定下的約定，還望公子信守承諾，勿找阿月?！?/br>
    洛信原走到門邊的腳步一停。

    “君子一諾千金?！彼嵵氐溃爸灰⒃麓谶@京城里，我不會主動傳召阿月姑娘?！?/br>
    走出去兩步，又停了腳步，帶著幾分期待回頭，

    “只等阿月姑娘找我?！?/br>
    梅望舒重新躺了回去，鼻音不輕不重地‘嗯’了聲。

    尾音在黑暗室內(nèi)繚繚散開。

    ——

    這次的開春任職調(diào)動，樞密使林思時，頭銜多了‘參知政事’四字，明眼人一看便明白是為將來預(yù)備的準(zhǔn)相人選了，手頭事務(wù)加倍繁重。

    這天，林思時匆匆去紫宸殿外覲見，在門外意外看見蘇懷忠領(lǐng)著個面生的年輕官員出來。

    那年輕官員相貌俊朗，文質(zhì)彬彬，是文人推崇的清雅長相，穿了身青色五品文官袍。

    但或許是第一次覲見天顏，肩頭緊繃，神色恍惚，出來時不小心差點(diǎn)絆倒在殿門的包銅高門檻上。

    林思時正好在旁邊，扶了一把。

    蘇懷忠也趕緊過來扶，低聲勸了句，“圣上賜下的是天大的好事。虞通判可得接住嘍?！?/br>
    等蘇懷忠把人送出去，林思時望著背影，隨意問了句身側(cè)等候的同僚，

    “剛才那位大人面生，莫非是新近晉升、調(diào)進(jìn)京來的地方官員？”

    那同僚道，“是河?xùn)|道的虞通判，河?xùn)|臨泉縣出身，年紀(jì)輕輕的便能夠覲見御前，眼看著要高升了。若說有什么能耐，那就是能從小認(rèn)識梅學(xué)士。據(jù)說是幼時玩伴。”

    斜眼望著遠(yuǎn)去的背影，“真正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br>
    林思時瞥了眼這位滿嘴酸話的文官，原來是去年新補(bǔ)上的三位翰林學(xué)士之一，趙敬賢。

    因為年紀(jì)偏大，過了三十五，學(xué)識又不拔尖，這次梅望舒挑選輪值伴駕的兩位翰林學(xué)士，選了另外兩人，把他刷下了。

    如今在宮里負(fù)責(zé)教授一群御前小內(nèi)侍們讀書念文，自覺有損文人氣節(jié)，整日滿腹牢sao。

    林思時瞥他一眼，記住了此人。正好這時受了傳喚，走進(jìn)紫宸殿內(nèi)。

    洛信原端坐在高處，目光垂落桌案，指尖緩緩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那是他思索時的常用姿態(tài)。

    林思時在旁邊安靜地等候著。

    片刻后，洛信原從沉思中驚醒，轉(zhuǎn)過視線，隨意問了句，“門外見著人了？”

    “可是虞通判？”林思時行禮道，“剛才進(jìn)來時正好打了個照面?！?/br>
    “他的事，原本應(yīng)該由禮部主持。但如今你葉老師剛剛升任了相位，手上事務(wù)太多，忙不過來，朕想讓你主持。”

    “不知陛下讓臣主持何事？”

    洛信原輕松地道，“朕剛才給虞通判賜了婚。新娘的母家在京城里，你的差事，便是在京城替他們主持一場婚事?！?/br>
    “這個不難?！绷炙紩r直接應(yīng)承下來，“不知陛下賜婚的是哪家千金？”

    洛信原慢條斯理地道，“朕的母家表妹，南河縣主。”

    林思時吃了一驚，“竟是南河縣主？女方是皇親，對方只是個五品通判，河?xùn)|道的幾個世家大族里又沒有虞氏。兩邊的身世，似乎有些……”

    洛信原幽幽地掃過來一眼，林思時立刻閉上了嘴。

    “沒辦法?！甭逍旁托牡亟忉尩?，“雪卿特意當(dāng)面叮囑朕，虞通判卷進(jìn)不相干的事，受了委屈，要好好對待虞通判。朕想來想去，南河縣主年紀(jì)相當(dāng)，男才女貌，兩邊賜婚正合適?！?/br>
    林思時：“……臣遵旨?！?/br>
    正要告退，被天子叫住了。

    龍椅高處，龍袍冠冕的圣上，指節(jié)緩緩摩挲著鷹首玉扳指，問了句之前從未談過的話題。

    “思時，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朕若問你一句內(nèi)宅事……”

    林思時怔了怔，沉聲答，“陛下盡管問，臣知無不答?！?/br>
    洛信原沉思著問，“若一個尚未成婚的女子，無媒無娉，將她的清白身子交給了一個男子……她是如何想的?！?/br>
    林思時心里一驚。

    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起最近暗中傳出的：

    “圣上微服出宮，湖邊夜會美人’的風(fēng)聲……

    只怕是真的。

    他暗自瞄了眼陷入思緒中的天子，低下頭去，不敢多做猜測。

    搜腸刮肚，以他自己的經(jīng)驗，誠懇回稟，“貞cao乃是女子最重要的倚仗。若是婚前失了清白，今生是再不要想嫁給別人了?！?/br>
    “陛下，若一名未婚女子將清白交給了一名男子，必定是心中認(rèn)定了此人是她良人，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韙，以身托付。”

    洛信原沉思良久，點(diǎn)點(diǎn)頭，神色舒暢起來。

    “原來如此?！?/br>
    他輕快地起身，幾步走下丹墀，拍了拍林思時的肩頭，

    “多謝思時替朕解惑?！?/br>
    “對了，你梅師弟最近住在京郊別院，接連半個月沒有入京來。聽說你前兩天過去看了？”他關(guān)切地問，“病勢如何，氣色可有好些？”

    林思時噎了一下，如實回稟，“受老師所托，前日是去了一趟探望。但……”

    他苦笑搖頭，“陛下面前不敢妄言，梅學(xué)士雖然是臣師弟，我們私下里確實不熟。臣跑了半天馬過去，也只得梅師弟一杯清茶招待，說了兩句客氣話便端茶送客。老師的禮單倒是收下了，臣的禮，梅學(xué)士不肯收，最后原樣帶回來?！?/br>
    “至于梅學(xué)士的氣色……”他沉吟了片刻，“臣看梅學(xué)士精神有些倦怠，但氣色不錯，看起來身子是大好了。或許秋冬身子虧損得太過，春日里犯困？”

    “陛下若是想召梅學(xué)士隨駕，何不賜賞，再下一道慰問圣旨，好言好語地把人勸回京?！?/br>
    洛信原即刻否決了。

    “思時再不要提這種話。當(dāng)日西閣曾和你梅師弟長談一次，勸她留在京中。她的條件便是：有事當(dāng)值，無事在別院閑居。若是告假抱病，朕不能隨意召她入宮?！?/br>
    說到這里，洛信原的神色也露出一絲苦澀無奈，“賜賞，圣旨，都是以皇權(quán)逼迫她?！?/br>
    林思時愕然無言。

    愣了半晌，正色道，“此非君臣相處之道。梅師弟若已經(jīng)無意于朝堂，不如直接放他辭官歸去——”

    洛信原擺了擺手，起身緩緩踱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