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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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是一張完整而輕薄的人皮,宛如一面鼓起的旗幟,被夜風吹得呼呼作響,甚至能從皮上隱約看出生前的容貌。 這極度恐怖的一幕,一瞬間擊垮了所有人的神經(jīng)。 木慈終于明白,之前在燈籠底下的那些尸體的影子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艾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爆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她嚇瘋了,尖叫著狂奔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根本沒人拉得住。 就連中年男人跟丁遠志都幾乎暈厥,他們不但慘叫,還當場吐了出來,地上兩灘酸水臭氣熏天。 這時左弦慢慢走過來,握住了木慈脫臼的那只手,他握得很輕,像一團云擁住了木慈,手心有點涼,不過很快就暖和起來。 木慈聽見他說:大家手牽手,不要再落隊了。 剩下的七個人手牽著手,都有些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目睹那一幕,幾乎所有人的腦子里都是一片混亂。 只有左弦堅定地提著那盞燈籠,照亮一條前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15 00:59:05~20210715 17:58: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佚名 2個;蕪湖、云埋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長青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3章 第三站:風宿青旅(15) 回到土樓里的時候,木慈幾乎脫力了。 這次來發(fā)糧食的不是那個老管家,而是另一個人,他似乎并不在意有人死在路上,只是清點人頭后,把所有食物平均地分給每個人。 這就意味著同伴死得越多,得到的食物也就越多。 木慈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拿著沉甸甸的布袋子,看向站在遠處的左弦,心里突地一跳,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 這是第二次發(fā)薪水了,上次去拿食物的人是左弦,他一定早就知道這條規(guī)則了,可是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 這次陸曉意干脆把宋婕帶過來,木慈的手受傷了有所不便,兩個女生就開始忙活著燒火做飯,三個人的食物分量放在一起看起來很壯觀,特別是他們只吃一頓的情況下,分量甚至顯得有點多。 三個人這會兒都又累又餓,之前吃的那些東西早就消化光了,鍋里的水才剛燒開,陸曉意就氣喘吁吁地坐在板凳上,連手都抬不起來,她的眼睛被煙熏得通紅,一邊擦臉一邊生火,不知道是火燎的,還是心里難過,眼淚很快就簌簌落下,忍不住哭起來。 那種哭聲聽得人很難過,是強忍著的,微微帶著點哽咽,要不是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掉下來,幾乎只能聽見她吸鼻子的動靜。 這讓木慈嚇了一跳,經(jīng)過槐樹林的時候,除了左弦,就數(shù)宋婕跟陸曉意兩個相對鎮(zhèn)定一點,也是她們倆拉上丁遠志跟那個中年男人。 因此他完全沒想到鐵娘子一樣的陸曉意會崩潰。 宋婕看著她這樣,也顧不得自己在揉面,立刻把人抱在懷里,很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似乎說了什么,可木慈沒聽太清楚。 好在很快陸曉意就平靜下來了,她用水洗了把臉,就繼續(xù)忙活起來。 宋婕教陸曉意注意攪動鍋里的食物之后,就到柴火堆里翻找一陣,找出兩塊勉強算是扁平干燥的木板,用之前遮臉的布條給木慈搞了個三角形懸吊固定,粗聲粗氣道:現(xiàn)在只能先這樣處理一下,等上車就沒事了,你自己別隨便亂動,要是運氣不好,習慣性脫臼可不是開玩笑的。 麻煩你了。木慈很領(lǐng)這情,感激地對宋婕點了點頭。 人不是機器,胳膊脫臼之后不是接上就能立馬重新使用了,短時間內(nèi)不能特別用力,危險關(guān)頭顧不上,這會兒能休息一會兒算是一會兒。 最開始三個人都以為自己會吃不下,畢竟才剛剛看過那么血腥殘忍的一幕,那些人皮像是一件件被丟棄的衣裳,掛在樹梢上,想起來都讓人作嘔。 可實際上饑餓的力量遠比他們想得更恐怖,恐懼的確暫時讓饑餓感消失,可回到安全的住所之后,立刻翻江倒海般涌上來,幾乎把他們吞沒。 之前吃下去的那些食物早已經(jīng)在漫長的時間里消化殆盡,鍋里飄出香氣的瞬間,三個人的肚子都叫了起來。 宋婕做了一大盆面疙瘩湯,不過沒有任何佐料和小菜,只是和好的面粉跟水混在一起煮,她還放進了個地瓜進去,整個糊在一起,像一大碗地瓜粥,吃起來有點淀粉的甜味。 三人狼吞虎咽了兩三碗后,木慈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他吃東西一向很有數(shù),更別說上次畫廊就有過暴食的經(jīng)驗了,于是趕緊用袖子擦擦嘴,對著兩人沉聲道:別吃了,我們太餓了,這次食物這么多,敞開了吃起來根本沒節(jié)制,再吃下去就要撐死了。 陸曉意勉強控制住自己,還把宋婕的手抓住了,宋婕戀戀不舍地捧著碗,看看他們倆,最后含著淚放下了。 我去其他人那兒說一聲。木慈站起身來,你們休息一下吧。 兩人也不跟他客氣,一屁股坐在床上休息起來。 九個房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空了大半,苦艾酒用不著人提醒,吃了個肚飽后就躺下睡覺了,倒是很警覺,木慈才一進門,就立刻轉(zhuǎn)過身看他,很不正經(jīng)的,笑嘻嘻地說了一句:你可別偷吃我的東西。 木慈一看桌上的食物心里就有數(shù)了,知道苦艾酒沒有吃多,心里頓時輕松起來,于是對他翻個白眼就走了。 跟苦艾酒講話有個好處,就是沒什么緊張感。 中年男人吃得雖然多,但大概是因為本身就能吃的緣故,沒看出什么問題來,木慈叮囑了他一句,他也懶洋洋地應付了,就倒在床上休息了。 輪到丁遠志時,情況就已經(jīng)明顯有點不對勁了,這種食物最容易做的就是面湯,添了水的好處是容易下口,壞處是吃了就跟沒吃一樣,吃起來沒什么克制,加上人餓極了喪失判斷能力,幾乎是不要命的進食。 等木慈進來的時候,丁遠志已經(jīng)躺在地上疼得滿頭都是冷汗,不停打滾著,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木慈沒見過這場面,想幫忙又不知道打哪兒下手,下意識去把左弦拉過來,左弦一開始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見著丁遠志的情況,臉色也嚴肅起來,把手放在了他鼓起的肚子上。 丁遠志一下子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跟左弦要剖了他一樣。 左弦于是把他提起來,這時候丁遠志渾身上下都是冷汗,靠在床邊的時候嘴唇都發(fā)紫了,出氣多,入氣少。 拿個盆來。左弦頭也沒抬,聲音仍然很輕快,好像什么事都難不倒他,得把東西吐出來。 木慈趕緊找個盆出來,有點慌張:他不會有事吧? 難說。左弦把丁遠志的衣服松開來,露出個半突的肚子,手輕輕地在他肚皮上揉,手法有點像是檢查孕婦的孕肚,漫不經(jīng)心道,誰也保不準他會不會等會出門磕著一石頭,咔吧一摔,就把自己摔死了,有沒有事得問閻王爺,問我有什么用。 木慈心急火燎:誰跟你說那么長遠的事了!我是說他這會兒不會撐死吧。 別急,急也沒用。左弦還是不緊不慢的,很有點天塌下來就讓個高的苦艾酒去撐那種袖手旁觀的鎮(zhèn)定感,我又不是神仙,更不是老中醫(yī),折騰不來能掐會算那一套,我怎么知道,看他運氣吧。 他這種地方特別氣人,木慈急得大腦都有點上火,青筋突突地跳。 丁遠志還有意識,聽著他們倆的對話,說不出話來,很虛弱地豎起了一根中指。 左弦倒是很開心,一下子笑起來:還挺有力氣的嘛。 大概又過了一段時間,丁遠志的腦袋一歪,差點把木慈的心涼透了,哪知道他并沒有閉過氣去,而是哇哇大吐起來,很快就把盆吐了個半滿。 這次左弦再揉,丁遠志就沒怎么反抗了,他跟條曬過頭的咸魚一樣靠在床板上,散發(fā)出酸臭的氣味,神智明顯有點渙散了,眼珠子轉(zhuǎn)都轉(zhuǎn)不動,好半晌才呆滯地說道: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是吃這些東西丟人,還是吃成這樣更丟人。 你吃這些東西吃成這樣,最丟人。左弦不動聲色地補了他一刀。 本來這時候該給丁遠志補充點鹽水,可惜條件有限,左弦等他緩過來一些,就把手收回來了。 兩個人能使喚動的只有三條胳膊,木慈就托著丁遠志的脖子,兩人一塊兒合力把人放在床上,又把那個盆推遠了點,免得人才剛搶救回來就被再度熏死。 丁遠志很快就睡著了,兩人一塊兒走出去,左弦的肩膀似乎有些問題,他一直無意識地在活動,木慈看了兩眼,忍不住問道:怎么了? 它睡醒了。左弦指了下自己的肩膀,然后微微笑了下,模樣很柔軟,沒有之前那么可惡了,我還以為畫廊那遭能讓它就這么老實下去的。 木慈想起那個血淋淋的眼睛紋身,這才反應過來,自從進入這個世界后,左弦一直沒有戴眼鏡,下意識道:那會怎么樣? 沒怎么樣。左弦很平靜地就把自己的弱點說出來了,我的視力會開始弱化而已,其他的感官則會增強。 木慈沉默了會兒,嘆著氣,像個滄桑的小老頭,左弦看著他這樣又有點樂:也沒什么不好的,起碼看到尸體的時候能自動打上馬賽克,再說它還算救過我的命,畫廊那回,要不是它,你大概也看不見我了。 出事的明明是左弦,無精打采的卻是木慈,過了會兒,木慈才后知后覺道:這些話,你還是不要隨便跟人說,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左弦笑著看他,應了一聲。 木慈看著他,又覺得有點自討沒趣,想來這種事恐怕左弦心里早就有數(shù)了,實在用不著自己在這里廢話。 又過了會兒,木慈還是有些在意之前那個眼神,他想左弦大概并不是真的很看重自己的,可說這些話,又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于是忍不住:你干嘛要告訴我呢? 木慈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一下子被冷落,一下子又被重視,仿佛一個盲人在懸崖邊上行走,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是不是就會滾落深淵,讓人提心吊膽的。 我之前不是答應過你,讓你多了解我一些的。左弦笑起來的模樣柔情似水,我既然答應了,總不能食言。更何況我的事只有我自己清楚,如果我不告訴你,你就只好自己去找答案,那聽到的也只是別人的轉(zhuǎn)述,算是二次加工,怎么能算是真正了解我,那我豈不是在故意釣著你。 木慈哦了一聲,他本來想說自己沒有說這句話,可仔細想想,他的確想知道左弦的事,那么誰說的都一樣,于是又不反駁了。 左弦說話做事總是很有道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項本事,他能很輕易地調(diào)動別人的情緒。 木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他靠在欄桿上,低垂著頭,想起了剛剛看過的房間。 那槐樹林殺人只是孤魂野鬼為了聽戲找身漂亮的皮囊,就跟去地攤上買衣服差不多,人命廉價得近乎可悲。 然而畢竟戲散場了,新衣服也就用不著了,因此他們回去的時候平安無事。 跑出去的艾巧應當也是平安無事,可是她卻并沒有回來。 除了艾巧,板寸男也不知所蹤,只不過房間里很齊整,沒有任何掙扎反抗的痕跡,應該是他主動離開的。 木慈也說不好自己心里是擔憂多一些,還是松了一口氣多一些,正當巨大的茫然與惆悵將他吞噬時,遠處忽然傳來了敲鑼打鼓的喜慶樂聲,尤其是領(lǐng)頭嗩吶那響亮的尖嘯格外出眾。 兩人立刻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不知道何時,遠處居然走來一支極盛大的迎親隊伍,只是整座土樓都被籠罩在一種陰慘慘的青光之下,將這本該喜慶無比的紅色都襯得非常黯淡,讓人看了忍不住起一身的白毛汗。 不多時,所有人都被這喜樂吵醒了,齊齊走出來,就連丁遠志都找了個板凳,像個剛做完手術(shù)的病人慢慢撐著自己來到欄桿邊。 喜轎顛簸,由八個大漢擔著,垂下來的紅穗子晃晃悠悠。 木慈看見一只涂著紅指甲的手,慢慢撩開轎窗的小簾,搭在了邊上,一抹紅蓋頭微微一側(cè),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透過縫隙,正在注視著他們。 所有人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麻花辮的指甲分明留在了門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15 17:58:54~20210716 17:59: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嚯嚯嚯、36688256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soul 20瓶;甜白釉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4章 第三站:風宿青旅(16) 不論是哪個猜測,都讓眾人本能的有點不舒服。 很快管家就差了個人來找他們,是個白到嚇人的年輕仆人,很是客氣地來講了一番花里胡哨的大道理,大意說新娘子是他們帶來的人,勉強也能算是娘家人,可以到內(nèi)環(huán)樓里頭去吃席。 丁遠志才剛剛吐過,差點被撐死的感覺讓他心有余悸,現(xiàn)在什么珍饈對他都如浮云,因此摸摸胸膛問:都得去嗎? 這當然是都得去的。白臉仆人聽著話,頓時軒起眉,皺起臉,挑挑揀揀似的掃過眾人的臉,像是在鄙夷他們的不知好歹,大老爺開恩,今個兒少爺大喜日子,你們這群小東西居然還挑三揀四,百般推脫,活該這輩子沒出息。 陸曉意并不理他,跟左弦對視了一眼,她問道:怎么辦? 左弦的表情非常難以形容,他垂著臉想了會兒,然后笑起來:還能怎么辦,這是潑天大的福氣,總不能不給主人家這個面子。 他笑盈盈的眼睛看向白臉仆人,那受了冷落的白臉仆人似乎也有點忌憚他,臉上的不快很快就消散了,古怪地笑起來,聽聲音活像被閹割過的小公雞,臉面變得舒緩不少:還是左老大懂事。 這個老大倒不是□□那種老大,而是他們這一波人里頭的領(lǐng)頭,勉強也算是個比較客氣的稱呼。 正說著,那白臉仆人就帶著他們往下走,丁遠志身體很不舒服,胃時不時還隱隱作痛,他捂著自己的肚子,走得當然不像前面的人那么快。木慈于是過來,用好的那只胳膊把他托起來,笑道:咱們倆難兄難弟,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誰也別說誰,互相照顧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