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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家子的科舉奮斗路 第194節(jié)

    秦以寧抬手扶了扶發(fā)髻,覺得還算規(guī)整,這才將此事抹過去。

    今年過年,府中只有穆空青和秦以寧二人,可這個年卻過得比從前都忙碌些。

    科舉乃是國策,主管各地科舉的提督學(xué)院自然也是地位超然。

    能入提督學(xué)院任職者,無一不是永興帝心腹。

    而能任提督學(xué)政者,日后的前程也自不必說。

    端看穆空青現(xiàn)在的座師,曾經(jīng)的清江府提督學(xué)政文大人便可知曉。

    現(xiàn)任內(nèi)閣閣老中,除卻固守大理寺的秦老大人外,每一位都曾在提督學(xué)院中任職。

    穆空青未及而立便任一府學(xué)政,只要穆空青別想不開謀逆,那他日后就是躺在功勞簿上等著,也必將有他入閣的那一天。

    提督學(xué)政平日里的政務(wù)不算繁忙,穆空青和秦以寧也不耐煩日日應(yīng)酬。

    于是這兩人一盤算,索性這頭衙門一開印,他們便收拾行李上路了。

    雖然說是去赴任,可時任翼天府提督學(xué)政還未歸京,所以路上的時間寬裕得緊,足夠這一行人在路上慢慢走。

    快到翼天府府城時,秦以寧掀起了馬車簾子,看車窗外蒼山負(fù)雪,忽然便起了談興:“我先前聽祖父說過,為了你的事,他都快愁掉胡子了。卻不想陛下竟這般看好你?!?/br>
    一陣寒風(fēng)忽地吹來,穆空青將她手上的簾子放下,將寒風(fēng)都攔在外頭,這才同秦以寧道:“你又怎知陛下不是看在我岳祖的面子上?”

    秦家主支出自翼天府廣平縣,是稱廣平秦家。

    大炎的提督學(xué)政每州府一位,且通常不會連任,若非永興帝有意為之,那穆空青調(diào)任翼天府提督學(xué)政一事,也過于巧合了。

    提起這個,秦以寧也有些黯然:“興許當(dāng)真是陛下顧著祖父吧?!?/br>
    秦老大人素來盡忠職守,分明資歷政績都早已足夠入閣,卻偏偏被放在正三品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十?dāng)?shù)年也不見動一動。即便如此,秦老大人也依舊兢兢業(yè)業(yè),并無分毫怨言。

    如今秦老大人好容易熬出了頭,可眼見著年歲大了,膝下卻無人承繼香火。看在旁人眼中,可不就端的一副晚景凄涼的模樣。

    永興帝將穆空青這個做人孫女婿的調(diào)去翼天府,未必不是想要多看顧秦家?guī)追值囊馑肌?/br>
    說到這個,穆空青也不得不嘆了口氣。

    要說這秦家的子嗣,是真的不爭氣。

    先頭秦老大人就有過繼的打算,說是那年秋闈,只要秦家有子弟中舉,便將名次最高的那個過繼到他的名下,襲承秦家嫡支香火。

    誰承想這頭秦老大人算著族中子弟有幾人中舉,那頭秦家的子弟卻積極為老大人分憂,硬是全部落榜,一個都沒能考上。

    穆空青搖頭:“便是我對秦家看顧幾分,也總不能去秦家給他們授課吧?”

    況且秦家這些族人,早年為了家產(chǎn)的事,可沒少對秦以寧母女下手。

    真要穆空青拉拔這群人,秦以寧頭一個不愿意。

    秦以寧想想便有些忍俊不禁:“也不是不行。到時候我將欺負(fù)過我的那些人都給你指出來,你就專打他們手板,罰他們抄書!”

    穆空青失笑,這聽起來像是一群長著成人面孔的三頭身,然后排排坐在屋子里聽他上課。

    想想這畫面,怪嚇人的。

    秦以寧說起這茬,便想到了當(dāng)年的事:“你知道的,當(dāng)年我娘派人接我回家,結(jié)果路上被我爹的人攔住了?!?/br>
    穆空青輕輕撫上她的背,聊做安慰。

    這事兒穆空青也清楚,說是攔住了,實則是秦以寧的生父受不了女兒改姓的屈辱,又不敢同秦家正面對上,便暗地里對秦以寧下手,想趕在她回到秦家之前把她結(jié)果了。

    “當(dāng)年我同娘親的人走散了,我只能一個人餓著肚子往城鎮(zhèn)里跑,想著到了城里,找到我秦家的產(chǎn)業(yè),我便能安全了?!?/br>
    秦以寧不是好訴苦的人,對這件事,穆空青知道個結(jié)果,卻不知過程。

    如今再一聽秦以寧提起,穆空青的眉頭便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秦夫人同秦以寧的生父合離時,秦以寧才幾歲?那么小一個孩子,自己又不認(rèn)得路,還要躲避親爹派來追殺她的人,想想也能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秦以寧說著說著便有些郁卒:“我當(dāng)時餓得走不動了,就藏在官道旁的林子里,想著若是能等到那瞧上去心軟的,說不準(zhǔn)還能稍我一趟?!?/br>
    這些事離現(xiàn)在都遠(yuǎn)了,秦以寧說起來也是調(diào)侃自己的意味居多。

    “誰知道那人瞧著眉目清正,身邊還跟著護(hù)衛(wèi),像個心軟的富家公子模樣,內(nèi)里卻是個軟硬不吃的。不管我是同他裝可憐,還是用我廣平秦家的名號許他好處,他都不愿搭理我。最后我一個人走走歇歇,到第二日才混進(jìn)了城里?!?/br>
    穆空青覺得有哪里不對,可他現(xiàn)在滿心里都是心疼,顧不得多想什么,只輕輕地將秦以寧攬入懷中安慰:“世態(tài)炎涼。如今都過去了,有我陪你。”

    秦以寧道:“都這么久了,我早就不難過了。我就是生氣!”

    說著,秦以寧從穆空青懷中起身坐直,忿忿道:“我好不容易才進(jìn)了城,想著尋到我秦家的產(chǎn)業(yè)便安全了??芍骷夷侨撼岳锇峭獾臇|西,明知道我爹的人正到處找我,他們還絆著我娘親,甚至任由何家的人手在秦家的鋪子外頭尋人。”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沒人提的時候便不覺得有什么,只有有人心疼了,她才知道委屈。

    秦以寧本以為自己早就不在意曾經(jīng)吃過的那些苦了,可如今穆空青掌心的溫度順著她的指尖傳入胸腔時,秦以寧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初始不知這些事,險些在自家鋪子門口被他們抓住。后來我誰也不敢信,只一心等著娘親?!?/br>
    穆空青越聽越覺得不對,秦以寧所說的這些事,他總隱約有些熟悉感。

    難不成是有旁人同他提過?

    不應(yīng)當(dāng)?shù)陌。?/br>
    以秦以寧的性子,這些事她恐怕連秦夫人都沒告訴過。

    秦以寧將下頜擱在穆空青的肩頭,像是為當(dāng)年的自己尋了一個依靠:“我那時真的餓極了,餓到我連自己都想吞下去。若不是有個好心人給我丟了兩個包子,我怕是活不到娘親找來?!?/br>
    兩個……包子?

    穆空青正安撫著秦以寧的手一僵。

    他說怎的聽著這么熟悉呢?

    穆空青懷抱一絲希望:“以寧,你當(dāng)初……是逃去的哪個城鎮(zhèn)?”

    秦以寧直起身答道:“我運氣好,去了清江府的府城。得虧那兒人多,才能叫我藏得住。怎么了?”

    穆空青沉默半晌,低低咳了一聲:“沒什么。我日后必當(dāng)好好待你。”

    秦以寧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倆成親都快十年了,你這會兒同我說這話?”

    穆空青一時語塞。

    好在今日天氣冷,穆空青特意囑咐車隊走得快些。

    沒等秦以寧再說什么,外頭的車夫便道:“老爺夫人,咱們到府城了?!?/br>
    穆空青如蒙大赦,趕忙帶著牙牌出了馬車。

    第140章 一個寶貝

    穆空青帶著牙牌下了馬車, 剛一露面,便聽了一聲熱情洋溢的:“穆大人!”

    穆姓也非大姓,如今能在這城門口被喚一聲“穆大人”的, 只怕也就穆空青一人了。

    穆空青轉(zhuǎn)頭看去, 便見一隊人馬朝他走來。

    領(lǐng)頭的那位著盤領(lǐng)窄袖袍常服, 瞧著官階四品, 不必多想也知曉,應(yīng)是翼天府知府了。

    那人快步走近, 守城兵將的問安聲證實了穆空青的猜想。

    等人到近前,穆空青先抬手施了一禮:“季大人?!?/br>
    季知府當(dāng)即擺出了受寵若驚的姿態(tài),趕忙回了一禮:“穆大人客氣。”

    這位季知府的年紀(jì)瞧著同穆老二差不多,對著穆空青卻很是能彎得下腰:“聽聞穆大人今日到了府城, 下官特來此處迎穆大人入官邸?!?/br>
    穆空青略側(cè)身避了避。

    今日風(fēng)大,季知府瞧著一把年紀(jì),又是一副標(biāo)準(zhǔn)的文弱書生的模樣, 穆空青便沒有同他多做寒暄, 主動開口道:“有勞季大人?!?/br>
    季知府滿臉堆笑,欲請穆空青回馬車上歇著。

    穆空青看他牽著馬, 身后也沒有帶馬車, 便有些無奈道:“我與季大人同行便是。”

    馬車?yán)镉信?,他又總不能真叫季知府一把年紀(jì)的在馬車外頭騎馬跟著。

    季知府面上的笑更熱切了幾分。

    他殷切地將手上的韁繩遞給穆空青,自己牽了匹護(hù)衛(wèi)帶來的馬。

    兩人同時翻身上馬,朝著府城內(nèi)去。

    季知府帶著些許感慨地同穆空青道:“說起來, 這應(yīng)當(dāng)是下官第二次同穆大人同行了。”

    穆空青有些不明所以:“第二次?此話怎講?”

    這位季知府面生得緊,穆空青可不記得自己何時與他同行。

    季知府也不尷尬,哈哈一笑便同穆空青解釋道:“當(dāng)年穆大人連中六元,下官有幸, 曾同穆大人共乘一舟?!?/br>
    穆空青啞然,盯著季知府半晌,才道:“莫不是季同知?”

    當(dāng)年穆空青高中后回鄉(xiāng),搭乘的是新上任的清江府同知的官船。

    他知曉那位同知姓季,卻未曾將眼前這位季知府,同當(dāng)年那個季同知聯(lián)系在一塊兒。

    季知府見穆空青還記得自己,當(dāng)下便露出了十分的驚喜:“想不到穆大人還記得下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下官如今的模樣是有些變了,難得穆大人能認(rèn)得出來?!?/br>
    這話就純屬是套近乎了。

    須得知曉,當(dāng)年那位季同知不僅面白無須,肚子也是挺得老遠(yuǎn)。同面前這位美髯飄飄的瘦弱文士,完全就是兩幅模樣。

    若是純靠臉去辨認(rèn),穆空青得是神仙才能認(rèn)得出。

    穆空青繞開了這個話題,轉(zhuǎn)而恭賀道:“還未恭喜季大人高升?!?/br>
    季知府連連擺手:“穆大人客氣,叫下官慚愧。若非有穆大人的功績叫下官沾了光,下官哪里能有今日?!?/br>
    穆空青無論是燒玻璃也好水泥也好,燃料都是必不可少的。

    清江府作為產(chǎn)煤大戶,自然也跟著沾了不少的光。

    有了水泥之后,各地河堤都被加固,黃河沿岸便少有水患。

    百姓未曾遭災(zāi),還有煤炭買賣供不應(yīng)求,清江府的稅收也是連年攀高,一應(yīng)官員的考評結(jié)果更是漂亮。

    前兩年恰逢翼天府知府、同知、通判連著報丁憂,朝廷一時不好在翼天府衙內(nèi)部調(diào)派繼任者,于是連著幾年考評都是上上的季同知,就這么莫名其妙地升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