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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絲雀嬌養(yǎng)記在線閱讀 - 第65頁(yè)

第65頁(yè)

    她說著,雙肩微顫,終是忍不住哽咽出聲。

    郗翰之卻愣在原地,錯(cuò)愕不已。

    他何曾收到過兩封書信?分明只一封,便是指責(zé)他謀逆,欲與他分道揚(yáng)鑣!

    “你如何知曉?!”

    他目光一瞬不瞬望著眼前女子。

    崔萱滿面淚痕,哽咽著自袖中取出一疊整整齊齊的縑帛,捧在手中,顫聲道:“我如何不知?她被困在同泰寺中,半步不能出,只我一人,因?yàn)樽谑覌D,又是她的堂姊,方得準(zhǔn)許,可與她偶爾通信!”

    她將那一封封寫滿娟秀字跡的書信猛擲到他面上,咬牙道:“她那樣好的孩子,四年前隨你離開建康前,還曾對(duì)我說過,你是她這輩子要全心依賴,相伴老去的郎君……

    “可我三嫁時(shí),她卻哭了。她困在塔里,一面哭著說她此生再得不到真心的愛意,一面卻還記得囑咐我往后隨夫君好好過下去……

    “你是如何待她的?”

    縑帛紛紛落下,散了滿地。

    他面色恍惚,愣愣望著,好半晌,默默蹲身,顫著雙手,一片片將縑帛拾起,捧在掌心。

    那一個(gè)個(gè)娟秀字跡,如針尖一般,密密麻麻刺在他心間,刺得他喘不過氣來。

    “郗翰之!”

    崔萱雙目赤紅,望著眼前神魂俱顫年輕郎君,一字一頓,厲聲道:“你,不,配!”

    ☆、行舟

    已是初冬, 拂曉時(shí)分卻罕見的響起了驚雷,仿佛開天辟地般振聾發(fā)聵。

    微弱的晨光裹挾著陰濕的水汽, 透過門窗縫隙鉆入, 投在郗翰之那張布滿冷汗的深刻面容上。

    “郗翰之!”

    “你, 不, 配!”

    這六字不斷在耳邊回響, 仿佛刀劍一般, 刺得他心口疼痛不已。

    “阿綺……”

    他捂著心口, 佝僂著身軀,輕顫著痛苦垂首,喃喃出聲。

    時(shí)至今日,他終于明白,先前縈繞多時(shí)的莫名愧疚與刺痛,到底從何而來。

    夢(mèng)境中, 崔萱擲來的一封封書信里, 飽含心酸與絕望的字字句句再度浮現(xiàn)在眼前。

    他實(shí)在難以想象, 數(shù)百個(gè)孤寂的日夜,她一人待在那高聳浮屠中, 遙遙俯瞰宮城,俯瞰鐘山腳下他們?cè)拥恼r(shí), 心中是多么絕望與痛苦。

    原來那樣久的時(shí)間里, 他都一廂情愿地誤會(huì)著她的滿腔誠(chéng)摯愛意。

    她不過是個(gè)無依無靠的孤女,曾全心全意的企盼他能報(bào)以同樣的真心。

    可他做了什么?

    他以為,將她一人留在姑孰, 便是成全了她與她那天子表弟間從小的情意;他以為,她是心甘情愿地回建康的……

    可這一切,不過都是他的一廂情愿,自以為是。

    他才是那個(gè)真正將她推入深淵,囿于浮屠的罪魁禍?zhǔn)装 ?/br>
    晨光仍是昏暗,方才的驚雷終于化作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窗牖上。

    郗翰之面色恍惚,借著朦朧光線,遲滯地自榻上起身。

    他的雙足早已因一夜未蓋被而凍得麻木,甫一觸地,竟是猛地一軟,直直栽下,勾著一旁的鎏金香爐也滾落在地。

    香早已焚盡,只余一爐香灰,伴著錚錚響聲,洋洋灑灑四散而去。

    他猛吸一口氣,恰被細(xì)碎香灰嗆住,不由掩唇一陣悶咳。

    屋外守夜的婢子已醒了,聽到屋中聲響,不由出聲問:“使君可起了?”

    郗翰之咳過一陣,只呆坐在地上,并未出聲,也未動(dòng)彈。

    他腦中不停閃過數(shù)月來的夢(mèng)境,方才的混沌終于清晰度了許多。

    既然他的言行與舉動(dòng)并非阿綺透露,后來二人間的書信往來,又出了那樣大的偏差,可見他身邊,另有jian人隱藏。

    那人只怕與他日常生活十分貼近,既能窺見他的行蹤動(dòng)向,又能接觸他平日的書信。

    現(xiàn)在那人仿佛還未露出馬腳,他須得沉下心來,暗中警惕留神,方能捉住。

    而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做。

    屋外雨水淅瀝,婢子又低聲問了句:“使君可還好?”

    那聲音裹在被雨水浸濕的寒冷空氣中,有幾分模糊。

    郗翰之自地上霍然起身,略整了整衣襟,沉聲道:“進(jìn)來吧。”

    ……

    到了食時(shí),天已大亮,挾著悶雷落的那一陣雨也漸漸停了。

    劉夫人早已盥洗穿戴,用過朝食,正要命人去兒子處問可起來了,卻見他已穿上一身整齊衣袍過來了。

    大約因心中有事,郗翰之面色有些僵硬,雖卸下已擔(dān)了數(shù)月的重?fù)?dān),休息了一夜,往日白皙俊秀的面目見卻仍是粗糙沉郁,尤其那一雙深邃的眼眸,較昨日歸來時(shí),眼底烏青雖消了許多,眼眶卻有些泛紅,就連眼神也愈黯淡了。

    劉夫人稍有詫異,心疼道:“翰之,怎不多睡一會(huì)兒?先前才不要命地打了那么久的仗。”

    郗翰之勉強(qiáng)扯了扯唇角,道:“母親不必?fù)?dān)憂,兒子無礙,只是驟然歇下,有些不適應(yīng)罷了?!?/br>
    劉夫人這才放心了些,正要多囑咐兩句,卻又聽他道:“昨日兒子已想過了,南燕一戰(zhàn)方休,近來當(dāng)也不會(huì)再有戰(zhàn)事,兒子這便往寧州去一趟?!?/br>
    劉夫人一愣,問:“可是要去將兒媳接回來?”

    她雖是個(gè)尋常婦人,不懂山川地理,卻也隱約知曉寧州山高路遠(yuǎn),此去定要趕許久的路,兒子好容易才自戰(zhàn)場(chǎng)上回來,為了兒媳,不得稍歇,便又要出行,一時(shí)想起先前紅夫的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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