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忽然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他一步一步，步履蹣跚，走到了堂中央。

    “請(qǐng)仙人救救我們！”

    老者忽然丟了拐杖，撲通一聲跪在了灰撲撲的地上，他強(qiáng)咬著牙，聲音極低，面上老淚縱橫。

    “阿父，你別……”柳生心下一顫，他猛地起身，從座上沖了過來，伸手欲扶。

    “啪——”

    老者狠狠打掉他的手，驟然抬起頭來，深陷的眼窩發(fā)出攝人的精光。

    “混賬，你是要害死我們嗎？”

    柳生怔怔地站在原地，鼻間酸漲，眼周泛紅，手上被打之處泛起了一片紅，又麻又疼。

    他卻好似感覺不到，只呆呆的看著阿父跪在地上，卑微又可憐的模樣。

    那一瞬間，他的心里有什么東西，忽然破碎開來。

    在柳生的記憶里，阿父性子暴躁，從來都說一不二，哪里向人乞饒過。

    有一年冬日著實(shí)太冷，連墨都被凍住，柳生那時(shí)還小，手上無力，阿父布置的課業(yè)只完成了一半。

    那日，柳生跪在灰撲撲的地板上瑟瑟發(fā)抖，而阿父揮舞著竹鞭，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身上。

    他辯解過，也認(rèn)了錯(cuò)，可阿父卻認(rèn)為他是在逃避，竹鞭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甚至更狠。

    再有一次，是柳生少年時(shí)。

    家貧無書可讀，但他一直變著法的學(xué)習(xí)，每逢會(huì)考，次次第一，書塾里的先生也夸他上進(jìn)。他用功學(xué)習(xí)，家里的活計(jì)也不曾落下。

    可阿父說，讀書出不了頭，已經(jīng)托人給他安排好了，明日，便收拾了行囊，去裁縫鋪?zhàn)鰧W(xué)徒。

    他心里無望，枯坐了一整夜。

    那是他第一次，與阿父爭(zhēng)執(zhí)。

    后來又遭了一頓打，被強(qiáng)行塞到了裁縫鋪。

    他每日穿的衣裳，阿父決定；他每日說了什么話，阿父要管；他及冠了，身上也攢了些銀錢，可阿父說，你得聽我的。

    在柳生心里，阿父的身影又高又大，阿父的威嚴(yán)不容侵犯。

    “求求仙人，救救王家村！”

    老者跪在地上，一下一下，頭磕在地上的聲音又重又響。

    白池拉著晉尤起身，躲開他的跪拜。

    “你求我救，不覺得虧心嗎？”她沉默了片刻，輕聲問道。

    “許招娣，我的弟子們，還有那些被你們無故坑害的人?！?/br>
    “誰(shuí)能去救救她們呢？”

    老者緩緩?fù)Ｏ铝丝念^的動(dòng)作，僵硬地趴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白池嘆了口氣，“你可知，我此次前來，便是奉了宗門之令，前來相救的？”

    晉尤打了個(gè)哈欠，懶懶接過話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著桌，“你們本就背負(fù)了詛咒，又在昨日被種下了傀儡咒，雖死里逃生，但命不久矣。”

    “大羅神仙也難救。”

    白池雖覺得這話有些不妥當(dāng)，但沉思片刻也沒阻止。

    老者身體微晃，似是跪久了忽然失了力氣，倉(cāng)皇跌坐在地，眼中含淚。

    日頭漸高，照進(jìn)了正堂里。

    “那，那我兒……”老者忽然想起什么，又重含希望，囁嚅著看向白池二人。

    “那些事，是我做下的，我一人當(dāng)，但我兒沒有呀，他是無辜的……”

    柳生忽然拉住了老者，搖了搖頭，阻了他的話。

    “阿父，”柳生語(yǔ)氣艱澀，他頓了頓，緩緩說道，“我也，背負(fù)了詛咒……”

    老者一怔，反應(yīng)過來時(shí)身子一脫力，重重跌坐回腿上。

    他低著頭，捂著臉倉(cāng)皇大哭出聲。

    柳生也不好受。

    “也不是沒有轉(zhuǎn)機(jī)。”白池看著堂中鬧劇，忽覺無味，淡淡開口。

    “你們?nèi)羰抢侠蠈?shí)實(shí)交代，那女鬼和老道在何處，以及你們密謀之事，也許，能從他們那里找到解救之法?！?/br>
    堂中沉默了半晌，老者才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白池，帶著股破釜沉舟的孤勇，沉聲開口。

    “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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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那二人所說，女鬼窩應(yīng)當(dāng)就是在此那里了。”二人出了柳生家，站在田埂上，看著遠(yuǎn)處的枯木林。

    “那老道士幾日才來一次，似乎與昨晚那幾個(gè)黑袍人不是一伙……”

    白池蹙眉沉思道。

    老道士只要女子，而黑袍人卻是男女都搜羅在一起，還騙了村中人跳血池獻(xiàn)祭。

    白池垂眸，忽然想起那日驚鴻一瞥，瞧見血池中浮出的黑影。

    老道士上一次來時(shí)，是白池進(jìn)村前一日，而黑袍人行動(dòng)卻是在老道士不在的時(shí)候，他們似乎是起了矛盾。

    那日黑袍人的裝束，以及面具上刻的字，很是眼熟。

    白池細(xì)細(xì)思索，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jiejie為何答應(yīng)要救他們？”晉尤看著她，忽然出聲問道，“莫不是，心軟了？”

    白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為何會(huì)問出這個(gè)問題。

    不過想到晉尤心性，她耐心解釋道，“其一，我若不管，他們白白獻(xiàn)了祭，到時(shí)候難做的還是我們。”

    “其二，修真界與凡間向來互不相干，而此次之事是邪修挑起，邪修也是修士，屬于修真界，所以需要我們修真界的人來解決?！?/br>
    “但王家村的人不同，他們是凡人，有凡間的律法管束，犯了錯(cuò)，自然要交由官府處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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