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 第2節(jié)
帶她離開前,裴嶼舟跪在她坐了許久,尤有余溫的蒲團(tuán)上,給她的父母磕了三個頭。 二人出去后他將馬牽了過來,見若梨仍背著身看著院子里面,便默不作聲地陪她站。 “我拉你。” 最后,腳底板發(fā)僵,隱隱作痛的裴嶼舟還是開口打破了靜謐。 他翻身上馬,俯視著若梨腳上那雙發(fā)白的繡鞋,余光掃過自己結(jié)實(shí)精致的長靴,握著韁繩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抿緊唇瓣,小姑娘壓著哽咽,用最快的速度將臉擦拭干凈,垂著一雙兔子般通紅可憐的大眼睛,一步一頓地走到馬邊。 裴嶼舟彎腰握住她的手,輕而易舉地將她提了上來,讓她側(cè)坐在身前,方便她再回頭多看幾眼小院。 雖多了若梨,但她很輕,馬兒的步子依舊穩(wěn)當(dāng),又比先前更慢,直到離開村莊,它才踏著月色撒足奔跑,馱著他們?nèi)ネ鶅衫锿?,岔路口停著的馬車。 若梨眼里最后一點(diǎn)淚水也散在了風(fēng)中。 “姑娘,我聽說世子回來了!” 春枝雀躍的聲音將軟榻上側(cè)臥著的少女驚醒過來。 蔥白如玉的手顫了顫,又往下滑動少許,倒扣在胸前的書失了支撐,“咚”的一聲掉在腳踏上。 微風(fēng)拂過,書頁凌亂翻動著。 若梨坐直了身,眸中仍有幾分朦朧霧氣,懵懂之余,只聽到心臟“砰砰”地跳,比往??欤岔懥嗽S多。 她緩緩側(cè)過臉,迎著午后溫暖的陽光看向遙遙的遠(yuǎn)方,似是在等候什么,但神色又與往常一般乖軟,并無期許。 幾縷如墨般烏黑濃順的青絲柔柔地自肩頭滑落,頭上靈巧纏繞,用以束發(fā)的細(xì)綢帶浮動,小巧圓潤的珍珠輕輕碰撞,光澤動人。 若梨眼中的霧氣漸漸消融在陽光中。 她已經(jīng)鮮少夢到裴嶼舟了。 “世子約莫也知曉了婚約之事,想必是要來找姑娘你的。” 一直侍候在屋中的含霜擰了一塊溫?zé)岬姆浇磉f給軟榻上的少女。 收回視線,她微微低下頭,默不作聲地接過,適宜又妥帖的溫度卻讓若梨的心顫了一瞬。 是找,不是見,這無需含霜提點(diǎn),她心里也明白。 可所有事情從始至終都不由她。 溫?zé)岬拿砀沧×搜劬?,直到絲絲縷縷的涼意滲透,手臂泛酸,若梨方才將它放下。 “我出了些汗,想沐浴。” 粉色羅紗裙柔軟的裙擺隨著她的話語翩翩落下,拂過腳踏上整齊擺放的繡花鞋,含霜將若梨擦拭過臉的方巾遞給春枝,單膝跪地,為少女穿鞋。 “姑娘,您早晨沐浴過了呀……” “春枝,去準(zhǔn)備吧?!?/br> 攥著溫涼的方巾,上前半步的春枝多少有些困惑,卻又被含霜冷冰冰的聲音打斷所有念頭,只能乖乖去執(zhí)行。 “是?!?/br> 垂下腦袋,春枝轉(zhuǎn)身離開。 “姑娘過些日子便該回國公府了?!?/br> 撿起地上的書放到一旁的桌上,含霜雙手交疊在身前,儀態(tài)極佳,又有著不容違逆的肅然。 她是英國公夫人,當(dāng)今長公主的心腹女官,一言一行自是尋常宮人所不能比的。 “好。” 若梨順從地應(yīng)下,乖得像瓷娃娃,卻又美得讓人無法抗拒。 當(dāng)然,也只有聽話這點(diǎn)長公主還算滿意。 - 若梨褪盡衣衫,泡進(jìn)池里不久,屏風(fēng)后的大門便被重重推開。 “程若梨!” 門抖個不停,裴嶼舟可怕的怒吼直直地闖了進(jìn)來,池中少女一個激靈,心尖被震得發(fā)顫。 屏風(fēng)晃動,掛衣服的架子倒在了地上,收勢不及的強(qiáng)勁內(nèi)力將池內(nèi)氤氳的裊裊熱氣全部吹散。 赫然映入少年眼簾的便是少女如凝脂般細(xì)膩白皙的肌膚,那一對纖美的蝴蝶骨此刻僵了起來,越顯凸出,柔弱卻又動人。 他氣沖沖的腳步猛然頓在倒地的架子和凌亂的衣裙前,甚至因?yàn)槭盏眠^猛,頎長的身子還微微有所前傾。 意識到自己愣神稍久,儼然有些孟浪,裴嶼舟又轉(zhuǎn)過身背對若梨。 再次開口前,他的喉結(jié)卻多滾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大吉啦啦啦~ 下一本開《求卿》,強(qiáng)取豪奪火葬場,感興趣的寶可以收藏一下~愛你們! 文案如下: 薄卿是景陽王唯一的愛女,與表哥青梅竹馬, 兩家許下婚約不久,權(quán)勢滔天的攝政王自沙場歸來, 鐵蹄浩蕩,錦州的天似乎也暗了。 七夕那日薄卿與表哥相會,在祝福聲中寫下心愿, 就在二人要一起放飛天燈時,玄色華服,金冠束發(fā),俊美無儔的男人拾階而來, 孤身一人,周身氣度卻讓一眾百姓驚恐退避, “你該回了?!?/br> 燕縱面無表情地看著薄卿,矜貴威嚴(yán),不容違逆。 后來紅綢之間,世間最美的嬌雀被男人牢牢攥在掌心, 聽著那聲聲婉轉(zhuǎn)的啼哭,男人微有粗糲的指腹在她眼角流連, “卿卿看他一眼,本王便廢他一次?!?/br> 低柔之下,是刺骨的殘暴與占有。 長慶末年,燕朔帝廢其侄,平天下,在百姓的擁護(hù)下登基, 不久后他微服南巡,行走于錦州的長街, 在所有人反應(yīng)不及時沖入一間繡坊,攥住一懷抱稚童的女子, 眼眸泛紅,啞著聲喚她“卿卿”, 卻得了一記響亮的巴掌。 第2章 困芳華 “躲我?” 往前走了幾步,裴嶼舟斜靠著屏風(fēng),足尖點(diǎn)地,馬鞭敲著手掌心,聲音聽著隨意,卻極有規(guī)律。 束發(fā)的紅色綢帶尚未落定,與他身上的錦衣交相輝映,更襯得少年英姿勃發(fā),張揚(yáng)似火。 “沒有的,只是午睡醒來發(fā)了些汗......” 雙臂環(huán)在胸前,若梨邊說著,身子邊往下沉,沒一會兒就只剩小腦袋露在外面。 有水珠順著她額前的碎發(fā)滑落,墜在了如小扇般濃密的眼睫上,她卻不敢動彈。 “二月的天,發(fā)汗?”余光掃過門外光禿禿的樹枝,裴嶼舟似笑非笑的,語氣危險(xiǎn)。 “婚約究竟怎么回事?!?/br> 敲擊聲戛然而止,少年正了臉色,嗓音磁性醇厚,也凌厲不少。 嬌嫩的唇瓣被貝齒擠壓,不停變形,并不復(fù)雜的問題此刻卻讓若梨絞盡腦汁,胸口處堵著的那團(tuán)氣像是脹開了,撐得她眼眶也酸澀起來。 他們見得不多,但裴嶼舟一直對她不壞。 她舍不得。 “哥哥,你可不可以先出去?我,我換好衣服便與你說?!?/br> 指尖絞住一縷浮在水面的青絲,若梨同他打著商量,聲音綿軟,又小得可憐。 可她話音未落便聽裴嶼舟冷哼一聲,是極為少有的怒意和失望。 不知是因?yàn)槿衾娲丝痰奶氯乇?,還是其它。 “哪家meimei要和兄長定親?” “程若梨,你最好現(xiàn)在就出來隨我去母親那退婚,否則日后有你受的!” 直起身,盤繞在手中的馬鞭猛地敲向一旁的屏風(fēng),裴嶼舟那雙既有母親的貴氣,又不乏父親的英俊剛毅的眼眸中火光更甚,卻被他極力克制著。 若他不同意,便是陛下都不會給他亂點(diǎn)鴛鴦譜。 這婚約來的突然,也過于巧合。 還有半年若梨便要及笈,如今已有不少人上門提親,她始終不曾點(diǎn)頭答應(yīng)。 再想想來這里之前母親對他說的話,裴嶼舟現(xiàn)在已經(jīng)肯定這婚事就是若梨一個人的請求。 她倒真是個好女兒,將她戰(zhàn)死沙場的父親榨得一干二凈。 “婚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環(huán)胸的雙臂繃得僵直,少女的指尖陷進(jìn)胳膊的軟rou里,留下的紅痕越來越深,她囁嚅著,眸中最后一點(diǎn)光亮也開始搖搖欲墜。 她嘗試著提醒他,奢望他能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崩湫σ宦暎倌甑氖窒耖L了眼睛,將鞭子直直地丟向一旁擺放著素色里衣的桌上,但沒碰到若梨的衣服。 他還清楚地記得七年前初見她時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