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外室美人 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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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裴策重新捻起一塊蜜合乳酥,卻不是遞到懷中人唇邊,而是自己懶漫打量著。 這蜜合乳酥,由酥油蜂蜜熬牛乳制成,口感柔滑,質(zhì)地甘膩。 裴策隨手捻動(dòng),似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一會(huì)兒。遞到江音晚的唇邊,耐心喂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完,還替她拭了拭唇。 他慵然的目光,輕輕落到了江音晚的面上。 這夜,裴策神色清寡,素來不喜甜食的他,借著懷中女子的甜膩唇瓣,將那蜜合乳酥,細(xì)細(xì)品了一遍又一遍。 “既然你想學(xué),孤多少該稍教一些?!?/br> 他語調(diào)淡而緩,如鷹隼低慢盤桓。強(qiáng)勢扣住了江音晚的柔荑,牽著她貼近自己,將她眼底駭懼慢慢吻去。 漫長的時(shí)間后,他在江音晚耳邊,輕喟般喚了一聲“晚晚?!?/br> 江音晚已雙目盈淚,聽到這一聲低喚,竟不由生出恍惚。 從未有人這般喚她。裴策亦不曾。然而她莫名覺得熟稔。熟稔到,竟似被人喚了許多年一般。熟稔到,牽起心頭無名隱痛。 * 紫宸殿。 皇帝躺在明黃的床帳之內(nèi),頭上紗布繞過一目,平金繡雙龍戲珠的寢衣下,更有厚厚紗布裹纏著胸腹。 嬪妃輪流侍疾,今日恰是輪到柳昭容。 尋常嬪妃侍疾,皆不能留宿紫宸殿內(nèi),過了酉時(shí)便該離去。然而柳昭容素來得寵,往日也有過留宿的先例。 是以她提出留下照看時(shí),太監(jiān)總管福裕未作阻攔,而是躬身,歉然一笑:“委屈娘娘今晚在榻上將就一夜了?!?/br> 柳昭容溫柔淺笑:“有勞福公公安排。能侍奉在陛下榻前,是我的福分,怎會(huì)是將就?” 她生得一雙天然含媚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笑起來有狐貍般的勾魂奪魄,然而性情中又帶著似江南煙雨的柔順溫婉。 后宮嬪妃有時(shí)議起她,會(huì)以帕遮面,竊竊道一句,男人怎偏就吃這套? 寂夜闃然。為便于照料傷重未醒的皇帝,寢殿中燈燭沒有全熄,留了離明黃床帳較遠(yuǎn)的幾盞巨制落地紗燈,暈黃的光染上地面平滑如鏡的金磚。 柳昭容躺在御榻之側(cè)的填漆描金云龍紋榻上,望著龍床方向。那明黃之色,在寂夜中深沉無聲,如蟄伏的獸,噬盡人心。 當(dāng)?shù)財(cái)[著的鎏金大鼎上,裊裊輕煙升起,一室的龍涎香氣。宮人皆退出了寢殿,無人嗅得出,其中微末的異樣。 那香料,毒性極隱蔽,日積月累地滲入人體。即便太醫(yī)診脈,也只會(huì)覺得是陛下縱情聲色,虧空了身體。 譬如這次,皇帝冬狩所受的傷,其實(shí)并不兇險(xiǎn),卻已昏睡數(shù)日。太醫(yī)隱晦稱,其中有陛下素日過于辛勞的緣故。眾人皆明白其中意指,心照不宣。 柳昭容凝著那絲絲縷縷的輕煙,聽著滴漏之聲,一宿無眠。她需待輕煙燃盡,在天亮宮人入內(nèi)前,親自處理了爐中香灰。 次日辰時(shí),接替柳昭容的嬪妃候在整塊漢白玉巨石斫成的高高臺(tái)階下,看著柳昭容自紫宸殿而出,長長的指甲嵌入掌心,咬牙低低吐出“狐媚”二字。 柳昭容絳唇莞爾。長長錦繡裙裾拂過玉石長階,站在高出那嬪妃幾階處,盈然淺笑,同她寒暄見禮。隨后擦身而過,恍若未見她難看的面色。 卻在邁下最后一級臺(tái)階時(shí),似不慎被裙擺絆了一下,險(xiǎn)些摔到。斜刺里一個(gè)掃著雪的太監(jiān)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 柳昭容纖手搭上那太監(jiān)胳膊的一剎,聽見他尖細(xì)嗓音,輕聲道了一句:“昭容娘娘莫急?!?/br> 柳昭容站穩(wěn)身形,繼續(xù)往前走去。一夜大雪后的宮闈里,銀裝素裹,無際的高閣瓊樓、重重的飛檐翹角,一望皚皚。 她身姿裊裊婷婷,行得步步穩(wěn)當(dāng)。手心里,已多出了一張小小紙條。她對自己說,莫急,不能急。 * 歸瀾院里,一夜積雪不曾盡掃,只清出了連通各處、便于下人往來的狹長走道。庭院地面的雪如銀粟玉塵,積了綿白一層。枝梢上,亦盈了碎瓊芳華。 江音晚睡到辰時(shí)末方起身。睜開惺忪的睡眼時(shí),身邊空蕩,身上已有人幫著清理過,換了干爽的寢衣。 她按往日習(xí)慣,用右手撐著坐起,卻因掌心驟然傳來的疼痛而輕“嘶”了一聲。 朦朧困意散去,她抬手,看向自己的柔荑。掌心嬌嫩,已紅腫一片,甚至可見嫣紅血絲。江音晚靜默垂著眼睫,心里生出澀然。 這時(shí)有珠簾拂動(dòng)之聲響起,如清越泉流。江音晚隔著藤紫似霧的帷幔,望見一道高大頎謖身影向她走來,一時(shí)微詫。她極少能在這個(gè)時(shí)辰見到裴策。 男人已撥開越羅床幔,在床頭坐下。一臂自然地將她攬入懷里,另一手,將她正舉在眼下的纖掌輕捧著,送到自己面前,垂目靜靜看了一眼。 裴策只穿了一身家常的玄青色織錦暗紋交領(lǐng)袍,閑倚床頭。江音晚怔然問他:“殿下,您今日公務(wù)不忙么?” 裴策隨意“嗯”了一聲,在江音晚的雪頰上輕啄一記:“陪你用過早膳再走?!?/br> 江音晚不意他突然的舉動(dòng),那樣疏漫的神色,比起親昵,更像是賞弄。她不自覺在他臂彎間退開了一些距離。 那攬?jiān)谒珙^的手臂,卻驀然扣住了她的后頸。裴策清眸淡掃過她的唇,俯身就要湊近。 江音晚慌忙抬起左手,嫩白的指捂住了自己的唇,嗓音含糊,怯怯的:“殿下,我還沒有洗漱?!?/br> 裴策輕笑一聲,放過了她。 他喚來婢女入內(nèi),卻未讓她們服侍江音晚洗漱,而是親自將那青鹽遞到江音晚唇邊,含著淺淺戲謔看她一眼。 待她潔齒漱口畢,裴策又自去擰了溫?zé)岬慕砼?,一手扶著她的肩頸,替她柔柔拭了面。 江音晚幾度想接過自己來,然而裴策的動(dòng)作,漫然中透著強(qiáng)勢,江音晚只得乖乖的,似個(gè)精致的布娃娃一般,由他擺弄。 最后裴策換了一條巾帕,為她擦了擦嬌柔掌心,重新上了藥。 那柔荑握在掌中,纖嫩皎白,細(xì)指如蔥。裴策驀然低頭湊近,在她食指第二個(gè)指節(jié)上輕咬了一記。 江音晚微愕,將手往回縮。 裴策倒沒有攔著,反而伸出自己修長白皙的指,微蜷著在江音晚的下唇上小幅摩挲,語調(diào)清正:“你可以咬回來。” 江音晚偏了偏頭,局促道:“不,不用了?!?/br> 裴策收回手,矜然的目光仍好整以暇落在她的柔唇上。 江音晚反應(yīng)過來,她方才以未洗漱的理由拒絕了他。此刻已洗漱畢。 她閉上了眼,蜷長的睫輕顫著,等著裴策的動(dòng)作。卻聽見他的嗓音淺淡響起:“昨晚孤教過你的,學(xué)會(huì)了嗎?” 江音晚愣了愣,杏眼慢慢睜開,對上男人一雙平澹漆眸。她視線飄忽:“還不是很會(huì)……” 她聽見一聲淡笑。隨后,后頸被有力的大掌扣住,迫她對視。那深眸慵慢,耐心十足。 江音晚的眸子因慌亂和怯意,洇開了微紅,她終究躲開了男人的視線。 罷了,慢慢來。裴策松緩了扣著她后頸的力道。 他胸前衣襟卻被輕輕攥住。下一瞬,江音晚緊闔著眼,仰著腦袋,貼,或者說磕了上來。 唇瓣倉促緊貼,略重的一記,很快退開。江音晚的蛾眉蹙起,眼眶更紅了幾分。 裴策俊眉一凝:“磕疼了?” 江音晚搖搖頭,低軟的嗓音悶悶響起:“我學(xué)不會(huì)?!?/br> 裴策唇角微微勾起,揉了揉她的發(fā):“沒有磕疼,已經(jīng)有進(jìn)步。” 江音晚并不覺安慰,長睫輕耷,櫻唇微不可察地撅起。這時(shí)溫軟觸感驀然覆上她的唇,輕輕含弄廝磨。隨后用舌尖,細(xì)細(xì)描摹著她的唇,濡濕酥麻。 他又教了她一遍。淺淺的,溫柔綿長。 一吻畢,裴策慢慢退開,懷里的人怔然仰著頭,眸光潤澤。那過腰的濃密長發(fā),散亂披著,如一片鴉云。 他取了妝奩上那把描金帶彩的牛角梳,細(xì)細(xì)為她梳理了一遍柔滑如綢的長發(fā)。隨后喚了婢女進(jìn)來,為她梳髻。 江音晚坐在妝奩鏡臺(tái)前,裴策倚坐榻上,淡淡注視。她身后的丹若執(zhí)著牛角梳,戰(zhàn)戰(zhàn)兢兢,隱隱手抖。江音晚甚至能感受到梳子觸到頭皮時(shí)的輕顫。 江音晚回頭,對她柔柔一笑:“今日就梳個(gè)墮馬髻吧?!眽欛R髻可以挽得松松的,不至太難為丹若。 裴策看著她對旁人展露的笑靨,那深眸,微不可察地晦沉了一分。 昨晚,裴策讓江音晚近日少走動(dòng)。但江音晚沒想到,用早膳時(shí),從里間到外間的這幾步,裴策亦不許她走。 梳完發(fā)髻,裴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穩(wěn)穩(wěn)行到了那梨木桌前。 江音晚看到外間書案上,堆著許多公文,猜到裴策為了等自己醒來,將公務(wù)挪到此處來處理。正想著,裴策已抱著她坐下,她被放在了他的腿上。 江音晚不敢看周遭的婢女,雙眼漉濕望向男人矜淡的峻容,軟軟去推他的胸膛:“殿下,有人看著,讓我自己坐吧?!?/br> 婢女們自然都斂聲屏氣,不敢抬頭。裴策捉住了她的小手,隨口道:“無妨,她們不敢看。” 江音晚的柔荑,在他掌中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輕輕撓了兩記,再喚一聲:“殿下……” 裴策眸色淺淡凝她一眼,斂著深不可測的險(xiǎn)。半晌,終是遂了她的愿。一臂攬著她的肩,一臂挪到她膝彎下,就這樣將她抱起,放在了旁邊的座上。 江音晚的右手掌心還腫著,裴策舀了一匙粳米粥,遞到她唇邊。她乖乖咽下。裴策又夾了一筷子鮮菱喂她。 昨日那只鸚鵡,正懸在外間臨窗處,在紫檀鑲金絲的鳥籠里,撲扇著青翠欲滴的綺麗翅膀。 裴策抬頭望了一眼,想起昨日聽到的稟報(bào):“這只鸚鵡,你不喜歡?” 殿下賞賜,怎能說不喜?江音晚兩頰鼓了鼓,弱聲道:“沒有不喜歡。” 裴策輕笑一聲,未握筷的手揉捏她的耳垂,隨口道:“不喜歡,叫人丟出去就是了。孤再尋別的來?!?/br> 江音晚的眼睜圓了一些,凝著他的表情,確定這并非玩笑,微微愕然。 她有些著急,纖手攥住裴策的袖擺,輕輕晃了兩下,道:“殿下,不能丟出去的。寒冬里不易存活,您把它帶回東宮的花房好不好?” 裴策并不理解這些多余的善心,不過樂于配合他的晚晚,輕“嗯”了一聲,便看小姑娘露出了一點(diǎn)笑靨。 * 皇帝的傷情,進(jìn)入臘月后漸漸好轉(zhuǎn)。臘月初六,天子重新臨朝。雖一目還纏著紗布,然而天顏不可直視,更無人敢議論,天顏是否有損。 到了臘月初八,是本朝的臘日節(jié)。本朝循古風(fēng),有在臘日飲酒的習(xí)俗。(1) 皇帝傷未痊愈,不能飲酒,便未按往年之例宴飲群臣,只循例將口脂面藥等物賞賜下去。不過晚間仍照例來到皇后的昭慶殿。 皇后今日難得盛裝打扮,一身雍容宮裝,梳著高高的云髻,飾以繁復(fù)珠翠,尤其一支點(diǎn)翠鳳釵,熠熠生動(dòng)。長眉入鬢,薄粉敷面,絳色口脂點(diǎn)染她的端華。 皇帝對她的精心打扮只是略掃一眼,無多少興致。皇后亦無失望之色,行禮后在皇帝對面坐下,和煦淺笑,為皇帝盛了一碗濃白的骨湯。 戴著鎏金護(hù)甲的雙手,捧著“萬壽無疆”紋蟹青釉碗,悠然置于皇帝面前?;屎蠖搜诺匦χ骸氨菹虏灰孙嬀?,若以茶代酒又妨礙睡眠,這習(xí)俗便姑且免了吧?!?/br> 皇帝端起,飲了一口便放下,隨口道:“皇后有心了?!?/br> 皇后并不在意皇帝的敷衍,依然笑道:“陛下龍?bào)w最是要緊?!?/br> 皇帝聽了這賢德關(guān)切的話,眸色卻不易察覺涼下來。皇帝生得一副劍眉星目的剛毅俊朗面容,雖已過不惑之年,卻并不顯衰老,反而更有威凜氣勢。 唯當(dāng)他如此刻般微微瞇眼的時(shí)候,眼瞼與眼尾會(huì)顯出細(xì)紋,襯出一種精明的銳利,卻也流露了玩弄帝王心術(shù)經(jīng)年后的疲態(tài),不過僅一瞬,便消湮。 皇帝憶起自己受傷當(dāng)日,在一片混亂中,次子裴篤精準(zhǔn)命中海東青的那兩箭。 因距離不遠(yuǎn),有這樣的準(zhǔn)頭不稀奇。奇在事發(fā)突然,他的反應(yīng)之快,竟勝于自己身邊禁衛(wèi),更遠(yuǎn)勝于裴篤平常。倒似事先有所預(yù)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