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外室美人 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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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憶起數(shù)日之前的情景。 元日萬國來朝,大宴上,皇帝再度接受淮平王裴昶的進(jìn)獻(xiàn),飲下鹿血酒。當(dāng)夜便急召多位太醫(yī)入宮。 對外只含糊稱陛下飲酒過量,圣躬違和,實則是皇帝飲鹿血酒后,臨幸嬪妃,縱歡過度以致昏厥。 吳秉齋雖受先帝器重,資歷精深,然而在太醫(yī)署中,已處于半隱退的狀態(tài),未再任過高職位,亦未曾侍奉當(dāng)今。 按理說,元夜他本不該在受召之列,卻也一并被宣入宮,此后數(shù)日皆留在紫宸殿中。 吳秉齋彼時便生出不安。他正應(yīng)與江姑娘配合,助她假死遁逃,卻突然生此枝節(jié),隱隱擔(dān)憂并非巧合。 能夠cao縱入宮太醫(yī)名冊的,莫不是……太子殿下?殿下是為掌握皇帝病情,還是為阻止江姑娘的計劃?他心中失了方寸。 宮中數(shù)日,吳秉齋皆如芒在背。直到正月初八,一眾太醫(yī)才得以離宮。 按計劃,江姑娘應(yīng)當(dāng)已服下龜息丸,然而他未能協(xié)助,不知是否生變。吳秉齋急于探知歸瀾院的情況,卻在初八當(dāng)夜,被召入東宮。 燈火煌煌映在墁地金磚,太子端然坐在黑漆描金螭紋高座上。吳秉齋跪地俯首,余光盡處是那襲蜀錦墨袍下露出的玄色如意云紋靴頭。 高處那道視線,淡淡睨視下來,只一剎,便讓吳秉齋脊背生寒。 他心中戰(zhàn)栗,揣測著自己與江姑娘的密謀是否敗露,焦灼憂切著江姑娘的處境。 卻聽得太子漫然開口,道:“今夜勞吳太醫(yī)跑一趟,是因孤對父皇圣體掛心不已,需問過吳太醫(yī),才能安心?!?/br> 話里并無多少關(guān)切之意。 吳秉齋不敢松懈,只覺一顆心被高高提起,又不得放下。 某種意義上,他本就是太子在太醫(yī)署的人。對于紫宸殿情形,他皆如實道來:“殿下過于客氣,微臣自當(dāng)如實稟告。 “想來殿下已有所耳聞,陛下是因飲鹿血酒后,縱歡傷身而致暈厥。然而微臣診脈,卻發(fā)覺事實恐怕不止如此。 “容微臣據(jù)脈象斗膽推斷,陛下或許攝入了某種隱蔽的毒素,此毒量微,長久積累可耗枯圣體。而脈象又與縱情聲色導(dǎo)致的虧空十分接近,若非鹿血酒刺激毒性,露出了一點端倪,恐怕微臣也不能察覺。 “微臣未在紫宸殿道破此事,端看殿下的打算。” 話畢,裴策未發(fā)一言??臻熒畹钜粫r極靜,能聽見那銅壺滴漏一點一滴的回響。吳秉齋俯首貼近地面平滑金磚,看見自己清晰倒影,額間已滲出虛汗。 片晌,終于聽見裴策沉緩嗓音響起,矜然閑慢:“吳太醫(yī)果然醫(yī)術(shù)過人,體察細(xì)微?!?/br> 吳秉齋惶然叩首:“殿下謬贊,微臣愧不敢當(dāng)?!?/br> 裴策未再置一詞,只慢悠悠將視線從他垂著的頭頂至屈起的脊背打量過一周,似在審視他臣服的姿態(tài)。 吳秉齋頭皮至脊背皆霎時緊繃,一時拿不準(zhǔn)這種審視緣何。 他在心中揣度,太子未對此事表露出分毫的驚訝,似乎早有所料。在聽到自己未將此事道破后,亦不作表示,便是置之不理的意思。 他暗暗心驚,不論這毒素來源是否與太子有關(guān),太子至少是默許了皇帝被人毒害。 這對天潢貴胄的父子情分,究竟還剩幾何,吳秉齋這些年心中多少有數(shù),雖心頭微駭,面上好歹穩(wěn)住了神情。 然而下一刻,吳秉齋驟然聽到漫地金磚上“哐啷”一聲,是裴策隨手?jǐn)S落的一個髹漆灑金檀木盒。伴著颯颯聲響,幾張薄紙劈頭蓋臉砸下來。 他仍垂著頭,不敢抬起,那紙頁悠然飄落到他眼皮底下,他看清了是自己書寫的藥方。 他開給江姑娘治療風(fēng)寒的藥方。 一顆心倏然沉下去,寒意從腳底竄到了天靈蓋。仿佛忐忑掙扎多時的人等到了命運(yùn)的宣判,他闔了闔眸。 所懼之事終究到來。想來這才是太子今夜傳召真正目的,壓到此時,終于發(fā)作。 上方傳來的聲音慢條斯理,斂著冰霜般的凜冽:“既然吳太醫(yī)如此高明縝密,還請為孤看看,這盒中的藥渣,同藥方上所寫,是否一致?” 那方髹漆灑金的檀木小盒,摔得距吳秉齋有段距離,他膝行過去,顫巍巍將盒子拾在手中,卻已無打開的必要。 藥方同藥渣,自然是不同的。他叮囑過瀲兒,務(wù)必仔細(xì)處理掉藥渣,也相信瀲兒不是這般大意的人,除非早有人起疑,且手段更高一著。 他想起診脈后,被江姑娘支開的那名婢女。他們的對話,恐怕盡數(shù)敗露。 思索這些已太遲。過分寂靜的殿內(nèi),吳秉齋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冷汗順著額際滴落的啪嗒聲響。 最終他闔目道:“一切皆是微臣的主意,同江姑娘無關(guān),是微臣為報答定北侯大恩,擅作主張。微臣聽?wèi){殿下處置?!?/br> 裴策顯然并未相信“與江姑娘無關(guān)”的拙劣說辭,卻沒有追究這一點,只冷笑了一聲,一字一字道:“你說,孤該如何處置?” 那般森冷的怒意,如重山壓頂而來。吳秉齋毫不懷疑,太子彼時當(dāng)真對他動了殺心。 他長長叩拜下去,心似墜入淵底,不敢言語一句。殺意分明已如利刃逼上他的喉管,卻最終被太子按捺下去。 吳秉齋不由揣摩,何等理由足以讓太子收斂殺意?令人驚愕的一念莫名冒出來——難道是顧念江姑娘,不愿她傷心? 巨制掐絲琺瑯方夔紋落地?zé)羧鹃_滿殿清冷,沉穆嗓音如宣判,透著漫不經(jīng)心,緩緩落下:“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jī)會。孤命你救治一人,他生,你生;他死,你死?!?/br> 吳秉齋慢慢抬頭,望見裴策輪廓分明的下頜,利落如鋒刃。小心問道:“不知殿下要微臣救治何人?” 裴策眉目浸染清冷輝光,矜然慵聲道:“你不是要報恩么?那人正是你恩公之子,江寄舟。” 吳秉齋一愣。人皆道江寄舟畏罪潛逃,失蹤于押解返京途中,吳秉齋卻始終篤信其中另有隱情。他想不通,為何人會到太子手上,但能救治恩公之子,于他是大幸。 吳秉齋恭敬虔心,長長叩首:“微臣拜謝殿下恩典。” 他聽到上首那道聲音再度輕淡響起,于燈火中飄搖:“你可知真正大錯在何處?” 吳秉齋伏地泥首,肅然道:“微臣不該妄圖欺瞞殿下?!?/br> 裴策輕輕揉了揉眉心,嗓音清倦低徐,散在凜冬深殿的夜:“你不該開這種藥,損傷她的身體。” 吳秉齋不由暗暗驚愕,江姑娘在殿下心中竟有這般分量。旋即明白過來,殿下饒他性命,又命他救治江公子,無非皆是為了江姑娘。 他救江公子,卻是為了已故的恩公,為了成全自己一片報恩之心。 思緒籠回血腥彌漫的屋內(nèi),吳秉齋依然跪著,眼前是一襲墨緞袍擺上玄線暗繡的猙獰夔紋。 裴策負(fù)手而立,言簡意賅地吩咐:“你只說能不能救,該如何救?!?/br> 吳秉齋肅正道:“箭毒已逼近臟腑,此毒并非無法可解,然解藥藥性極猛烈,這位公子此時重傷虛弱,恐難禁受。但若拖延下去,毒入肺腑,亦回天無力。是否用解藥,還請殿下決斷?!?/br> 裴策神情清寒,問:“若用藥,你有幾成把握?” 吳秉齋垂首斂目,掩下沉痛,極力平靜答:“不足三成。” 裴策頷首,片刻,漠聲擲下一句:“那便用藥?!?/br> 吳秉齋心下沉重,叩首領(lǐng)命。 這時,有一隨侍匆匆入內(nèi),向李穆低聲稟報了一句什么。李穆面色為難,看向裴策,躊躇道:“殿下,奴才有要事容稟。” 裴策轉(zhuǎn)身,隨口問:“何事?” 李穆躬身上前,壓低了嗓音回稟。因離得近,含混落入?yún)潜S的耳中。他說的要事,竟只是“江姑娘醒來,不肯喝藥。” 李穆跟在裴策身邊多年,他說的“要事”,就是裴策眼里的“要事”。 吳秉齋助江音晚遁逃,自是覺得太子涼薄狠戾,江姑娘弱質(zhì)纖纖,留在太子身邊定有難言之隱,度日艱難。然而到如今,他不得不徹底推翻從前所想。 吳秉齋小心窺視裴策神色,但見他面色倏然一凜,冷峭如凝霜,轉(zhuǎn)回身,朝滿室醫(yī)者冷聲扔下一句“盡心救治此人,保其性命,孤必有重賞”,便匆匆闊步而去。 第50章 藥 “晚晚不肯喝藥,孤便斷了江寄舟的…… 湯藥涼了又熱, 梅子青釉的鈞瓷碗盛著濃褐的藥汁,再度擱在床頭的金絲楠木柜上。 秋嬤嬤侍立在床畔,還是勸了一句:“姑娘, 您就把藥喝了吧, 何苦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呢?” 江音晚靜靜躺在床上, 錦衾下, 右踝上的金鏈連著雕花嵌寶的床柱,稍一動便是?,樇?xì)響。她沒有說話, 只側(cè)轉(zhuǎn)過身, 不去看那碗藥。 藥碗上氤氳的霧氣漸漸淡了些,晾至溫?zé)? 眼看再晾下去, 便又要涼了,秋嬤嬤無聲嘆了口氣。 辛溫解表的藥,反復(fù)加熱易折損藥性,秋嬤嬤預(yù)備稍后端下去,吩咐重煎一碗。 這時沉穩(wěn)步聲驀然響起,秋嬤嬤看著那道頎謖身影出現(xiàn)在珠簾外,趕忙屈膝下去, 正欲道一句“參見殿下”, 便被裴策一個眼神制止。 秋嬤嬤會意噤聲, 悄然退下。 珠簾聲響輕輕泠泠,江音晚聽到那刻意放得輕緩的步伐聲漸近,仍維持著背對他側(cè)躺的姿勢不動,闔上了眸。 裴策面沉如水,在床畔坐下。溫?zé)崾终铺竭^去,覆上她的額頭, 察覺不燙了,神情才緩和兩分。 看她睫羽輕顫,顯然是裝睡。裴策嗓音低低沉沉,問她:“怎么不肯喝藥?” 江音晚只默然闔著眸,沒有回答。 裴策臉色沉下去,動作卻克制得輕緩,大掌握著她纖薄肩頭,將人掰過來面朝自己。 看清她孱白面頰,勝過堆雪雕霜,青絲如鴉云鋪了半枕,襯得那小臉不過巴掌大,脆弱得似要化去。 裴策下頜繃緊,眉目愈發(fā)寒冽,薄唇抿了抿,盡量平和道:“喝了藥病才能好,聽話?!?/br> 江音晚聽著他平緩語調(diào),心頭卻似有巨石壓上來,窒悶得教人喘不過氣。腳腕上金環(huán)質(zhì)感溫涼,在此刻如此鮮明,正是他要的聽話。 她依然緊緊闔著眸,輕顫的眼睫下,淚珠漸漸滲出來,染在睫羽,如揉碎了一把星子。 裴策撫上她細(xì)嫩面頰,力道輕輕。江音晚感受到他指腹薄繭的摩挲,微微的癢。 他神情的凜冽已經(jīng)緩緩收斂起來,轉(zhuǎn)為一種難以捉摸的平靜。磁沉嗓音慢慢道:“晚晚,孤有一樁好消息,你想不想聽?” 江音晚木然未作反應(yīng),他似并不計較的模樣,依舊將話語潺緩淌出來:“孤已經(jīng)找到了你的兄長,江寄舟?!?/br> 此一言不啻驚雷,江音晚倏然睜開了眼,直直對上那雙幽邃深眸。 “因他根本沒有想過讓得見這封矯詔的人活著返京。你可知我這一路,是何等殺機(jī)四伏?” 前世回憶里,兄長背對著三月的煦日而立,淺金光線勾描他高大身廓,堅毅面龐隱在晦影里,沉痛鏗鏘,是暖陽透不進(jìn)的寒。 “如今他已坐穩(wěn)江山,我又裝作對矯詔之事一無所知,才能暫且保全性命,做一有名無實的國公?!?/br> 倘若一切為真,前世,兄長九死一生回到京城時,裴策已坐上紫宸殿的那把龍椅,那封矯詔對他再無威脅,兄長又裝作毫不知情,才得以保全。 “今聞安西節(jié)度使反,已奪陽關(guān)至沙州,爾駐北庭,當(dāng)速率兵過天山,平定叛亂……” 那一卷黃綾,誘大伯出兵,字字染著江家的血。字跡遒勁如龍游雨驟,鐵骨銀鉤,熟悉到驚痛。 今生,兄長提前落入裴策手中,裴策可還會留他性命? 似有一只手緊緊攥住了江音晚的心,一分一寸往下拽去,一路拽向無盡的深淵。 她情急之下,脫口問道:“你打算把兄長怎么樣?” 裴策坐在床畔,居高臨下睨視著江音晚,靜靜將她的焦急質(zhì)問收于眼底。 江音晚望著他下頜鋒利輪廓,看他一雙漆眸冷邃如濃墨,黑得幾欲噬人,清峻容色卻愈發(fā)的淡下去,似寒山之巔,積年不化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