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眼熟。

    再一打量，才認出是在理漁海邊辦婚禮的新郎官。

    他似乎也認出了杜窈。

    神情略困惑地在兩人身上巡脧。片刻，走過來寒暄，“好巧。上次在婚禮上見過你——是程哥的朋友么？”

    “對，”她笑，“高中同學(xué)?！?/br>
    程京聞皺了一下眉。大概，還是不能免疫拿高中同學(xué)這種疏遠的詞定義關(guān)系。

    開口，“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來找阿姨談擴店的事，”他朝糖水鋪指一下。又說，“老板既然你在，那不如——”

    “不打擾你了。”

    程京聞平淡地截住他的話。

    杜窈倒是開口，“你叫周誠？”

    “對。你怎么知道？”

    “九月回來的時候去他們家吃過一次，”她說，“剛才和老板聊了幾句，她提到了你?！?/br>
    “這樣，”周誠笑，“阿姨人很好吧？”

    “嗯?！彼闷娴貑?，“你怎么會想投一個糖水鋪子呀？”

    周誠一愣，“因為老板——”

    “阿姨出來了?！?/br>
    程京聞再一次打斷他。

    眼里有警告的意味。

    周誠看見，心里一緊，自知在外人面前說得太多，閉上嘴告辭。

    杜窈卻聽清了他講的“老板”兩個字。

    轉(zhuǎn)過臉盯他，“你投這個鋪子干什么？”

    “你哪只耳朵聽見是我投的?！?/br>
    “周誠不就是這個意思?！?/br>
    她總在一些事上很敏銳。程京聞頭疼地捏一下鼻梁骨，“哪句這個意思？”

    “被你打斷的兩句?！?/br>
    杜窈突然瞇起眼睛，湊到他懷里。

    若有所思地拉長語氣，“噢——你那么早就想追我了？騙我上車，給我買藥。買水的借口帶我吃糖水……”

    她支起下巴，胳膊肘頂在他的腿上，眼角彎起一個了然又捉弄的弧度。

    一字一頓。

    “心機這么重——壞學(xué)生?！?/br>
    作者有話說：

    壞學(xué)生要被懲罰噢

    第51章 白夜

    木桌上的手機嗡響一聲。周誠暫停與老板娘的談話, 舉起。

    一通簡訊。

    明年一單項目改派，由他負責(zé)。元旦三天假期取消，回公司加班。

    他頓時苦笑一聲。

    大概是剛才在其他人前談?wù)摴镜氖? 犯下了錯——這糖水鋪子是程京聞九月要他注資的。查過，沒有背景。周誠私以為或許是某一項目里什么重要的關(guān)竅, 所以事情辦得也很盡心盡力。剛才見那姑娘和自家老板親近, 便差一些把話說漏嘴。是該罰。

    老板娘關(guān)切, “怎么了？”

    “沒什么?！彼麚u搖頭, “我們繼續(xù)?！?/br>
    -

    南豐湖一場盛大的水面歌舞表演開幕。

    黃昏。湖水粼粼的藍與波光的金交匯, 莫奈筆下的一副印象畫作。

    泛上船只，樂聲作響。

    人群攢動的目光眺去。部分, 在途中頓一下，被一位姑娘吸去注意力——倒并不是先因為打眼的外貌。

    她太高了。

    茫茫人海里突兀地高出半截身子，很難不引人注目。

    近一些的人再仔細看，原是坐在一位身量高大的男人肩上?？床磺迕婵?，但是背影已經(jīng)太過優(yōu)越。姑娘細長的腿搭在他身前兩邊輕晃, 手搭在黑色的發(fā)里。

    時不時低頭與男人笑兩聲。

    姑娘弧度柔軟的發(fā)垂到線條硬朗的臉側(cè)。摸了摸他稍顯無奈的眉, 笑起來。

    “重嗎？”

    兔毛圍脖堆壓在他的后腦，與她的聲音一樣軟綿。

    “要聽實話么？”

    程京聞的手掐住她的膝窩。

    杜窈一開始有些怕癢，踢了他好幾腳。這會兒總算適應(yīng), 不再亂動。

    “你這話講出來，不就是嫌重——”她不滿地噘一下嘴, “活該。壓死你算了。”

    他一嘆，“可是老師, 體罰累死學(xué)生是要被學(xué)校開除的?！?/br>
    “那你放我下來。”

    “真的？”

    “好老師不騙同學(xué), ”她躬下脊背, 大衣被撐一道柔韌的弧。于是聲音也近, 潮潮地貼在耳廓，不太有威脅的語氣，“最多——給你考試打零分而已?！?/br>
    “還是算了?！?/br>
    “真的嗎，你還可以反悔?！?/br>
    “……不用?！?/br>
    杜窈樂不可支地趴在他的頭頂。

    又想，程京聞或許還不知道江柔把他四年里匿名送禮物的事賣給了她。

    明知故問。

    “你那么早……”

    “專心看表演?！?/br>
    似乎知道杜窈想講什么，程京聞提前截住了她的話。

    杜窈撇一下嘴。

    他們現(xiàn)在大概在玩一種游戲——誰先揭破這一層窗戶紙就算輸。

    程京聞已經(jīng)提出一個時間。

    非要有的儀式感，在年后的崇湖墓園。杜窈悄悄從二維碼進去搜過，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收獲，愈發(fā)好奇?；蛟S程京聞覺察到她一探究竟的強烈企圖，更是閉口不談。

    于是杜窈只能按捺。

    既然已經(jīng)是預(yù)定的贏家，耐心地遵守游戲規(guī)則，等待即可。

    -

    湖上燈會一直持續(xù)到跨年。

    杜窈卻捱不住，犯困。

    又不愿輕易地返程回家。與程京聞?wù)伊艘婚g附近的便利店休息，鉆進他版型闊敞的羊毛大衣里，小憩。

    “要跨年記得提前叫醒我?！?/br>
    “嗯，睡吧?！?/br>
    程京聞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便利店熾白的燈打在上面，有熒熒的光澤。

    直到胸口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他騰出一只手，把u盤插進了手機里。瀏覽一遍正時在南城的合作伙伴，許多與杜家一樣的老牌舊族。要按杜漸成要求，連根拔除地清理，大約會很困難。

    程京聞的食指輕點桌面。

    一個隱秘的想法逐漸成型。

    與其替杜家清掃干凈，不如收來與成悅合作，換一個身份。

    畢竟——他不信任杜漸成。

    四年前的口頭對賭明明是他贏了，卻被臨時反悔，重新補了一個時限與條件。

    讓他沒有辦法與杜窈離開。

    況且他也需要一些背景。一些來自南城的擁戴與麾下。

    洗掉私生子的恥辱——

    或者，改變他們的觀念。和杜窈當(dāng)初想得一樣。

    他要風(fēng)光地迎娶公主。

    沉思里。耳邊驀地炸響第一束煙花沖天，接二連三的赤綺霓光與硝煙彌在午夜寂寂的天空。有驅(qū)散一片沉靄的沖動。

    倒計時的歡呼聲也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