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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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搜查現(xiàn)場,陸衎轉(zhuǎn)身來到落地窗前,發(fā)現(xiàn)前面擺放桌下,有一張皺巴巴的紙。他蹲下身,展開紙張,是16開大小,邊角不齊,看出是從一本書上撕下來,皺巴巴的,只是很詭異的,中間劃了一條線,白色的紙張分成兩半。 右邊寫著:我一直尋找活著的意義,究竟為了什么活著?生活對我如此不公,沒有人了,我是個怪物,他們厭惡我,恨我,為什么?我死了,是不是更好?比起恨世界,我更恨我自己。 左邊寫道:我想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終有一天痛苦會過去…… 左邊才到這就戛然而止,紙上有幾處不一樣的褶皺,是眼淚滴上的痕跡,字跡有些凌亂。 陸衎把紙放進(jìn)袋子里,遞給一旁的人做登記,搜查有條不紊的快速進(jìn)行著。 而另一邊,岑歆在車?yán)锏鹊糜行┎荒蜔?,吹空調(diào)吹得頭疼,索性就下了車。她并不打算前去湊熱鬧,因為聽說發(fā)生命案后,周圍圍了不少人,都被攔在外面。 她低頭發(fā)微信給陸衎:“你走的時候叫我?!?/br> “好,不要亂跑。” 才不到一秒,岑歆就收到回復(fù),她莞爾,收起手機(jī)四處轉(zhuǎn)悠,來到湖邊。 酒店的位置是真的很好,距離湖邊沒有多遠(yuǎn),在湖邊上五十米處有個涼亭。因為好多人都湊去看熱鬧,湖邊也沒什么人。她不自覺走上前,走近才發(fā)現(xiàn)里面坐了一個女子,身穿白色連衣裙,頭發(fā)挽起,她側(cè)身而坐,看上去有些清瘦。 或許是看湖景有些癡,岑歆近她也沒有發(fā)現(xiàn)。然而,快要到亭子的時候,一首哀怨的曲子從亭子里飄出來。 “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 dearest,the shadows i live with are numberless little white flowers will never awaken you not where the black coach of sorrow has taken you angels have no thought of ever returning you would they be angry if i thought of joining you gloomy sunday sunday is gloomy ……” 岑歆聽到歌聲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像被抽掉魂一樣,面色蒼白,只是呆呆看著面前的女子,后面的曲子突然一變,后面沒有吟唱,只剩下更家陰森的曲調(diào)。腦海里閃過一些畫面,但是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露出的胳膊立馬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從骨頭里透出的寒,讓她微微發(fā)顫。 心底里,有什么東西,快要破籠而出…… 而陸衎這邊,剛打開床頭的一部手機(jī),手機(jī)的頁面是一個音樂軟件的界面,上面單曲循環(huán)著一首歌。 點擊播放,看到上面顯示的歌曲名,高海濤驚呼出聲:“是那首世界禁曲?” 陸衎關(guān)了手機(jī),丟到高海濤的懷里說:“能不丟人嗎?” 祁亦言卻淡淡一笑,沒說話,但是眼神晦暗莫測。 高海濤摸摸后腦勺,把手機(jī)裝進(jìn)證據(jù)袋里,還是想不通。直到后面,自己回家百度了后才知道憂郁星期天和黑色星期五的區(qū)別。 “都別愣著,想要休息就給我快點?!标懶b看外面圍得人越來越多,有些煩躁,他習(xí)慣性的摸煙,卻摸到手機(jī),掏出一看。 “我先回去了?!卑l(fā)送的時間是兩點四十,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點。 陸衎接著撥過電話去,就一直顯示暫時無法接通,心底升起一絲不安,最近她還沒有這樣過。 “老大,都好了。”高海濤跑過來說。 “恩,收隊?!标懶b心不在焉,不安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第4章 黑犬(三) 岑歆回到家中,猛得把窗簾全部拉上,家中的窗簾是她跑了好幾個地方,對比之后買的,全部都是遮光最好的。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她終于感覺到滿滿的安全。她睡眠不好,一有點動靜,有些光都沒辦法入眠。 她一個人靠在墻角,席地而坐,想起白天見到的情景,那首歌,她從手機(jī)下載下來,一遍遍放著,一遍遍聽著。 她一定聽過這首歌,岑歆握緊冰冷的雙手,閉上眼,狠狠地回想,隱隱的想起,似乎有個女子經(jīng)常會輕輕哼唱。但是卻和這個不同,而且在亭子里聽到的后半段相似。 腦海里記憶的碎片,一點點拼湊,可是,每次,快要拼湊起來的時候,想起一點的時候,總有種力量狠狠地捏碎,又剩下一片空白。 岑歆緊緊的抱緊自己,在黑暗中看不見自己懦弱的自己,恨著,怨著…… 為什么忘記?為什么還是那么懦弱?為什么不想起來?為什么指控那天什么都說不出口? 她不是喜歡黑暗或是習(xí)慣在黑暗的環(huán)境中,而是在這看不見一切的世界里,她可以不用看見自己,那個丑陋,膽小的自己。 緊緊環(huán)抱住自己,頭埋在膝蓋間,慢慢的,岑歆甚至開始記不得那天的場景,很多畫面在腦海里一點點散去。 心底里,那種無能無力,那種無助的感覺,像洪水猛獸一樣將她侵襲,她失敗了,她又一次的要讓他們失望了。 岑歆知道在被陸衎救了之后,不光失去記憶,還患上很嚴(yán)重的抑郁癥。她其實是知道的,很清楚現(xiàn)在的想法是錯的,清楚這樣下去只會讓自己陷入更深的漩渦。可是,沒有辦法,心里那種無法掌控自己行為的感覺,快要把她吞噬。 岑歆一遍遍的問自己為什么…… 今天只是見到那么一個人,只是聽到一首歌,為什么就成這樣?到底,在哪聽過這首曲子?是誰在吟唱? 岑歆一次次深深呼吸,深深的換氣,努力地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敢抬頭,依舊埋在膝蓋間,手控制不住的顫抖,伸手去找手機(jī),摸到一片冰冷,手指一片亂按,音樂戛然而止,混亂的世界,一點點恢復(fù),她開始聽見外界的聲音。 岑歆深深呼了口氣,仰著頭靠在墻上,額頭上滲出了汗。 她又一次,把自己逼入死角。冷汗過后,身上一片濕粘,無力起身,閉上眼慢慢靜下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中,她不知道是在哪,四周一片黑暗,她聽到一聲喊救命的聲音,想上前,可是有人捂住她的嘴巴,緊緊的抱住她,圈住了她的手腳。她看不見是誰,卻又能感覺到控制住她動作的人,很痛苦,她在哭,那眼淚流在她的脖子里面,很冰,她的手很用力,但是卻渾身顫抖。 岑歆努力地掙脫,手卻用不上力,只能聽著,外面一遍遍撕心裂肺的求救聲…… “岑歆,岑歆?!?/br> 隱約中,似乎聽見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猛得,夢境轟然倒塌,她睜眼,迷茫的看著四周。 黑暗中有一絲光,是風(fēng)吹起簾子透進(jìn)來的,岑歆怔怔的看著前面,面上一片濕潤,伸手觸摸,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只見陸衎起身,猛得把窗簾拉開一半,隨后又蹲下,與她平視。溫柔的呼喚她:“岑歆,醒了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距離她很近,卻沒有碰她,連靠近都小心翼翼,就靜靜地等著她恢復(fù)。 岑歆睜著眼,她無暇顧及自己一臉狼狽,她抬頭看了眼窗外,屋內(nèi)沒有開燈,屋外黑夜早就已經(jīng)來臨,今夜沒有星星,天也比平時要黑些,似乎有一場暴雨。 黑暗中,陸衎看著,心被揪住一般。岑歆哭過的眼睛腫腫的,面色蒼白,他剛剛叫醒她的時候,她渾身都在發(fā)抖。 這樣的情景,這五年來,他看過無數(shù)次。只是,這兩年她控制得很好,沒再發(fā)作過。 想到每一次,他都只能靜靜地待在她身邊,等她自己走出來,卻不敢碰她。陸衎記得一開始的時候,他把她抱在懷里,卻換來她更強(qiáng)烈的掙扎,他慌張的松開,岑歆縮成一團(tuán),一直縮到墻角,面色沒有一絲血色,大幅度的顫抖著。 陸衎每次,都恨不得替她去承受,卻又沒有辦法,只能這樣看著,等著。 第一次見岑歆,十六歲,她那時候很瘦,小小的一個蜷縮在血泊中,白色碎花裙上,沾染上一片片血跡。 那時他還不是刑偵隊長,南城發(fā)生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當(dāng)時的程國梁親自負(fù)責(zé)這起案子。犯人的反偵查意識很強(qiáng),現(xiàn)場幾乎沒有任何線索,作案時間沒有規(guī)律可循。 突然有一天,他們接到報案,是一個女孩的聲音,而且,她曾經(jīng)是死去的刑警岑泊遠(yuǎn)的女兒,沒有音訊好些年。陸衎的父親剛好下來檢查工作,他聽到后親自帶隊。 只是,等他們到時,客廳里,滿是血腥味。當(dāng)時唯一還清醒的只有岑歆,程國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她突然拿過一旁的刀,卻猛然的要刺向自己的心臟。陸衎是最先回過神的,他飛快的上前踢掉了刀,岑歆暈了過去,一手卻緊緊的拉住他的褲腳。 他記得,他把她抱上救護(hù)車的時候,嘴里一直喃喃道:“為什么,還要活著?” 陸衎陷入深深的回憶。 十幾分鐘過去了,岑歆慢慢恢復(fù)了冷靜,她長長的嘆了口氣。低下頭嘆息,白天,她又把自己逼到死角。她平復(fù)呼吸,閉上眼,慢慢的回想一切,逐漸的平復(fù)下來。 其實中午她還沒來得及問亭子里的女子是誰,就被這首歌給引導(dǎo)進(jìn)了陷阱中。 “呼~” 她又呼了口氣,抹去眼角的淚珠,睜開雙眸,面色也慢慢有些血色,嘴角勾起一抹虛弱的笑說:“對不起,我騙你了,其實我是想看,當(dāng)年的卷宗,還有,岑棲的尸檢報告才考試的?!?/br> “我想當(dāng)警察,但是我的體能測試過不了,就想著考法醫(yī)吧,但是如果當(dāng)時我和你們說,你們不會同意這個專業(yè),所以我就選了醫(yī)學(xué)?!?/br> 陸衎回神,在心里松了口氣,卻又在聽到這話時,心中的石頭又被提起,懸在空中。 岑歆是信任陸衎的,她對著他述說,像每一次發(fā)病后那樣:“我剛剛夢見,有個女孩一直在喊救命,但是有個人,卻緊緊的捂住我的嘴。她在哭,在害怕。我猜那人,是我的mama,而,呼救的人,是岑棲?!?/br> “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眼角還有滴淚水,隨之而下,落入脖頸間,不見蹤影。 陸衎無法回答,因為他知道。 岑歆微微仰頭,笑了笑,繼續(xù)說:“我今天,在青山湖旁的亭子里,看到一個女子,她手機(jī)里,放著一首歌,很奇怪,我曾經(jīng)聽過,它前段是憂郁的星期天,后半段,卻是禁曲黑色星期五?!?/br>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知道,好像我就該記得……” 天色漸暗,空氣沉悶,岑歆說累了,已經(jīng)睡去。 陸衎輕輕退出了岑歆的房間,帶上房門,客廳的窗子外,夜空中蒙上了一層烏云,空中,閃過一道閃電。他又重新檢查了一道窗子,拉上窗簾才離開。 來到樓梯口,頃刻間,大雨毫無預(yù)兆的落下,他抬頭看了下天,車子還在十米外的停車場,只好脫下外套,抖抖頂在頭上沖向車子。 上車的瞬間連忙關(guān)上車門,衣服已經(jīng)濕得能擰出水來,只好扔到后面,驅(qū)車前,抬頭看了下岑歆房間的位置,憂思重重。 她笑著,卻含著淚問,你知道那天發(fā)生了什么嗎?他知道的,他們所有的人都知道。岑棲的尸檢報告,他看過,自然清楚在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可是,岑棲死了,她母親梁嘉死了,指證那天,岑歆卻看著那人什么都說不出口,其實說出口了,也不過是幾年的刑期,其他的關(guān)鍵證據(jù),她忘了。 陸衎閉上眼,總感覺到,她真正想起的時候,就是留不住她的時候。 岑歆聽見雨聲就驚醒了,她睜開雙眸,起身。屋子很黑,屋外嘩啦啦的雨聲,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一角,閃電忽然落下,緊接著的,是震耳的雷聲。 雨下得好大,她就靜靜地站著,樓下陸衎的車還沒走,車燈閃爍,也只能在這樣的夜晚,她才敢流露出一點點心思。 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她不懂對陸衎什么感情,更不懂他對她的心思。只是知道,陸衎給了她活下去的一個理由。 然而,經(jīng)過今天,她心底有種強(qiáng)烈的念頭,過去的真相,遠(yuǎn)比他們想象的要殘忍。大家都知道岑棲,她母親梁嘉受過什么傷,可全家就她一個完好無損,好好的活著。 那樣的家庭,怎么可能就她一個人好好的? 也正因為如此,她怕,如果她真的滿身污穢,可真的,會失去他了。 “嘩!”她猛得拉緊窗簾,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她也沒入黑暗中。 陸衎坐了將近十分鐘,雨勢沒有絲毫變小的趨勢。心思無限回旋,卻都是她的模樣,從衣服里掏出煙盒,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濕透。 “靠!” 無奈驅(qū)車離開,回去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才到半路,前方已經(jīng)漫起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