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文繼母養(yǎng)兒日常 第80節(jié)
這么一沓試題,說是千金不換都不為過!想來也只有弘樂書院這樣屹立兩朝的老牌書院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都搜集到,更無私地愿意與人分享。 沈翠對老先生越發(fā)崇敬,眼眶都有些發(fā)熱。 一直看到最后一頁,沈翠有些懵。 老山長說自家書院會組一個交流團出來游學,里頭有一個他的學生,情況比較特殊,不知道翠微這邊方不方便照顧。 末尾他老人家也說的很明白,不是要用試題來換這份照顧,兩樁事一碼歸一碼,只是合在一封信里寫了。 若翠微這邊不方便也無甚,后頭翠微的學生做了試題,遇到困難的地方還是能寫信去和他交流,莫要有心里負擔。 這事兒沈翠實在沒大看懂,就喊了勞不語過來參詳。 勞不語就解釋道:“書院大比之后,沒有院試的那一年,拔得頭籌的書院可以派出學子代表,到其他參加的書院里頭學習交流。其他書院不能藏私,得好好分享經(jīng)驗給他們。而他們也會分享一些自己的讀書心得,達到交流共贏的目的?!?/br> 這還挺好理解的,這等于是書院大比冠軍的彩頭,而且也促進了參賽書院的交流。 但勞不語也納悶道:“一般招待這些游學學子的書院,都得是青竹書院那種有名望、教育資源豐厚的。老先生咋還派學生到咱們書院來?” 不是他們要妄自菲薄,書院之間差不多水平的,那才叫交流雙贏。 弘樂書院那樣的書院,派學子代表來翠微書院,那真的跟扶貧沒兩樣。哪里就需要老山長這般放低身段,特地寫信來請求的?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有些想不通。 “不過總歸是好事,派出的游學學子代表弘樂書院的臉面,能在那樣的大書院里頭展露頭角的,必然是人中龍鳳。信件里頭不好寫的太詳細,免得萬一落到旁人手里被人說嘴,等人到了,咱們再問問其中緣故?!?/br> 沈翠點了點頭,反正他是真的孺慕老山長,書院大比的事兒加上這次這么些試題,等于承了人兩次恩惠。是該回報的時候了。 雖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顧人家。 后頭沈翠就寫了回信,先表達了感謝,并說無甚不方便的,讓老山長隨時派人過來。 這次她回信花了貴一倍的價格找了鏢局去送,半個月之內(nèi)送到了弘樂書院。 彼時老山長已經(jīng)收到了來自其他書院的幾十封回信,都是表示游學團隨時可以去,他們隨時歡迎,但單獨某個人的,他們則言辭委婉地表示不大方便。 為此老山長沒少頭疼。 這天翠微的信件到了,書院里做雜活的高瘦少年幫著送到了他跟前。 看到恩師的白頭發(fā)又多了幾根,他過意不去極了,小聲道:“先生,不然……不然就算了吧。我回去種田放牛,也是能過活的?!?/br> 老山長日常都是和藹非常的,聽了這話臉直接板了下來,“種田放牛討生活,這就是寒窗苦讀十年想要的結(jié)果嗎?” 少年紅了眼眶,眼神中帶了幾分不甘,但還是道:“可我更不想您因為我的事傷神至此。” “你莫要說那些糊涂話,”老山長的語氣又變得和緩,“府試的事……也不是你成心為之,我為你尋個暫時落腳的地方,等這事兒過了,你再回來?!?/br> 少年背過身擦了擦眼睛,正好有頑皮的學子來找老山長交悔過書,推門進來看到他在,下意識地怪叫道:“‘霉出血’,你怎么在這?!” 怪叫出聲后,那學子發(fā)現(xiàn)山長也在,立刻懊悔地捂住了嘴。 那綽號叫作‘霉出血’的少年也跟著漲紅了臉。 按著以往的發(fā)展,老山長后頭必然會懲治對方。弘樂書院風氣好,對方雖然后頭并不會開展什么報復,但更會應證‘遇到他就沒好事兒’的那種傳言。 不過此時打開了翠微書院信件的老山長卻沒顧得上這個,只是開懷笑道:“好孩子,你總算有個去處了!” 第八十八章 這次沈翠寄信過去只過了一旬時間,就又收到了回信。 這封回信簡潔得多,老山長表達了感謝之情,也給出了一個大概的日期,說他們書院的代表學子已經(jīng)在這封信送出來的時候就動身了,大概八月左右就會到來。至于具體的其他事項安排,他會另外休書讓學子自己帶過來。 沈翠看完這封信,忍不住奇怪道:“信大概是老山長托鏢局送,他們?nèi)找辜娉腾s路送來的,走在了那學子的前頭。但弘樂書院到咱村里的路程,無論如何也不至于要趕一個月的路。我還想著七月時,那學子就該過來了。” 勞不語就猜著道:“許是還要先去別的書院參觀學習,后頭才到咱們這里來?” 翠微書院成立的晚,而勞不語跟著他先生讀書又已經(jīng)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他們在這些流程上都不甚明了,左右只是比預估的時間來的晚月余,就也沒多想。 沈翠這邊倒也不用安排什么,學生宿舍是個大通鋪,現(xiàn)下只衛(wèi)恕和衛(wèi)奚住著,再睡一個人也很富裕。再給那學生曬一床被褥就成。 而堂屋的教室里,沈翠日常用著的那張書桌也被挪到了外頭廊下,衛(wèi)恕使小廝另外買了一張新的來,算是他給新同窗的一點見面禮。 后頭書院日常照常展開,一直等到中秋節(jié)了,他們還沒等到那弘樂書院的學子。 這就有些讓人憂心了,別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去年的中秋節(jié),因為書院大比,翠微這邊大家都無甚過節(jié)的心思。 今年本準備好好熱鬧一番,還要進城去看中秋燈會的,但想到那個沒按照日期前來的新學生,大家也都不大提得起興致。 沈翠就道:“先別想那么多,萬一人家只是有事兒耽擱了呢?沒得就把事情想壞了?!?/br> 三個少年都勤勉非常,酷暑炎熱都沒能消磨他們的斗志,難得遇到大節(jié)日,沈翠還是挺鼓勵他們出去動一動的。 勞不語也道:“是啊,花燈會還有猜燈謎,正好讓我看看你們最近學的如何!” 于是原定計劃不變,中秋節(jié)那天大家一起美美的吃了一餐有魚有rou的,等到傍晚,一天的學習時間結(jié)束,就一道進城去參加花燈會。 尋常時候城里有宵禁,到了時間無故在外逗留,會被巡邏的差役拘走。 逢年過節(jié)是特例,不止不設宵禁,還鼓勵百姓外出活動。 城內(nèi)張燈結(jié)彩,擺攤的、賣藝的處處可見,笙歌鼎沸,熱鬧非凡。 勞不語帶著仨少年走在前頭,周氏挽著沈翠的胳膊走在后頭,約定好如果走散就在城門口匯合,而后就開始邊走邊逛。 他們特地沒吃晚飯出來的,所以先奔著賣小吃的攤子去了。 甜咸餅、豌豆黃、炸糖餅、江米條……各種小吃買上一兜子,然后在幾人分著吃。 沈翠還帶了錢袋子過來的,不過衛(wèi)恕和周氏、勞不語都搶著給錢,愣是沒輪到她這山長出手。 后頭便是少年們最看重的項目——猜燈謎了。 設置猜燈謎的小攤子匯聚成一整條燈謎街,猜對一題,給攤主一文錢,可以拿到一根紅布條。 紅布條就跟后世電玩城里頭的票紙差不多,攢著可以去街尾一眾攤主共同出資設置的攤位上兌換禮品。 而拿到紅布條最多的,可以拿到燈王,也可以直接兌換成十兩現(xiàn)銀。 這種娛樂性質(zhì)的活動沒規(guī)定人數(shù),可以單打獨斗,可以組隊行動,不少文人好友匯聚于此,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這時候的燈謎比后世文雅高深的多,都以六書,也就是象形、會意、形聲、指事、假借、轉(zhuǎn)注為胚胎。 沈翠一開始不知道這個,想著自己最近也讀了不少書了,就也跟著少年們一起下場。 上來第一個燈謎,謎面是‘彼此姻緣恰并頭’。 勞不語并不下場,他這把年紀參與進來,像大人欺負小孩子,就讓他們自己猜。 沈翠執(zhí)著那紙箋想了半晌,試探著問:“姻緣通‘音’‘員’二字,所以這是個‘韻(韻)’字?” 攤主笑著遞上一個紅布條:“夫人聰慧!” 沈翠面上一喜,轉(zhuǎn)頭看穆二胖他們……幾個少年臉上都沒出現(xiàn)意外的神色,顯然他們早就想到了。 她擺手笑道:“你們猜你們的,莫要讓著我。” 說完她接著去猜第二道燈謎,謎面是‘天地一孤舟,射《詩經(jīng)》一句’。 這種題沈翠就兩眼一抹黑了,看她犯了難,穆二胖出聲道:“天地即玄黃,天地間只有孤舟,載天載地,所以答案是‘載玄載黃’?!?/br> 很順利的,他們就贏到第二根紅布條。 后頭燈謎越來越難,沈翠沒再猜出一個,于是穆二胖和衛(wèi)恕站了出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猜出來,順帶還給沈翠這丈二和尚解釋一番,也一路都猜了過去。 而此時燈謎街的另一處,也有一少年以飛快的的速度從街頭猜起。 “‘楚書。射《詩經(jīng)》中句?!i底是‘南國之紀’?!?/br> “‘西樓月望幾時圓’,謎底是‘三五在東’。” “‘小飲酩酊午后方醒’。謎底是‘其未醉止’?!?/br> 很快沈翠他們都知道有個街上另一邊有個猜謎飛快的能人異士出現(xiàn)了。 他文采實在斐然,所以不少人都簇擁著他,跟在他后頭看他表演,所以沈翠他們只隱約能聞其聲,而不能穿過其他人看到他的模樣。 “那咱們還猜嗎?”和人家一比,他們的速度顯然是比不上的,爭搶燈王或者十兩白銀的獎勵也就成了不可能。 平時一文錢恨不能掰成兩瓣兒花的沈翠說沒事,“本就是出來玩的,再說布條也能兌換其他的東西,咱們兌換些別的吃的用的也成!” 穆二胖笑著點點頭,轉(zhuǎn)頭卻聽衛(wèi)奚已經(jīng)在猜下一個燈謎—— “‘魯肅臨事不茍’,謎底‘君子敬而無失?!?/br> “‘雨馀山色渾如睡’。謎底‘雪’?!?/br> 幾乎是看到謎面,衛(wèi)奚就猜出了謎底。 前頭他一直沒出聲,沈翠他們還當他是不擅長這個,沒成想其實是衛(wèi)奚如同前頭的穆二胖和衛(wèi)恕故意讓著沈翠一般,也在故意讓著他們。 如今知道有了個強大的對手,他才開始不遺余力地展現(xiàn)出真實水平。 “這臭小子!”衛(wèi)恕轉(zhuǎn)過身子勾上衛(wèi)奚的脖子,“倒是挺會藏拙。” 衛(wèi)奚被他說得臉上一紅,但也沒放慢猜燈謎的速度。 漸漸的,他們這邊也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簇擁上來。 一直等兩撥人在街尾相遇,人流量實在太大,直接把那兌換禮品的攤子給擠得張袂成陰。 身子骨最好的衛(wèi)恕站了出來,擠到最前頭去送上紅布條,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回了來。 而另一撥人也有人幫著遞上那邊的布條。 最后一番清點,兩邊的紅布條居然都恰好是五十根! 整條燈謎街攏共不到二百個燈謎,他們雙方比拼的時候,街上其他人也在猜謎,眼下已經(jīng)無謎可猜。 雙方打成了平手,可燈王只有一個。 沈翠想著那其實可以雙方平分那十兩銀子,但是這燈謎也不是她猜的,也不好隨意由她來決定。 更別說讀書人好風雅,真提出來,沒得讓人覺得自家書院一身銅臭味。 所以她沒說什么,只看攤主如何決斷。 那看顧禮品處的攤主忙前忙后,最后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一張紙箋,擦著滿頭的大漢道:“幸好幸好,這還有一道,用作加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