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彼χf。

    窗戶推開一條縫，新鮮的空氣涌了進(jìn)來，天也快亮了。

    陸周瑜撈起地上的外套，蓋在兩個人身上，衣料上粘有從沙漠上帶回來的細(xì)小礫石，他捻掉幾粒，低頭看著夏炎，忽然問：“你對流星說的什么？”

    “嗯？”夏炎閉著眼，顫了兩下才睜開，像是不解他為什么又問一遍，但仍然誠實道：“我說，我戀愛了?！?/br>
    “跟你?！彼a(bǔ)充，又閉上眼。

    心臟像被他的話挑出了一個小口，那些虛無和惶恐紛紛泄氣，只留一顆沉甸甸的、正加速跳動的器官。

    一個人的一生是不斷下沉的過程，被各種人事物牽絆著，越來越重，越來越低，最后踩在地上，才發(fā)現(xiàn)原來風(fēng)景更好。

    陸周瑜曾經(jīng)是無牽無掛，飄得太遠(yuǎn)，好在有人愿意勇敢地、不留余力地拽住他降落。

    想起陳文說的，你是談戀愛，不是拍英雄電影。陸周瑜抱著懷里的人，覺得某種意義上來說，夏炎是出現(xiàn)在他世界里的英雄。

    這么想著，他不禁笑了一下，夏炎被震醒，緩緩地睜開眼，問他：“笑什么?！?/br>
    “沒什么?！?/br>
    陸周瑜不看超級英雄電影，從小也沒有英雄夢，這種話目前對他來說還是難以張口的程度，于是換了種說法。

    “只是突然覺得，”他停頓了一下，俯身，湊在依然泛紅的耳邊，說：“很喜歡你?！?/br>
    第63章 不晚（完）

    回海城的前一天，晚飯后，夏炎看見婁瑞一個人在院子里給葡萄藤澆水。夏正煬回來的這兩天，無事一身輕地迷上了中國畫，這方面陸周瑜略有涉獵，剛吃過飯，夏正煬就拉他到書房里學(xué)習(xí)皴法。

    洗過手，夏炎從果盤里抓了把小番茄，走到婁瑞身邊，水流停了停，婁瑞轉(zhuǎn)頭看見是他，笑著問：“東西都收拾好了？”

    原定的返程時間是明天下午，但機(jī)票難買，最終只搶到了早上七點的一班，婁瑞為此有些遺憾，不過也沒說什么，默默地把夏炎空出來的半邊行李箱塞滿了。

    “收好了?！毕难装研》讶o她，接過水管，嘩啦啦地往土里澆，“這葡萄長得真好。”

    天還沒完全黑下去，呈現(xiàn)一種藍(lán)紫交疊的奇妙顏色，但夜風(fēng)已經(jīng)從地面上掀起來了，園子里的花花草草隨風(fēng)擺動。退休之后，婁瑞不再把精力投身金屬研究，轉(zhuǎn)而照料起植物，也同樣游刃有余。

    “這還是你十歲那年暑假種的，”婁瑞回憶起來，“我和你爸也沒時間管，竟然自己活過來了?！?/br>
    “是嗎，我都沒印象了?！?/br>
    “一轉(zhuǎn)眼你也這么大了，”婁瑞捏捏他的手臂，“還是太瘦，回去好好吃飯?！?/br>
    夏炎點頭說好，澆得差不多了，他把水管關(guān)上，兩個人都不著急回屋，就在院子里乘涼。書房的窗簾沒拉，透過窗戶，能看到陸周瑜正躬身糾正夏正煬的筆法。

    婁瑞也往那邊看，說：“小陸會的還挺多的?！?/br>
    夏炎又點點頭，思考片刻，問：“你覺得他怎么樣？”

    “問我?。俊眾淙鹦α诵?，“我覺得是個好孩子?！?/br>
    “媽，我們都多大了，”夏炎也笑，沒做太多思考地說：“我也覺得他很好?！?/br>
    “我在跟他談戀愛?！彼苯犹拱?。

    說完還是忍不住緊張，或許應(yīng)該更循序漸進(jìn)一點，但他不想再等了。

    連漫天星空都已經(jīng)知道，這不該再是秘密。

    隔了幾秒，婁瑞都沒什么表示，夏炎拿不準(zhǔn)她的情緒，不知道是該讓她靜一靜獨自消化，還是陪著她講講自己的心路歷程，只好原地站著，摟過她的肩膀輕晃，“媽，是不是有點突然了？”

    婁瑞搖搖頭，也不像震驚的樣子，甚至和煦地笑起來，晚風(fēng)揚(yáng)起她的鬢發(fā)，又被她綰到耳后，“不突然，你喜歡就好。只要你喜歡我們都沒意見?！?/br>
    “媽……”夏炎的聲音有點啞。

    “看得出來你們很要好，”婁瑞輕輕地說，“這就夠啦。”

    夏炎從前常羨慕有家長管束的小孩，但長到一定年紀(jì)，又開始感謝父母的寬容，讓他有更多可選項。他抱了抱婁瑞，說：“謝謝mama。”

    結(jié)束半個月的漫長休假，從西北回到海城，夏炎花了好幾天適應(yīng)氣候和快節(jié)奏的生活。

    休假前，他手里沒有堆積什么工作，有充足的時間停下好好調(diào)整，但陸周瑜一回來，就馬上投身進(jìn)敦煌的項目中去了。

    此跨省項目經(jīng)文化局審批，是近年來海城的重點工作，僅僅是前期會議都開了半個月之久，即便陸周瑜只負(fù)責(zé)視覺創(chuàng)意模塊，也逃不開早出晚歸的命運(yùn)。

    不過夏炎能看出對他對敦煌文化的熱愛，盡心盡力地參與每一個環(huán)節(jié)，且樂在其中。夏炎閑下來的時候，會幫忙描摹一些壁畫圖案，從中提取元素符號，輔助他做IP設(shè)計，倒也學(xué)習(xí)了不少新知識。

    十一月的某天傍晚，兩個人在夏炎家的客廳摹圖，把茶幾挪開，大開面的硫酸紙直接平鋪在地板上。

    描摹完難度最大的一幅飛天壁畫，夏炎撐起身體，發(fā)現(xiàn)陸周瑜靠著沙發(fā)睡著了，頭微微偏向一側(cè)，呼吸綿長。夏炎把他手里的勾線筆抽出來，蓋上蓋子，試探著捏捏食指，指節(jié)抽動了一下，還是沒醒。

    即便高強(qiáng)度的工作之下，夏炎也極少見他困頓的模樣，一時覺得新奇，靠在沙發(fā)上觀察許久，最后沒忍住，撿起一張廢稿紙，照著他的樣子畫了一個腦袋大大的卡通人物，舉起來欣賞片刻，起身拍拍手去廚房煮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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