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勛章重新回到身上，克拉摸了摸自己的心跳，沒感受到任何異動，他們沒有一分信任和真心，似乎覺得克拉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由得他們用這枚盾形的銀色小飾物控制。

    人類的背叛者，那天希爾也提過，這兩天耳邊盡是這樣聳人聽聞的字眼，克拉一點(diǎn)實(shí)感都沒有，他沉默著，用袖子擦了擦劍柄。大概這把劍從自己被關(guān)進(jìn)地窖那天就隨意被丟棄在桌子上無人理會，劍鞘和劍柄上似乎沾染了果汁，變的粘噠噠的。希爾是不會回來的。他默默在心里念道，帶著些遺憾。他們原本可以多相處些日子。

    “先生，芙...龍被送去王都后，會怎么處置？”他明知道對方滿口謊言搪塞他，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道：“會......被殺死么？”

    “你不希望它被殺？”梅塔公爵反問。

    “它沒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它沒有理由被殺死，這不公平。”就因?yàn)橐粋€莫須有的預(yù)言，芙蕾就沒有生存的權(quán)利了么？他始終不覺得自己養(yǎng)大的小家伙跟什么火龍惡龍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

    “公平？”梅塔公爵看著他仿佛看著天下最滑稽的一張臉，忍俊不禁：“你是裝傻還是天真？克拉，你用所有人的性命與一只龍做賭博，還妄圖找到公平？”

    克拉咬住嘴唇，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所以生命是以種族與數(shù)量做權(quán)衡的，芙蕾的一條命，不能跟許多人的命相比較。

    “先生，我可以問個問題么？”克拉望向男人，梅塔家從百多年前就是初月谷地的領(lǐng)主了。他們收攏安撫貴族們，鞏固著武力與財富。梅塔公爵年近四十，除了眼角被笑容擠出的幾條紋路，沙漠中的男人們風(fēng)吹日曬的粗糙痕跡并沒有在他身上出現(xiàn)，他就像站在山頂?shù)囊活w挺拔的樹，吸收了整座貧瘠山脈里的所有養(yǎng)分。

    “當(dāng)然。問吧?！泵匪艨偸且桓睂捜莸臉幼?，并不是因?yàn)樗拇嫒屎窕蚴瞧⑿詼亓?，僅僅是因?yàn)樗腥硕夹⌒囊硪淼卮y他地心思生怕惹惱了他。

    “為什么，不告訴大家這個傳言？為什么那個祭司不告訴大家龍的存在？”克拉如果在兩年前便知道這世上真的有龍，可能早就發(fā)現(xiàn)了芙蕾的不正常，事情也不會變得這樣被動。

    “告訴誰？那些人么？”男人始終避開他的眼睛，伸手向外一指。伊本家建在城中的高處，離領(lǐng)主的公爵府只有一條街道之隔。貴族們總是喜歡從高處俯瞰自己的領(lǐng)地，看人們辛勤勞作：“他們不需要知道這些。除了恐慌，他們什么都做不了?！?/br>
    “可每個人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彼约阂彩枪艨谥械摹澳切┤恕敝?。

    “真相重要么？”梅塔公爵與伊本相視大笑：“孩子，你還太年輕了。真相從來都不重要，大部分人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更好的活著。他們比你想象中更擅長自欺欺人?！?/br>
    克拉覺得作為一個平民的自己被深深冒犯了，他口中的“大家”蠢如豬狗，似乎只會關(guān)心嘴邊的一口飼料，眼前的一片麥秸。

    “孩子，我知道你不服氣，你才十八歲。每個人十八歲的時候都這樣氣盛，一腔抱負(fù)?！币帘疽沧哌^來，拍拍克拉的肩膀，卻摸到了潮濕的布料，他不著痕跡的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掩飾著嫌棄：“長大以后你自然會明白?，F(xiàn)在，先委屈一下吧?！?/br>
    “來人，把他手綁起來?！惫魡緛砹擞H衛(wèi)：“綁到城外。順便散出消息?！?/br>
    克拉一愣，頃刻明白了他們的用意，苦笑一聲：“大人，他不會回來的。這沒有意義?！?/br>
    “功勞是你的?？死@對我們很重要，對整個初月城，整片沙漠都很重要。你是在這里長大的孩子，是我親自授勛的騎士，應(yīng)該忠于我，忠于我的人民。”

    可是你的人民對此一無所知啊，克拉迷茫地想。

    雖然夏天快要過去，但沙漠里日照時間依舊長的嚇人。他們倒是沒有難為克拉，時不時有人送水給他。只是兩三天沒洗澡了渾身不舒服，他慶幸自己天生不愛出汗。

    克拉獨(dú)自坐在城墻上看日落，一群親衛(wèi)在墻內(nèi)的遮陽棚里吃著冰涼的蜜瓜葡萄喝著冰茶。他們一起在炙烈的陽光里等過了一個下午?？死粗约簳竦桨l(fā)紅的手背，希望不死心的公爵早點(diǎn)接受現(xiàn)實(shí)，至少，先放了自己被無辜牽連的父親。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公爵帶著一小隊人前來，克拉覺得事情應(yīng)該結(jié)束了?？擅匪魠s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清晨里從容的笑意消失不見，領(lǐng)主大人面色沉重：“克拉，你想過么，我知道的事，其他領(lǐng)地的領(lǐng)主也知道?！?/br>
    克拉并沒有初月谷地以外的概念。只知道幾個領(lǐng)地都臣屬王都，向來相安無事。

    “告訴我，龍會去哪里？黎明城？還是曼音城？”梅塔公爵五官焦灼擰緊，來回踱步。

    “我不知...”克拉剛張開嘴吧，風(fēng)就來了。梅塔公爵停在他面前，展開了眉頭，恢復(fù)了寬和的笑意：“你不是說，你們只是萍水相逢么?！?/br>
    克拉回過頭，希爾的身形越來越近，那條細(xì)細(xì)的小辮子隨著步伐搖晃，像調(diào)皮的小尾巴。

    蜜月：

    他來了他來了！

    第12章 他該效忠于什么

    克拉看到希爾身后不遠(yuǎn)處追著一小隊駱駝騎手，隊伍的最前面是一只半人高的薩路基獵犬。它們有飄逸的耳朵和最適應(yīng)風(fēng)沙的透明眼瞼，敏捷又兇猛，在松軟的沙子里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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