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出來打獵，見到有豹子行兇，出手相助，乃在情理之中。漪如吃驚的是，他救人竟是做了全套，射傷那瘋豹之后，即刻又騎馬追上漪如，在千鈞一發(fā)之時將她救了。

    要知道，他上輩子遇到那瘋豹的時候，其實并非被瘋豹所傷，而是被受驚的坐騎顛下馬背摔斷脖子。這一次，他的坐騎沒發(fā)瘋，漪如的坐騎發(fā)瘋了。

    漪如常想，要是兩人摔下去的時候，脖子一起折斷，那可謂天意。

    故而世子救她，說是舍命，倒也不為過。

    想來想起，漪如覺得，這個世子竟然會為一個素不相識且穿著仆人衣裳的人做下這樣的事，倒可謂本質(zhì)良善。

    “女君，”小娟又問道，“他將女君救下之后，有何表示？”

    漪如道：“無甚表示。他將我救下之后，隨從就到了，長沙王和太子他們也到了，我除了多謝，還能做什么？”

    “他如此奮力救下了女君，莫非不曾與女君說話？”小娟忙又問。

    漪如想了想世子那清冷寡言的臉，搖搖頭：“不曾?！?/br>
    小娟一臉失望。

    二人正說著話，另一名小婢從外面匆匆走進來，道：“女君，主公回來了，似乎有大事?！?/br>
    嚴(yán)祺回來，確實帶回了一件大事。

    今日，長沙王在朝堂上當(dāng)堂上奏，要皇帝徹查獵苑里瘋豹傷人的事。

    長沙王可謂是有備而來，將此事疑點，樁樁件件都寫在了奏報之中，還聲稱在那獵苑中附近搜到了一只獸籠，上面散落的皮毛，正是豹子的。

    據(jù)長沙王的意思，那瘋豹是有人故意安置在獵場之中。要謀害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

    這話一出來，朝野再度震動。

    誰也沒想到這事竟會有如此進展。

    第三十八章 獵苑（十）

    “圣上如何回應(yīng)？”容氏忙問。

    “既然長沙王口口聲聲扯到了太子，圣上自是不可忽視?！眹?yán)祺道，“在朝廷上，他就令廷尉接手此事，限一個月內(nèi)查清?！?/br>
    容氏了然，奇道：“這長沙王也是怪哉，既要咬著此事不放，又為何拿太子做由頭？圣上就算將此事查清，確認(rèn)系有人蓄意謀害，那也是謀害太子，而非長沙王父子。如此一來，圣上豈非就把自己摘清了?！?/br>
    嚴(yán)祺笑道：“長沙王又不是傻子，怎會要圣上認(rèn)罪？他當(dāng)堂奏報之時，說有人包藏禍心，挑動他和圣上兄弟不和，想讓太子在他名下的游獵中遇險，誣他謀害太子。這哪里是要向圣上討說法，這是要借題發(fā)揮，逼圣上承認(rèn)他是個忠臣，對他毫無芥蒂。”

    容氏頷首：“這長沙王，倒是個知道變通的?！?/br>
    嚴(yán)祺卻嘆口氣：“只是此事到底牽扯到了漪如，只怕廷尉也少不得要上門來盤問?！?/br>
    容氏聽得這話，神色不快，念聲佛，道：“漪如可是差點喪命，那日在獵苑之中，該問的都問了，該說的也都說了，還要盤問什么？我還想著，過兩天日子好，帶她到廟里去拜神收驚，廷尉卻來舊事重提，沒完沒了。”

    嚴(yán)祺道：“這是無法，圣上交代的事，就算要過過場，廷尉也要悉心做好。放心，他們不敢拖延，定然很快就會過去。”

    容氏看他眼睛轉(zhuǎn)著，似欲言又止，道：“可還有別的事？”

    “是有一樁，不過長沙王那邊的?！眹?yán)祺道，“他處死了世子身邊的一個隨從?！?/br>
    容氏道：“哦？為何？”

    “面上的由頭是偷竊，”嚴(yán)祺道，“不過我聽說，其實是為那日獵場中的事。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那日世子聽到獵鹿的號角，故而急著去追。鼓動世子的，就是此人?！?/br>
    容氏了然，心照不宣。

    嚴(yán)祺猜得不錯，廷尉的行動確是迅速。不到一個月，廷尉就已經(jīng)將事情來龍去脈查清，向皇帝復(fù)命。

    照廷尉的說法，那瘋豹確實是有人故意放入獵苑之中。廷尉按著長沙王的線索，順藤摸瓜，揪出了一個人。

    此人名叫梁五，本是市井無賴，曾私設(shè)斗獸場，開賭局?jǐn)控敚还俑榉庵?，懷恨在心。就在長沙王將去游獵的消息傳出之時，一個在京中做生意的突厥人找到梁五，拿出三百兩黃金，請他潛入獵苑之中，對太子下手。除此之外，那突厥人還許諾，事成之后，另有重謝。

    梁五債務(wù)纏身，見到這么大筆錢財，自是動心。加上對朝廷和官府心懷不滿，他一口應(yīng)下，隨即從別處斗獸場里弄來一頭豹子，餓了三日，又喂藥激發(fā)兇性，將其放到了那獵苑之中，設(shè)下圈套，等太子過來。然而事不湊巧，嚴(yán)祺的女兒嚴(yán)漪如竟是無意間闖入此處，被瘋豹襲擊，幸而長沙王世子出手，將她救下。

    此案的過程，與嚴(yán)祺猜想的大致不差。不過重點并不在闡述各處細(xì)節(jié)上，而在破案。廷尉大張旗鼓地四處拿人，最后一共有十三人被判了死罪，都是市井中的流氓，以謀逆大罪凌遲處死。除此之外，還有上百人連坐，不是下獄就是流放。

    這事，又讓京城上下轟動一時。

    不過，議論的風(fēng)向變了些。

    那些嚼舌根的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嚴(yán)漪如在此事之中，并非是那惹禍的人。相反，那原來要用來暗算太子的豹子，因為她的貿(mào)然闖入，沖著她去了。換而言之，她竟是替太子擋下了一場災(zāi)禍。

    于是結(jié)合著嚴(yán)漪如先前那中邪瘋癲的傳聞，街頭巷尾又有了另一般說法。這嚴(yán)漪如是得了些神通，看似瘋癲荒唐，其實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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