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嗎？”丁瑤皺眉：“我剛剛照了好久鏡子，看不出來啊。”

    “她穿了無痕豐臀褲。”陳喬粵插了一嘴。

    “你這身材比例也太夸張了。”周漠不明白當下這種審美，臀部跟胯部大得嚇人，顯得腰肢纖細無比，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窄口花瓶。

    “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顏值博主競爭有多大？正常人滿大街都是，誰要看正常人啊？”丁瑤笑道：“現(xiàn)在這種身材特別流行，我得蹭蹭這波熱度，不瞞你們說，我最近有時候一天就吃半個蘋果?！?/br>
    “那你剛剛還點了個大套餐？”陳喬粵問。

    “我得拍照啊?！?/br>
    三人在江邊的卡座坐下，夜景很美，沙發(fā)坐著也舒服，只是夜晚的風不帶一絲涼意，反而悶熱異常。

    “我們能不能進去？里面有空調(diào)?！敝苣嶙h。

    “這里風景好?！倍‖幰呀?jīng)拿起手機自拍。

    “你等等，我讓他們拿多把風扇過來?！标悊袒浧鹕砣ソ腥恕?/br>
    “你怎么不拿相機拍？手機不夠?qū)I(yè)啊。”周漠看著眼前不斷換姿勢的好友道。

    “就是要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才美，太高清反而不好看?！?/br>
    “我看你最近粉絲都快 10 萬了?！?/br>
    “昨天已經(jīng) 10 萬了?！?/br>
    去年，丁瑤辭職考研，勤勤懇懇備考了半年，筆試成績出乎意料的好，然而復試被刷，一共錄取 11 個人，她剛好排在第 12 位。之后拍了個哭訴視頻發(fā)到小粉書，沒想到一下爆火。

    “她們根本不在乎我考沒考上，她們只在乎我都哭成那樣了，為什么眼線還沒暈……”當丁瑤發(fā)現(xiàn)自己的筆記突然被 2 萬人點贊時，激動地對好友們道：“我好像找到一條新路子了，我要當美妝博主！”

    短短半年時間，她從一個素人搖身一變，如今已是 10 萬粉的博主，廣告接到手軟，每個月的收入差不多是之前的十倍。

    丁瑤抓住剛剛回來的陳喬粵：“今晚這頓我的，富婆你不許跟我搶。”

    “我不搶?！标悊袒涀拢骸斑@里你最有錢。”

    “你倆別互相推了，反正我今晚就放開吃，吃窮你們?！敝苣Φ馈?/br>
    前不久，陳喬粵村里的舊屋終于回遷完畢，一下拿到 6 套回遷房，總面積達到 500 多平，一夜暴富大抵如此。

    “小喬，你最近是不是特空虛？年紀輕輕就擁有這么多套房子?！倍‖巻枺骸拔衣犝f很多拆遷戶又拿房又拿錢，錢到手立馬提豪車，真是人生贏家啊，羨慕不來?！?/br>
    “不空虛，其實我好忙?！标悊袒洸媪藟K火龍果，說道。

    “忙什么？”

    “我還沒想好那些房子怎么處理?！彼f：“你們知道現(xiàn)在很多短租公寓嗎？”

    “知道，不過據(jù)我所知，很多開沒多久就倒閉了，一手房租太高，二手房東現(xiàn)在不好做?！敝苣f。

    “如果要我自己租出去，就得一套套去裝修?！?/br>
    “這是個大工程?！倍‖幍?。

    “是啊，煩著呢?！?/br>
    “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嗎？”

    “有錢個鬼咩，我現(xiàn)在一分錢沒見到?！标悊袒洆u了搖頭：“光裝修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所以我建議把其中一套賣了，不過……”

    “不過什么？”

    “我媽不同意?！?/br>
    “為什么不同意？”

    “老一輩的思想，不到餓死，不賣房?！标悊袒浂⒅矍氨P子里精致的甜點，幽幽道：“所以……你們別看那些拆遷戶表面風光，實際上就是死守著房子，變不了現(xiàn)。”

    周漠跟丁瑤同時搖頭，異口同聲道：“我理解不了?！?/br>
    丁瑤抿了口冰水，看著眼前大快朵頤的兩個女人：“我真羨慕你們。”

    “羨慕什么？”

    “你們想吃就能吃?！?/br>
    “吃飯犯法嗎？”周漠認真道：“你趕緊吃點東西?！?/br>
    陳喬粵把一小戳意粉放進她的碟子里：“你再不攝入碳水小心絕經(jīng)?！?/br>
    丁瑤皺了皺眉，手托著下巴：“說實話，我覺得我最近快抑郁了，這情緒總是忽喜忽悲，患得患失，你們懂嗎……”

    兩人同時搖頭。

    “我總感覺現(xiàn)在這一切都是過眼云煙，很快就消失。這名利場來得快，去得也快?！彼龂@了口氣，緩緩道：“忘了告訴你們，我報名考研了。但我到現(xiàn)在都沒復習，只剩下不到 5 個月的時間……”

    “那你怎么想的？”陳喬粵問：“你先安心復習不行嗎？考上了一樣能當美妝博主啊?！?/br>
    丁瑤苦笑：“這行更新?lián)Q代特別快，如果不能保證更新頻率，粉絲很快就跑光了?！?/br>
    “所以你在猶豫……是放棄考研繼續(xù)當博主？還是放棄博主去考研？”周漠問。

    “嗯。”眼前是兩條路，一條是賺快錢，一條是提升自我對將來發(fā)展有幫助。

    可是考完研，她賺的錢會比現(xiàn)在更多嗎？

    “我覺得還是……考研?！标悊袒浀?。

    “周漠你覺得呢？”丁瑤問。

    “我給不了建議。”周漠抽了張紙巾，按了按嘴角，苦笑道：“我剛剛也被迫做了選擇，還不知道是對是錯?！?/br>
    她把調(diào)崗的事說了一下。

    “這個項目你跟了這么多年，跟那邊的關系一直挺好的，有人想搞你？”陳喬粵問。

    周漠搖頭：“是安建的意思?！庇中πΓ骸爸暗穆纷右恢焙茼槪F(xiàn)在才接觸到職場殘酷的一面，不過還好，不算太晚。”

    “那你接下來什么打算？”

    周漠盯著眼前被鋸成兩半的牛扒，淡淡道：“接手新項目吧?！?/br>
    陳喬粵眼中的周漠一直是個冷靜且理智的人，她永遠能毫不費力就做出決定，且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說服自己。

    這點是她跟丁瑤最佩服的地方。

    這家餐廳 9 點半過后就成了清吧，只供應酒跟小吃，臺上的歌手也變了，從小清新傷感情歌變成纏綿悱惻的英文歌。

    三個人心里都裝著事，喝了不少。

    “你飯都不吃，居然敢喝酒？不怕明天臉腫不好看？”周漠見丁瑤一杯接一杯，驚訝問道。

    “現(xiàn)在都是靠 p 圖的，再說了我到時候還能化個醉酒妝，說不定又能火一波?！彼Ａ苏Ｑ郏莾缮燃俳廾鴵渖?。

    周漠跟她碰杯，由衷夸她：“你不成功誰成功?！?/br>
    “你跟許寧幾時拉埋天窗（結婚）啊？”陳喬粵問她。

    “沒那么快。”周漠搖頭，眼底閃過一絲迷茫，半晌又道：“異地戀沒有好下場?！?/br>
    丁瑤認同地點頭，又問：“一開始許寧不是說就過去半年嗎？這一年都快過去了，還不回來？”

    “這種事情哪里說得準，不斷加需求改需求，他今天給我打電話了，聽聲音好像還在加班?！?/br>
    “不愧是深圳啊，卷王。”

    酒醉后的周漠像變了個人。

    每回她一喝醉，那嘴就沒停過，嘚吧嘚吧說個不停，還喜歡撒酒瘋，比如此時她跑到臺上，要人家專業(yè)歌手給她讓位。

    丁瑤趴在桌上，笑得停不下來：“小喬，你趕緊給她錄下來。”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給大家獻唱一曲?！敝苣闷瘥溈孙L，說完對身后的鋼琴師點了點頭。

    臺下觀眾見到一個衣著清涼的靚女發(fā)酒瘋，喜聞樂見，開始起哄。

    周漠等了一會，見音樂聲還沒起，不滿地看向那鋼琴師：“開始?！?/br>
    鋼琴師一臉無語，又忍不住笑道：“您要唱什么？”

    “哦對，我忘記報歌名了?！敝苣缓靡馑嫉匦πΓ骸拔乙瓘垏鴺s的《儂本多情》?！?/br>
    “情愛就好像一串夢，夢醒了一切亦空……”

    周漠來廣州滿打滿算已差不多 10 年，至今已經(jīng)能說一口流利的粵語。

    大學那會為了學粵語，讓陳喬粵沒日沒夜教她，從一開始發(fā)音笨拙搞笑，到后面能看一整集無字幕版《尋秦記》，這當中只用了一學期的時間。

    一本正經(jīng)唱著粵語歌的周漠很迷人。

    李柏添倚著吧臺，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到臺上那女人的側臉。

    他以為她會出洋相，沒想到唱得還可以。

    身旁的好友見他看得專注，眼底帶著笑意，于是問道：“有興趣？”

    李柏添咬著煙，不置可否。

    “我渴望自由讓我沖天飛，當初的我太沖動……”

    周漠的嗓音帶著酒醉的沙啞與慵懶，即便唱功一般，但韻味十足。

    臺下，丁瑤看得眼睛瞇起：“周漠在發(fā)光?！?/br>
    陳喬粵舉著手機正在錄像，聞言點頭：“她今天真不應該穿這套衣服。”

    唱到一半，戛然而止。

    周漠把麥克風交到駐唱歌手手里，在眾人的掌聲中，小跑著往外走。

    胃里陣陣翻滾，周漠踉踉蹌蹌跑到門外，彎腰一陣干嘔。

    吐了好一會吐不出什么東西，強忍著不適打算走回去。

    可走沒兩步，一股酸味涌上喉嚨，她腦子來不及反應，手已經(jīng)撐著一旁的黑色轎車，吐了個底朝天。

    今晚吃的東西太雜，基本上全吐出來了，周漠盯著眼前嶄新黑色輪胎上的污穢物陷入沉思。

    “我這車今天剛提?！鄙砗笥械统恋穆曇魝鱽?。

    周漠聞言，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眼前的男人很高，她微微仰起頭，見他臉上喜怒不明，她遲疑地問道：“這車……是你的？”

    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