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攻略手冊 第1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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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贝拗胸┳罱臍馍淮蠛茫钋锾鞖飧稍?,他嘴邊起了個大燎泡,滿嘴唇都是干裂血皮。 “給個準(zhǔn)信吧。這案子還如何追查,圣人那邊要不要問,如何地問。臣等束手無策,一切仰仗殿下的諭令?!?/br> 姜鸞知道他的意思。 徐公公說延熙帝死因存疑,意思就是暗示:不是病逝,極有可能被人加害。 當(dāng)夜的人,延熙帝薨了,韓震龍死了,還在世的當(dāng)事人只有兩個。一個是中書令裴顯,一個是端慶帝姜鶴望。 徐公公人就拘押在大理寺牢獄里,他的口供并不難問,但誰也不敢繼續(xù)往下追問。 徐公公是個嚇破了膽的鵪鶉,萬一胡亂掰扯,供出了什么要命的供詞……后面怎么收場? 崔中丞堵了姜鸞幾次了。話里話外,請她私下里問一問圣人,揣摩著端慶帝的回復(fù),他們也好決定結(jié)案的方向。 但姜鸞壓根不想問。 她并不在乎她那位性情酷厲、好大喜功的好長兄究竟是怎么死的。 按她的想法,把徐公公放了,就按照原本的‘病逝’結(jié)案,不要再追究下去,一了百了。 但事情發(fā)展到如今,三堂會審的大案,不可能壓住動靜,朝堂上的官員們多多少少都聽說了。御史臺出了名的大炮仗,綽號‘章三本’的章御史,已經(jīng)摩拳擦掌,準(zhǔn)備著上奏本要求徹查。 姜鸞站在紫宸殿外,和崔中丞談起了條件。 “要本宮去紫宸殿問圣人,可以。但本宮同樣有事情,想請崔中丞在政事堂里說幾句話?!?/br> 崔中丞眼皮子一跳,“殿下說的……又是退兵令的事?” 姜鸞連著說了幾次了,要朝廷撤回九月中旬的發(fā)往邊境的退兵令。 說了三回,被政事堂駁了三回。 今天是第四回 了。 姜鸞不是輕易退讓的性子,她想要做的事,會反反復(fù)復(fù)地嘗試。一遍不行,換條路再試試,總要做成才好。 崔中丞不是堅定的主戰(zhàn)派。在他心里,邊境大獲全勝,大聞朝獲得了空前大捷,突厥王庭已經(jīng)在協(xié)商納貢,還往下打個什么勁呢。 大聞朝疆域萬里,他看不上突厥人連糧食都種不出的貧瘠的砂石荒漠地。 但如今京城的情形太棘手,三堂會審的主審官員們騎虎難下,兩害相較取其輕,他退讓了。 “臣應(yīng)下了?!贝拗胸┮е擂坌渥樱?/br> “殿下等著政事堂的消息。臣這就去跟李相爭個不死不休。如今政事堂里就只剩臣和李相兩個,等三五天吵不出結(jié)果,言官們紛紛聞風(fēng)上奏,一摞奏本奏上圣人御案時,就是殿下的機(jī)會了?!?/br> 姜鸞一點頭,往紫宸殿方向走去,“等你的好消息?!?/br> 顧娘娘這幾日都歇在紫宸殿,不眠不休,照顧夫君,照顧虎兒。 姜鶴望在她的面前,一只腳踩進(jìn)了鬼門關(guān)里,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她障目的葉片。 生死關(guān)頭,顧娘娘終于意識到,她的夫君真的撐不下去,她再滿懷怨懟地往后退,也不會有人追過來了。她必須自己往前,才能留住她此刻擁有的一切。 她抱著虎兒坐在龍床邊,忍著淚,輕聲細(xì)語地和龍床上陷入昏睡的端慶帝說話。 “二郎,虎兒昨晚會開口喊‘娘娘’了?!?/br> “二郎,入了十月深秋了。宮里的楓葉紅似火,看起來熱熱鬧鬧的,你一定會喜歡?!?/br> “二郎,太仆寺新進(jìn)獻(xiàn)了個四面擋風(fēng)的步輦,式樣新鮮得很,上頭四角飛檐,下頭是六個人抬的肩輿·,走起來穩(wěn)得很。等你清醒了,你帶著虎兒,坐上去試試?” 姜鸞的腳步聲就在這時響起,從門外噠噠噠地進(jìn)來,傾身探了探二兄的氣色脈搏。虎兒見到了最喜歡的小姑姑,興奮得手舞足蹈,啊啊啊地伸手要抱。 姜鸞看了眼二嫂。 顧娘娘匆匆抹了把眼角,把虎兒遞過去。“虎兒和三姑姑玩兒啊?!?/br> 姜鸞接過了胖墩墩的小子,熟練地捏了捏臉蛋,湊過去粉嘟嘟的臉頰邊,吧唧,親了一口。 虎兒咯咯笑著親了她滿臉的口水。 太醫(yī)署的幾名老御醫(yī)過來回稟,“殿下,圣人最近兩天的情況趨近穩(wěn)定,夜里清醒了半個時辰,說了幾句話。但精力不濟(jì),又睡過去了。這次發(fā)作大傷元氣,殿下恕臣等直言,圣人的身子,最近實在不能在cao持政務(wù)了?!?/br> 這是委婉地勸誡,勸她不要把政事拿到端慶帝的面前商議。 姜鸞點點頭,“本宮知道了。今日過來,只是探望病情,聽聞圣人早上醒了,過來看看。” 人在緩慢地恢復(fù),氣色沒有前兩天那么難看,原本臉上泛起的青灰死色也消退了,變成了重病后的蒼白,應(yīng)該是痙攣窒息的癥狀得到了緩解。 她心里安穩(wěn)了不少,正打算離去,虎兒卻指著床上昏睡的父親,奶聲奶氣地喊了聲,“耶耶?!?/br> 病床上的手動了動,帶動了衣袖,被虎兒看見了。 端慶帝姜鶴望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顧娘娘幾步?jīng)_過去,又哭又笑,一滴淚落在姜鶴望的衣襟上,“二郎,你醒了?!?/br> 姜鶴望吃力地抬起手,顧娘娘怔忪了片刻,顫著雙手握住了瘦骨嶙峋的男人的手掌。 姜鶴望以幾乎聽不見的氣聲喚她,“琇娘?!?/br> 姜鸞把虎兒放在床邊,胖小子才不理會耶耶和娘娘執(zhí)手相對淚眼的場面,飛快地爬過去幾步,一屁股坐在耶耶的被褥邊,張開手,往前興奮地一撲—— 差點把才清醒過來的父親給壓得厥過去。 顧娘娘急忙把虎兒抱起,遞給旁邊的奶娘,輕聲寬慰夫君,“二郎,見你醒了,我便安心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要吃喝的,和我說,我去下廚?!?/br> 姜鶴望露出懷念的神色,“秀娘做的鱸魚豆腐湯,鮮美無比,咳咳……許久沒有嘗到滋味了?!?/br> 顧娘娘立刻起身,“我這就去廚房里準(zhǔn)備食材。一道鱸魚豆腐湯,只需大半個時辰便好。二郎等一等我?!?/br> 姜鶴望轉(zhuǎn)過頭,目送著顧娘娘匆匆離去。姜鸞站在旁邊,聽御醫(yī)低聲回稟,圣人的脈相比剛才昏睡時散亂虛浮了不少,保持清醒對身體的負(fù)擔(dān)大。 她輕聲告退,“二兄好好休息,阿鸞出去了。阿鸞有幾句話想和二兄說,等以后休養(yǎng)得再好些,再來商量——” 姜鶴望卻叫住了她?!皠偛沤心闵┥┏鋈プ鲷~湯,咳咳……就是有事想和阿鸞單獨說?!?/br> “有件事,年頭就在商議了。但不巧二月里王相突然退隱辭官,這事,咳咳……就擱置下來,我自己差點都忘了?!?/br> 他吩咐姜鸞附耳過來,以幾乎難以分辨的氣聲道, “年初正月里,為兄?jǐn)M好了一份密旨,當(dāng)時給了王相。王相拿去和李相商議,后來一直沒拿回來,咳咳……應(yīng)該還在王相手里。如果朕有了意外……阿鸞就去,找王相和李相,把那份密旨……咳咳,拿回來……” 他勉強(qiáng)支撐著說完一句極長的話,心肺喉嚨支撐不住,咳得撕心裂肺。 旁邊遠(yuǎn)遠(yuǎn)避開、讓天家兄妹單獨說話的幾名御醫(yī)趕緊沖過來勸誡,“圣人,不能再說了。需得好好休息,保重龍體啊?!?/br> 姜鸞替二兄蓋好被子。剛剛耳邊聽到了密旨的大消息,她卻沒多說什么。 人才剛清醒過來,說一句長話都勉強(qiáng)。 崔中丞求她問的去年八月初十夜的經(jīng)過,必然會引起姜鶴望強(qiáng)烈的心緒波動。在他休養(yǎng)恢復(fù)到夏天里的平穩(wěn)狀態(tài)之前,她不打算問。 她也不急著問王相手里的密旨是怎么回事。 密旨的內(nèi)容,以她對二兄的了解,大概猜得出七八分。 她轉(zhuǎn)身就要退出門戶緊閉、空氣里帶著濃烈中藥味的紫宸殿。 姜鶴望卻在身后掙扎著又把她喊住了。 “還……還有一句……” 姜鸞又心酸又好笑,按著二兄撐起身的肩膀, “好好休息,你還要說什么,我知道。晉王府里的八百斤金,藏金的那幾個地方,我都背下來了?!?/br> 姜鶴望安心地躺下了。艱難地比劃出一個手勢,以氣聲說,“用了些。只剩七百二十斤金了……” 姜鸞揉著眉心出去:“知道了。” 密旨的內(nèi)容,她大致猜得出。 姜鶴望的病情時好時壞,正月里那段嚴(yán)寒時節(jié),很是不好了一陣。當(dāng)時他下了密旨,又親口對她說過, “別讓虎兒小小年紀(jì)就登基。小孩兒容易受旁人影響,于國于家都不是幸事?!?/br> 現(xiàn)在他病情大壞,又提起了密旨。 密旨里多半寫著,一旦他亡故,皇太女姜鸞登基。 但姜鸞不想坐等著開啟密旨的那天。 姜鶴望的病情時好時壞,天氣時節(jié)會影響,心緒波動會影響。需要時時刻刻地小心看顧。 然而,坐在大位之上的君王,注定了會有數(shù)不清的事交給他手里,每天耳邊會傳進(jìn)各種各樣的大事,引發(fā)強(qiáng)烈的心緒波動。 晴天雨天,風(fēng)雨霜雪,都會有朝臣在紫宸殿外求見,告訴他各方正在發(fā)生的、往往令人不怎么痛快的大事,等待君王決策。 她二兄的病癥,適合去清靜雅致的地點休養(yǎng),每日對著優(yōu)美風(fēng)景,身邊嬌妻愛兒,書畫弄弦,寧靜平和地度過每一天。 坐在如今那個高位上,每天一睜眼就壓著無數(shù)沉甸甸的人和事,沉重的負(fù)擔(dān)就算沒有拖垮他的精神,也會拖垮他的身子。 登上大位僅僅一年,他已經(jīng)被拖垮了。 姜鸞其實是個沒有什么雄心壯志的人。 她只想自己過得痛痛快快的,讓自己身邊的人過得快快活活的。 從前公主府開府那陣,裴顯曾經(jīng)問過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當(dāng)時不客氣地回答,“打算把公主府的跑馬場填平了,改種菜。要養(yǎng)活公主府幾百號人,關(guān)起門來過小日子,還要給奶娘養(yǎng)老?!彼X得就是她想要的人生了。 那時候她確實是如此想的。 后來二兄登了基。姜鶴望的性情謙和仁厚,就算沒有太大的作為,也會是個不錯的守成之君。 姜鶴望和她親厚。她雖然不樂意做勞什子皇太女,但既然被人硬架在了這個位子上,那么和二兄互相扶持著,一個做皇帝,一個做皇太女,日子這么過下去,她也覺得還行。 但她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 她不想眼睜睜看著二兄拖著病軀坐在高處那個位子,一年年地耗干了精氣神,年紀(jì)輕輕地變成宗廟里頭黑壓壓幾大排靈位里的一個。 她不想坐等著二兄薨逝的噩耗傳來,再心安理得地打開密詔,當(dāng)眾受命登基。 等二兄精神再好一點,她打算抽個時間,跟他好好地談一談。 她的精力,年紀(jì),處事手腕,都足以應(yīng)付高處那個消耗活人精氣神的大位。 那就讓二兄早早地退,換她來。 ———— 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把前線那封退兵令給想辦法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