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一走，奶奶就開始叭叭數(shù)落她。二叔含糊著敷衍著，總算把老人拉走了。

    大門落鎖，家里只剩下祁汐和祁昊兩個(gè)人。

    祁汐的心也條件反射般提起來。

    她很久都沒有和祁昊獨(dú)處過了，也很久沒有這種不安和恐懼感了……

    見她站在門廳不動(dòng)，祁昊出聲：“不要補(bǔ)課么？”

    祁汐抿抿唇，扭頭朝方桌示意：“就在這邊吧，涼快。”

    ——更重要的是離大門近。

    祁昊拿著書包過來，移開桌上的水壺和瓶罐，悶聲嘟噥：“本來也不熱……”

    話這么說，他還是打開了大門，放下門簾，又進(jìn)廚房開了窗戶。

    不通透的房間形成對(duì)流，有了風(fēng)意。

    身后大門敞開，祁汐的心稍定。

    她拽了下把凳子，稍拉開和祁昊的距離，坐下掏出手機(jī)。

    她給陳焱發(fā)了條消息：

    【我可能還要晚會(huì)兒?！?/br>
    陳焱回復(fù)：【我接你去？】

    不等她回復(fù)，他又問：

    【沒什么事兒吧？】

    祁汐打出“我?guī)推铌弧睅讉€(gè)字，想了想，又刪掉，只發(fā)過去個(gè)“沒有”。

    她收起手機(jī)：“給我看下你卷子?！?/br>
    祁昊拉開書包翻了半天，掏出幾張皺皺巴巴的卷子。

    祁汐接過來，發(fā)現(xiàn)是八中的月考卷。八中也開始月考了，比他們還早。

    低頭看了兩眼，她眉心就鎖起來。

    “咋樣？”祁昊小聲問，自從上次他偷拿平板被祁汐抓住呲過一頓后，他好像就有點(diǎn)怵她了，“能……考上職校么？”

    祁汐抬眼：“職校？”

    “就濱江路那邊的石油化工學(xué)校啊?！逼铌蛔チ讼履X袋，“咱比不了你，能混個(gè)家門口的職校就滿足了……”

    “……”

    祁汐看著他的卷子沒說話，努唇的樣子莫名跟陳焱神似。

    看她那臉色，祁昊悻悻的：“我媽說要實(shí)在不成……就讓我復(fù)讀一年，或者干脆現(xiàn)在就去跟著高二上課。”

    祁汐嗤了下：“高二不行，你可能得跟著初二上?！?/br>
    “那……”祁昊皺眉思考時(shí)表情會(huì)放空，看起來無辜又蠢笨，“要跟初二上，我就還得讀四年，不是，還得五年呢??！”

    “……”

    祁汐無語：“……你還真打算去?。?！”

    祁昊：“……”

    祁汐白他一眼，拿過筆，嘩啦啦翻開數(shù)學(xué)書，老練勾畫概念定理和例題。

    像祁昊這種連勾股定理都搞不清楚的人，只要把最基礎(chǔ)的東西學(xué)會(huì)就好了。

    他是文科生，數(shù)學(xué)要考個(gè)六十，別的別太拉垮，總分應(yīng)該能有三百，夠上職校了……

    祁汐勾勾畫畫完，祁昊拿過書和卷子，有些扭捏地開口：“我今晚就不學(xué)了……”

    祁汐往客廳里走，沒接他話茬。

    祁昊繼續(xù)道：“我和我兄弟說好要去網(wǎng)吧開黑的。我媽明天才回來，我爸回來也得十點(diǎn)多了，我趕他們回來之前回家就行。后面幾天放假我再看你畫的那些……”

    “隨便你?！逼钕眠^書包放到門廳的凳子上，轉(zhuǎn)身進(jìn)了衛(wèi)生間。

    祁昊在外頭窸窸窣窣一陣，也沒了動(dòng)靜。

    她沒管，洗完手后從兜里拿出手機(jī)，想問陳焱帶小乖回去了沒。

    剛打開q-q，眼前倏地一片黑暗。

    祁汐怔愣兩秒，抬手摁墻上浴霸的開關(guān)。

    沒反應(yīng)。

    停電了？

    祁汐放下手機(jī)，握住門把剛要開門，忽然聽見外面有動(dòng)靜。

    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就在門廳里。

    祁昊還沒走？

    突然斷電，他怎么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

    可要不是他……

    想到敞開的大門，祁汐腦中嗡出一聲。

    一顆心臟砸胸腔里狂跳。她貼著門板，大氣都不敢出。

    門廳里的腳步聲稍遠(yuǎn)，好像往客廳里去了。

    祁汐吸了口氣，悄無聲息地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側(cè)身擠了出去。

    看不清門廳那塊，她不敢往門口走。

    衛(wèi)生間門口是通往閣樓的梯子，祁汐沒有猶豫的時(shí)間，老練地爬上了閣樓。

    打開地板口，她第一眼就往窗外看。

    對(duì)面的樓里燈火通明。

    所以，不是停電。

    電閘是被人故意扳掉的……

    祁汐瞬間渾身發(fā)涼，后背都起了小疙瘩。

    恐懼的涼意很快傳遍四肢，她顫抖著手指，摸向墻邊的椅子。

    鎖不在那兒。

    祁汐從校服兜里掏出手機(jī)。

    屏幕亮起的瞬間，她出汗的手心不受控地打滑。

    手機(jī)砸在地板上，哐地一聲。

    祁汐一僵，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結(jié)。

    時(shí)間在黑暗之中停滯片刻，外面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朝著閣樓的方向走來。

    咚，咚。

    第37章

    這個(gè)步伐比她剛才在衛(wèi)生間聽到的要響許多。

    像祁昊的——他胖, 走起路來步子一直很沉。

    也像什么人喝醉了酒，癲狂凌亂，又透著些急不可待……

    腳步聲移至正下方, 祁汐猛地打出個(gè)激靈, 身體撲在地板口之上。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壓住這塊地板，手繼續(xù)在周圍摸索——

    還是找不到鎖。

    膝蓋下的地面隱隱感受到阻力, 下面有人開始用力推了！

    祁汐扯過墻邊的大行李箱壓住地板口, 起身時(shí)又拽倒了椅子蓋在上面。

    她沒有考慮的余地，也不敢回頭看, 只拔腿奔向閣樓的窗口。

    翻出窗臺(tái)的瞬間，呼呼風(fēng)聲在耳邊響起。

    之前都是跟著陳焱一起, 這是祁汐第一次自己上房頂。

    跑過屋頂旁掉下來的遮光板時(shí)，她想起床頭那顆銀色涂層的星星。

    又沒由來想起陳焱說過, 等冬天到了, 他會(huì)幫她把掉下來的板子都粘好，再加上保暖層……

    祁汐跑到樓沿，深吸一口氣, 大跨步邁到對(duì)面樓上。

    她始終沒有低頭看。她知道只看一眼，自己就一定不敢繼續(xù)了。

    沿著陳焱每次上來的路徑，她順著窗往下爬。

    腿腳發(fā)軟，手上就加倍地用力抓緊。

    掌心被磨得生疼，終于踩到一樓的防盜窗頂，蹲身往下跳時(shí), 她稍一趔趄。

    落地的實(shí)感讓祁汐如獲大赦, 也忽略掉手上和腳腕的痛感。

    等到心跳漸緩, 她扶著墻抬頭。

    一下子怔住。

    不到兩米的地方, 祁昊站在單元門口, 正愕然看著她。

    他半張著嘴，臉上又是那種茫然到愚蠢的表情：“你——”

    他剛開口，祁汐就彎腰撿起一塊石頭，使勁砸過去。

    恐懼，屈辱，憤怒，決絕……她所有的情緒都被他那副無辜又無謂的模樣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