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 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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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yī)院回來后的晚上, 祁汐發(fā)起了高燒。 她強撐著在外賣上買了一板退燒藥,吞下兩片后,睡意很快襲來。 這一覺直接睡了一夜又一天。再醒來時, 溫度已經(jīng)退了。 她發(fā)了一身汗,一點力氣都沒有, 嗓子干疼得厲害。 祁汐再沒吃藥, 喝了一大瓶水后,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做了很多夢,荒唐又混亂, 夢境的盡頭與現(xiàn)實重合, 天光大亮。 祁汐睜眼,望著窗外的陽光恍惚許久,才慢慢坐起身來。 她昏昏沉沉病了兩天,手機上攢了好幾通電話和一大堆消息。 有mama問她為什么不接電話, 是不又熬夜碼字忘了點;還有江逾白今早發(fā)來的微信, 說他要離開潯安進組了……祁汐一一回復(fù)。 消息剛發(fā)完, 一個電話就撥過來, 房產(chǎn)中介打來的。 “祁姐, 我這邊有家人說想去看看房子?!敝薪槔事晢? “您這兩天什么時候方便???” 祁汐看向灰撲撲的屋頂。 當初離開潯安時,她做夢也不會想到,燕南巷的這個老房子, 會落到自己手里。 高考完她就切斷了和這邊的一切聯(lián)系,后來還是聽mama說才知道, 祁昊考上了淮州的一所職校。而鄒新萍, 在兒子去上學(xué)的那個秋天, 和祁鈞離婚了。 她離開了生活二十年的燕南巷, 離開了潯安,再也沒有回來。 大二結(jié)束時,祁汐突然收到一筆匯款,沒有附言,也沒有備注,只知道是從淮州寄來的。 數(shù)目差不多就是她在潯安那一年,mama給鄒新萍匯的生活費。 祁汐把那筆錢轉(zhuǎn)寄回了淮州,地址是祁昊所在的職校。 大四畢業(yè)前有一天,mama忽然打來電話,說她想把奶奶接到南都來治病。 鄒新萍和祁昊離開潯安后,祁鈞就很少著家,后來干脆不管他媽了。老人的病很快惡化,路都走不了,席蔓到潯安看她時,她身上都長了褥瘡…… 對于奶奶之前的一些做法,祁汐依舊心有芥蒂。她當時在港城,好些事不想說也不想管了,只掏錢請了個護工,囑咐m(xù)ama別累著自己。 奶奶的基礎(chǔ)病一大堆,在南都也沒好轉(zhuǎn),不到半年人就走了。 奶奶去世后,席蔓收拾她的東西才發(fā)現(xiàn),老太太離開潯安時,把戶口本,房產(chǎn)證,存折全都隨身帶上了。 而且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立了個頗具法律效力的遺囑,把自己的存款,還有燕南巷的那套老房子,都留給了祁汐。 席蔓和祁汐請的律師去辦過戶時,祁鈞也跑過去發(fā)瘋,律師直接報警。時菁知道后,又找人修理了祁鈞一頓,之后他就很久沒在潯安出現(xiàn)過了…… “這幾天都行。你來之前給我說聲就好?!逼钕薪檎f。 “好的好的?!敝薪轭D了下,又小心試探道,“那這個價格……您這兒還有商量的余地么?” “底線已經(jīng)給你了,再低就算了吧?!逼钕溃拔乙膊恢背鍪?。” …… 掛斷電話后,祁汐打開外賣軟件。 燒退后她精神好了不少,就是兩天沒吃東西,腦袋都有點發(fā)暈。 正要點郭阿姨家的炒米粉,時菁的微信語音彈了過來。 看見她遇暴雨發(fā)燒的消息,時菁就開車往潯安來了。祁汐忙說自己已經(jīng)好了,約她外面一起吃晚飯。 時菁平常應(yīng)酬多,自己吃飯時就很簡單,祁汐帶她去巷尾的小吃街覓食。時菁不讓她吃重口的米粉,兩人最后選了一家雞湯店。 等她倆吃完,才到晚飯點。小吃街里的各樣攤子陸續(xù)支起來,人也開始變多。 祁汐和時菁緩步消食,慢慢走到街邊那幾家清吧前。 中間那家最亮眼:門頭都是純木的,薄荷綠的led燈條特別有設(shè)計感,一看就是游客喜歡拍照打卡的風格。 時菁偏了下頭:“坐會兒去?” 祁汐正想說算了,酒吧里突然響起熟悉的前奏。 男歌手的聲音圓潤又不失磁性: “愛像一陣風,吹完它就走 這樣的節(jié)奏,誰都無可奈何 沒有你以后,我靈魂失控……” 祁汐心緒微晃?;剡^神來她點頭:“好啊。” 清吧里這個時候人還不多,燈光是恰好好處的昏暗。 里面的裝潢也不錯,一整面貼滿了磁帶的墻壁復(fù)古又吸睛。 她倆找了一桌靠墻的沙發(fā)坐下。 時菁拿過酒單,抬頭看見祁汐望著臺上的歌手出神。 她想起來了:“你喜歡周杰倫對吧?” 17年周杰倫在港城開演唱會,她和祁汐也一塊去看了一場。 時菁記得很深:當時體育館的觀眾大合唱,祁汐也跟著一起,唱到《簡單愛》時,她突然就哭了起來…… 臺上的歌手唱完《龍卷風》,祁汐也收回目光,淡淡“嗯”了聲:“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老聽。” “我上學(xué)那會兒也是?!睍r菁說,“你們那時候還愛聽誰來著?” 祁汐默了下:“五月天吧?!?/br> “哦,對?!睍r菁要開車,點了杯無酒精的雞尾酒,將ipad酒單遞給祁汐。 祁汐目光掃了一圈,停在頁尾。 盯著“特色菠蘿啤”幾個字看了片刻,她在那欄點了個勾。 沒一會兒,有人就拿著她們點的酒過來了,一身黑皮衣的打扮看起來不像服務(wù)員。 放下托盤,來人的動作倏地滯住。 “汐姐!” 祁汐怔住,訥然抬頭。 “章銳?” “對,是我!”章銳笑道,他把托盤上的酒和小吃擺到桌上,“汐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啊?” “上個星期。”祁汐答。 她看著面前已經(jīng)沒有狼尾頭的年輕男人,忽而又想起那年他在籃球場上一起和陳焱奔跑進攻的場景……眼眶沒由來有點漲。 “這家店是你開的???” “算是吧?!闭落J有點不好意思,“前幾年我和坤兒一起盤的,當時錢不夠,還是焱哥給我倆先墊了點?!?/br> “我倆本來還想拉他入伙呢,但那時候他不還在部隊么,不好做生意……” 他很自然地跟她提起陳焱,就像以前他們那伙人都心知肚明他倆沒戳破的關(guān)系一樣。 祁汐睫尖動了下:“這樣啊……” 看出她的不自然,章銳沒再說什么,只笑笑:“汐姐,你們慢慢玩兒啊,要什么隨便點,今兒我請客!” 又客氣了幾句,章推拿起托盤走了。 祁汐看著他走向吧臺,一時間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高中同學(xué)啊?”時菁問她,“你們以前關(guān)系不錯吧,嘖,還‘汐姐’。” 祁汐盯著桌上橘色的易拉罐,很慢地眨了下眼。 “算是吧。” “哦……”時菁頓住,精致的眉梢挑了下。 “那,‘焱哥’又是哪位???” “……” 抬眸對上好友了然又玩味的目光,祁汐闔了下眼皮。 “就是陳隊長?!?/br> 猜測被驗證,過往種種也自然串聯(lián)成線,時菁點點頭:“明白了。” “陳隊長,就是‘嚴霍’吧?”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無盡夏》的影視版權(quán)出價那么高,祁汐卻一直不肯賣,原因只有一個——這個故事對她來說意義斐然,早不是金錢可以計價衡量的。 “咔”的一聲輕響,祁汐拉開菠蘿啤的拉環(huán)。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為什么會開始寫?” 時菁沒接話,只放下酒杯認真看著對面,做好了傾聽的準備。 臺上響起吉他掃弦的旋律,歌手再次輕聲開口,又是一首周杰倫的舊歌: “你住的,巷子里,我租了一間公寓 為了想與你不期而遇 高中三年,我為什么,為什么不好好讀書 沒考上跟你一樣的大學(xué)……”2 祁汐眨眨眼,端起易拉罐喝了一口。 熟悉的果味酒精涌進口腔,舊時的回憶也沖上心頭。 她緩聲開口:“剛上大學(xué)那會兒,其實我狀態(tài)很不好……” 在潯安上高三的日子不好過,但她那時候是有盼頭的,總覺得高考完就好了,總覺著等上了大學(xué),一切都會好起來。 ——但不是的。 上了大學(xué)后,祁汐很快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的。 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