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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昭昭(重生) 第5節(jié)

    山月笑開:“說小姐您生的好看,即便是女扮男裝,也將那個叫韓瑜的書生勾得魂不守舍,還說您一眼瞧著就金貴,一看就是錦繡堆里長大的?!?/br>
    “還算有點眼光。”

    程昭昭半托腮,叮囑著:“不過輕易沒什么事,咱們還是少在外頭提自己出身的好,即便是銜青,他們應(yīng)當(dāng)也只知道他是國子監(jiān)派來學(xué)習(xí)的,不知他就是國子監(jiān)祭酒的兒子,出門在外不顯財不露富,方是明哲保身最好的法子。”

    “嗯。”

    山月乖巧地應(yīng)下,替她布好端來的菜肴。

    簡簡單單的兩個葷菜,兩個素菜,外加一碗飄著些許蛋花的清湯。

    平日里侯府精細的美食吃慣了,看著這樣的飯菜,程昭昭竟一時有些難以下筷。

    她原以為行船這一路已經(jīng)夠艱辛了,到了山上,必然就能過上正常的日子。

    卻原來,山上的飯菜,比船上的還要艱難。

    在船上,蘇銜青好歹還會每日費盡心思給她弄好吃的,或是剛從江上釣起來的鮮魚湯,或是船只靠岸時買來的當(dāng)?shù)鼐萍也穗龋傊瑹o一不是照著她的喜好來。

    在山上,她卻只能跟著所有人一道,吃廚娘婆婆大鍋燒出來的飯菜。

    心下有些委屈。

    忙碌一日,連午飯都來不及吃,便匆匆忙忙上山,好容易進了書院,以為晚膳能吃頓豐盛的,不想只是這樣的菜色。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實在不該一腔孤勇就來了蒼南山。

    這不是活受罪么?

    可留在京城,她就得聽爹娘的安排,嫁給付清臺……

    她提著筷子,終是將每一道菜都簡單嘗了下,最后就著薄粥喝了小半碗,草草裹腹。

    —

    夏夜多悶雷陣雨,是夜入睡前,蘇銜青又撐傘來了一趟女舍屋外,給程昭昭送來夜間驅(qū)蟲的香料。

    “山間潮濕,多蚊蟲,怕香囊不夠用,點上這香,能保表姐一夜安睡無恙?!?/br>
    “表少爺想的可真周到?!?/br>
    山月熄燈前為程昭昭點上了這香,忍不住夸贊。

    “你想的可真周到?!?/br>
    沈愿入睡前,嗅著博山爐里裊裊四散的香味,忍不住發(fā)酸。

    “叫我冒雨去給蘇銜青送香,那小子是個將他表姐真心實意當(dāng)眼珠子護著的,香便勢必有一份會落到程家五meimei手里?!?/br>
    “怎么,她夜間能安然入睡,你滿意了?”

    “她睡不著?!?/br>
    付清臺雖已經(jīng)躺在榻上,但神思還是十分清醒。

    “書院的床榻被褥都是統(tǒng)一的,不是純棉的褥子,不是蠶絲的被子,她今夜只怕難以入睡。”

    “連她入睡需要棉褥子和蠶絲被你都知道?”

    沈愿于黑夜中睜著大大的眼睛,滿臉好奇。

    付清臺動了動喉結(jié),語氣依舊平靜:“京城里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小姐都是這樣,我娘就是?!?/br>
    “哦?!鄙蛟柑善搅俗屑毾胂?,“好像我娘也是……”

    “話說起來?!彼肫鸾袢諢o意中瞥到的信件,“你娘這已經(jīng)是第幾封信催你回家了?催的這般急,怕不是真有要事,你當(dāng)真不回去看看?”

    “回去?!?/br>
    付清臺的目光落在黑暗中唯一還透點光亮的窗杦上,過了片刻,再次堅定道:

    “再過幾日,我便回去。”

    作者有話說:

    沈愿,字少惜/

    —

    第5章 見一見

    窗外的雨打竹簾響了一晚上,程昭昭一晚上都沒睡好覺。

    加之這褥子不夠舒服,錦被不夠細軟,她翻來覆去一整晚,竟是連舒坦地閉個眼都難。

    唯一能叫她欣慰的便是,點了香的屋子里,當(dāng)真一整晚都沒蚊蟲吵鬧。

    索性她點了燈,披衣在榻上坐了起來。

    空蕩寥落的屋子里,只用一盞孤燈便能照亮幾乎所有的角落,連她從前閨房的一半大都沒有。

    她靜坐在榻上,垂眸沉思。

    蘇銜青夜里過來送香的時候,還與她說了家書的事。

    他說,他們既已安然到達書院,就該寄封家書回去,好叫家里放心。

    家書她自然遲早會寫的,可她不知該如何同爹娘說自己決心長期留在蒼南山的事。

    甚至她到如今,都還未跟自家表弟坦白過自己上蒼南山的真實目的——

    讀書是假,逃婚是真。

    —

    程昭昭在自己及笄禮的前一夜,做了個古怪的夢。

    夢中她身為乾安侯府孫子輩唯一的姑娘,及笄禮的時候,幾乎全上京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都到場了。

    為她授禮的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皇帝表姐華安郡主,英國公夫人同萬昌長公主站在一處,笑意盈盈地向她賀喜,親送她了一對和田玉雕的玉佩,還有淮南王妃,岐山侯夫人……所有一切都其樂融融。

    只是沒過幾日,那位英國公夫人便又單獨上門來了,說她家的兒子馬上要從姑蘇的蒼南山書院回來,問她愿不愿意見一見。

    她自然不會不懂這是什么意思。

    英國公府的兒子,她也是聽說過的,不僅生的好看,而且飽讀詩書,十二歲前在上京國子監(jiān),同她蘇家表哥是同學(xué),十二歲后去了蒼南山書院,據(jù)說書院的學(xué)究對他都是贊不絕口。

    就連她那身為國子監(jiān)祭酒的舅舅,每每見過這個人,也都是心情大好,欣賞之意溢于言表。

    所以……她是愿意見見的。

    后來,那位英國公夫人便時常上門來,程昭昭有時碰巧在家,見過幾次,也漸漸知道,即便她那兒子不回來與她相見,她同他的婚事,也基本是板上釘釘?shù)牧恕?/br>
    再后來,便是府里掛起了紅燈籠,漫天的綾羅紅綢將她圍裹,她被披上紅蓋頭,送上花轎,進了國公府的門。

    國公府的日子與她在侯府時無甚區(qū)別,付家人口簡單,只有一家三口,公婆都是好說話的,她日子過的清閑,卻也單調(diào)。

    付清臺好似除了新婚那夜見過面,初一十五必要的時候與她一道在父母面前用膳,其余時候便一概不知所蹤。

    直到某日她推開書房的門,見到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正端了參湯,勾著眼波,往他身邊放。

    她站在門口,看見付清臺抬頭望向自己的神情,有意外,茫然,更多的是,錯愕。

    原是她來錯時候了。

    難怪平日里幾乎不見人影,原是書房里早有紅袖添香。

    她退了半步,想出去,不想他直接起身攔下了她。

    參湯的碗被撞落在地,灑了一片狼藉,丫鬟驚呼,被他蹙著眉責(zé)令出去。

    “不了吧,還是我出去……”

    “你走什么?!?/br>
    付清臺擒住她手腕,又看了那丫鬟一眼。

    丫鬟不敢再耽擱,趕緊收拾好東西,低頭跑了出去。

    余下只有兩人的屋子叫她有些不自在。

    她慢慢道:“你在書房……”

    “沒有的事。”付清臺顯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方在出神,才叫她趁機靠的近了點?!?/br>
    “哦?!?/br>
    程昭昭覺得自己嘴巴有些結(jié)巴,明明平日里挺能說會道的一張嘴,這時候卻說不上什么東西。

    夫妻間處成這樣,也是實屬不易。

    屋里平白寂靜了會兒。

    她絞盡腦汁,終于尋到點話頭:“你說你方在出神,那你在想什么?”

    付清臺一直在看著她,說話的時候也不忘緊緊抓住她的手腕:“陛下今日問我,愿不愿意去一趟嶺南?!?/br>
    “嶺南?”

    “近來嶺南那邊流寇出沒頻繁,當(dāng)?shù)赜兴灸芰Σ蛔?,陛下想叫我同蒙將軍一道,去整頓一番?!?/br>
    “那就去唄?!?/br>
    她的語氣一派天真,可是抬頭撞見他的神情,卻是同結(jié)了霜沒什么兩樣。

    她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量明顯減輕,付清臺毫無征兆地松了她,垂眸將所有的情緒都斂進陰影里。

    她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好似說錯話了,想要補救一些:“嶺南……”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比她更快的,是付清臺冷到骨子里的聲音。

    她動了動唇瓣,終是沒再說什么。

    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沒必要假惺惺地互作關(guān)心。

    去嶺南,同蒙大將軍一起,回來必定是官途坦蕩,萬事順遂。

    是夜她睡的很沉,夢里也是這樣大的雨聲,等她再睜眼的時候,付清臺已經(jīng)不知道離開家多久。

    小廝握著信,從驛站趕回來,淚水灑落在長階,洗刷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