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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御山河在線閱讀 - 權(quán)御山河 第239節(jié)

權(quán)御山河 第239節(jié)

    梟雨想著又覺得不對,以前寧弘也跟公子出門,可他從沒有這么用心的打扮自己。若不是打扮給公子看的,那便是打扮給別的姑娘看的。

    真是稀奇了,寧弘居然還有在意的姑娘?

    一路上很是安靜,季涼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用手撐著頭,望著馬車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睛確沒有焦點。

    直到梟雨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過身來。

    寧弘帶著季涼從馬車上下來,他們前面一個古雅的樓閣上面寫著三個字“清音閣”。

    站在門外,就能夠聽見里面?zhèn)鞒鰜淼那俾暋?/br>
    季涼善琴,只是聽一段,就知道這清音閣里的姑娘確實非等閑之輩。

    寧弘先進了清音閣,隨后梟雨才推著季涼進去。清音閣立即有一位淡雅的女子走了過來,帶著點點笑意:“寧公子這是帶著朋友來的?”

    寧弘點頭:“是。這位是我朋友,季公子?!闭f完這句話,寧弘又看向季涼,“這位就是清音閣的老板,清音姑娘?!?/br>
    季涼有些驚訝:“清音閣的老板,居然這么年輕!”

    清音笑了,說道:“哪有,我也二十有三,尚未成婚?!鼻逡粽f這句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向?qū)幒搿?/br>
    寧弘正看著清音閣正中的舞臺上,那位彈琴的姑娘,沒有注意清音正在看他。

    季涼順著清音的目光,這才發(fā)現(xiàn),寧弘今日有些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應(yīng)該是他刻意打扮出來的。

    清音見寧弘望著臺上的女子出神,道:“寧公子與季公子是來聽琴,還是來看舞的?”

    寧弘收回目光:“我這位朋友善琴,可惜體弱,這段時日才好些,好不容易出來透個氣。久聞溫琴姑娘大名,便想來聽一聽?!?/br>
    清音笑道:“既然是寧公子的朋友,我自然會好好招待。二位先上二樓的雅間罷,過一會清音閣一樓要被人包場,下面不宜有客?!?/br>
    “好?!睂幒肼氏壬狭藰?。

    季涼則是坐的人力梯上的二樓。不得不說,許景摯讓許都所有的營業(yè)場所全部都要有斜坡或者是人力梯這一做法,簡直是造福了像季涼這種腿不方便的人。

    季涼忽然想到,許景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坐輪椅了。

    不,不對。

    他八年前就有了斷腿的決心,即便是他斷了一條腿,他也可以依靠拐杖走路,他為什么非要如此大動干戈讓許都所有的營業(yè)場所都要有斜坡或者是人力梯呢?

    難道……

    季涼心往下沉了沉,難道他從一開始讓許都所有的地方都修斜坡,是為了……方便她?

    可,他怎么知道她一定會來許都呢?。?/br>
    季涼不敢再想下去,越想覺得自己欠許景摯的越多,越想覺得自己無法承受許景摯對她的好意。

    清音給他們安排的雅間是一樓舞臺正對面的房間,從這里就能看見一樓舞臺上的表演,這間房間若是關(guān)上門窗,又可以把樓下的吵雜聲屏蔽,可以說是雅間的上上座。

    清音閣的一切都布置的非常文雅。

    房間里到處可見古董字畫,每一個房間里都放了一把古琴。古琴周圍擺放的矮桌,是供客人聽琴的位置。

    寧弘看了一眼,請季涼坐在靠窗的位置。

    季涼低聲道:“今日是你來與清老板談事,我坐在上面……不合適吧?”

    寧弘道:“沒什么不合適的。在我心里,公子就是我主子?!?/br>
    “寧弘!”季涼厲聲呵斥,“切莫再這么說了!”

    寧弘不說話,卻是執(zhí)意要季涼坐過去。

    季涼甚少見他這么堅持,便站起身來,自己坐在正位的方向,身后是能一眼看見一樓舞臺的窗戶。

    寧弘在季涼身旁的桌椅落座,頷首道:“一會,我與清音說什么,公子只管聽著便是。凌樂與梟雨也過來坐吧?!?/br>
    凌樂道:“我站著?!?/br>
    梟雨想了想,走到季涼的右邊矮桌坐下。

    沒多久,清音便帶著一位女子扣門而入。

    季涼看去,那女子生得清秀,卻長得不艷,懷里抱著一把琵琶,顏色質(zhì)樸,她站在那里,就跟一個古色古香的物件一樣,足夠讓人生出賞玩的心思。

    清音進來看見季涼坐在主位上,便知道季涼在寧弘心中的地位,這位小公子,恐是寧弘重要的合作伙伴。

    清音帶著那女子福了福身子:“季公子,寧公子這位便是我們清音閣的溫琴姑娘了?!?/br>
    溫琴抱著琵琶,微微頷首。

    寧弘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姑娘隨便彈一曲,讓季公子聽一聽罷。”

    溫琴在屋子正中的椅子坐下,想了會道:“奴給各位彈一首《陽春白雪》?!?/br>
    說罷溫琴便勾挑起勢,而琵琶的聲音便如珠子落盤一般蹦出。

    琴聲一出,便從整個清音閣中脫穎而出、獨占鰲頭,就連樓下的人也能聽見,紛紛抬頭尋找琴聲出處。隨后溫琴變幻指法,用連續(xù)的輪指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連續(xù)不斷,讓人心曠神怡。

    季涼閉上眼睛,聽著琴音,好似沉浸其中。

    一曲終,溫琴起身,向各位聽客行禮。

    季涼雙手輕拍,啞聲道:“溫琴姑娘這一手琵琶彈的出神入化,實在讓我佩服?!?/br>
    溫琴淡淡地回道:“不敢當(dāng)?!?/br>
    季涼閉上眼睛好似還在回味方才那一曲,她道:“姑娘第一段‘起’得極好,用推拉、勾挑等指法,奏出全曲的主體,扣人心弦。第二、三段的‘承’,則是風(fēng)擺荷花動,一輪明月升,好一副春江花月夜。第三段姑娘的輪指如魚得水,可見功底深厚。這第四、第五、第六段,則是玉版參禪,鐵策板聲,道院琴聲陸續(xù)而出,極大豐富了這曲子的意境。四、五段,姑娘用了拍、絞等指法,第六段則用了連續(xù)的泛音,曲子聽來倒別有一番情趣。這第六段,看似容易,實則是整首曲子最難得地方。因為是純粹寫景的地方,能看見人的蹤跡,聽見風(fēng)吟,能看見湖水拍岸,這一段節(jié)奏時快時慢,完全靠姑娘意念理解掌控,姑娘一指間能讓在下看到這么多景物,實數(shù)姑娘琴技高超。第七段“合”,為東皋鶴鳴,這里用了一連串的掃弦,把曲子推向高潮,再圓滿的畫上句號?!?/br>
    清音與溫琴沒想到這位看似瘦弱的公子,居然可以點評出溫琴這曲子的亮點,不僅如此她還知道手法、難處。

    可見是個行家。

    來這里消遣的人多數(shù)都不是行家,那些公子闊少來的時候,只覺得這里有格調(diào),能撐得起他們風(fēng)流才子的名號。

    但讓他們在曲后點評曲子,卻也經(jīng)常露拙。

    琴娘們都只是會心一笑,并不說破。久而久之,琴娘們知道來聽曲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貨,便也不勤奮練了。

    但是,許都人多,富貴人家也多,到底是有些內(nèi)行,愿意真正賞品曲子。來這里多半都會點溫琴姑娘彈曲,那些人因為惜音,往往比那些來裝牌面的人,給得賞銀更多。

    溫琴見季涼是真心懂琴,不似外面那般紈绔子弟一般,臉上的表情便也柔和了許多,她又福了福身子:“季公子謬贊了,不過是公子不嫌棄溫琴琴技鄙陋,抬舉溫琴罷了?!?/br>
    季涼笑了:“姑娘之才,堪得此贊,又何必妄自菲?。抗媚镒?,隨便彈些曲子來聽?!?/br>
    清音見季涼一直望著溫琴,便知道季涼今日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溫琴。季公子帶上寧弘來,今日所想恐怕也不僅僅是來聽琴的。

    清音端著茶壺,坐在寧弘的身邊,能聞見寧弘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的味道。清音甚是喜歡這種味道,梔子花白,從不染塵世。

    “寧公子?!鼻逡裟弥鑹?,給寧弘倒茶。

    寧弘連忙伸手接過茶壺:“不敢勞清姑娘大駕,我自己來?!?/br>
    寧弘去拿茶壺的把柄,碰觸到清音的手,清音心中一顫,手上的茶壺竟然掉落在席子上,guntang的茶水潑了寧弘與清音一身衣擺。

    “?。 鼻逡粢姞?,連連拿出手帕去替寧弘擦身上的熱水,“沒燙到寧公子吧?。俊?/br>
    寧弘搖頭:“沒有,沒有?!?/br>
    溫琴也停了手中的琴,把身上的帕子也拿出來,替寧弘擦拭。

    季涼道:“車上帶的有衣服,你去換一身罷?”

    寧弘點點頭看向清音:“借你換衣間一用?!?/br>
    凌樂見狀便立即下樓去給寧弘拿衣服。

    清音有些為難之色,卻還是點點頭,引著寧弘出去。

    溫琴留下把席子上的水漬擦拭干凈,又把灑在上面的茶葉撿了起來,交給門外的侍女,這才回來,低聲道:“對不住公子,讓公子虛驚一場?!?/br>
    季涼微笑著望著她:“溫琴姑娘喜歡寒期起嗎?”

    溫琴一愣,錯愕地抬起頭看向季涼,臉面瞬間漲得通紅,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

    季涼見她受了驚,連忙道:“溫琴姑娘別誤會,我今日來,其實是替寒掌事把你從這里贖出去。他自知配不上你,只托我讓你從這里出去,還你身契,讓你自由。你若不愿意,我不強求?!?/br>
    溫琴低著頭,害羞道:“寒掌事人很好,何來配不上之說……”

    季涼本就是試探溫琴口風(fēng),不想她竟然對寒期起評價這么高,不由得覺得好奇,問道:“溫琴姑娘,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姑娘明說。我欠寒掌事一個很大的人情,他托我之事,我不推辭。可我不明白,姑娘為何這般維護寒掌事。據(jù)我所知,寒掌事可不懂姑娘手中的琴?!?/br>
    溫琴抬眸,眼里溫情四溢:“寒掌事不懂琴,可他懂人心。他不像公子一樣能聽出琴聲里那么多門道,但是他能聽出我心中苦悶。奴在清音閣十多年,自小就以琴為伴,所有的客人來這里都只想聽我的琴,卻從未有人聽過我的人,我的心。寒掌事……是第一個問奴,為什么這么憂郁,為什么聽起來那么苦悶的人。琴聲本就源自于內(nèi)心,能聽琴聲的行家不少,可能聽到心聲的……目前為止,奴只遇見他一個?!?/br>
    季涼點頭,到此她才算明白為什么溫琴會與寒期起有這么一段情愫。

    “你不介意他大你十多歲?”季涼又問。

    溫琴搖頭:“紅顏好找,知己難尋。即便是他大我?guī)纵?,能窺見我心,我亦會傾心?!?/br>
    “好,”季涼終于是放心了,“有姑娘這話,今日季某無論如何都會帶姑娘出去。姑娘同我一起稍坐片刻,等等寧公子的消息罷?!?/br>
    *

    清音領(lǐng)著寧弘出了雅閣,便停住了。

    寧弘垂目看著清音:“怎么?”

    “寧公子,”清音道,“今日晚上有人包場,眼下所有的琴娘都在衣間里打扮。不能在一樓的客人都挪到了二樓,眼下清音閣也沒地方給寧公子換衣裳。”

    寧弘沉了沉目光,沒有說話。

    清音繼續(xù)道:“若公子不嫌棄,只能委屈公子,用我房里的換衣間……”

    寧弘微微蹙眉:“我用姑娘的房間,傳出去,恐有損姑娘名譽?!?/br>
    清音連忙道:“我的屋子在后院,沒有客人會去的。”

    寧弘抿了抿唇,凌樂已經(jīng)拿了衣服上來。寧弘走過去接過衣服,低聲道:“你進去罷?!?/br>
    凌樂睨了清音一眼,也不多話,便進了屋子。

    寧弘轉(zhuǎn)身,道:“既然姑娘大方,我也不推辭了,姑娘帶路罷?!?/br>
    清音頷首,引著寧弘從二樓偏門而出,有一個樓梯直到后院地面,后院左右兩邊有兩條道。站在樓梯上看,右邊的院子里還養(yǎng)著許多十歲出頭的女子,還在練琴。

    清音帶著寧弘走的是左邊的道,穿過園門,來到另外一處院子,才看見坐落在院子西南角的一處宅子。好似是把隔壁靠里面的宅子買了下來,打通了連著清音閣。

    寧弘這是平生第一次進入女子的閨閣,自然心跳不自覺得加快了些。

    清音推開房門,點起三盞燭火,套上罩子,拿了一盞放入凈房里,道:“寧公子請吧?!?/br>
    寧弘走過去,把手上的衣服一一搭載屏風(fēng)之上,走到屏風(fēng)后的凈房里。

    清音也跟了進來,伸手要替寧弘解衣服,寧弘拿住清音的手:“我自己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