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外望去，盛風(fēng)背影徹底消失視線。

    家里唯一的第二個人的氣息消失了，今昭臉上笑意消失，神經(jīng)質(zhì)地再檢查了一遍門鎖窗戶，先前盛風(fēng)在時，已經(jīng)把家里徹底排查了一遍，確保沒有任何隱患。

    今昭稍稍安下心，回到臥室，把門關(guān)緊，重重打上反鎖。

    她早上起得很早，玩了一天，又馬上被盛風(fēng)叫回來，此時緊繃的精神一松懈，便無盡疲憊。

    像是從內(nèi)心深處泛上來的一樣，掏空了她的身體。

    今昭拉起一旁被子，外套沒脫，把自己整個人裹進去，像是蟬蛹般一圈圈包住裹緊。

    房間悄然，只有她的呼吸聲，不知不覺，今昭慢慢睡去。

    天徹底黑下來。

    她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睜開眼的瞬間，一片漆黑，窗外暗了下來，黑夜完全籠罩，房間也只有幽幽的光映亮天花板，是旁邊的手機發(fā)出來的。

    今昭太陽xue沉沉鈍痛，眼皮沉重，閉眼摸索到一旁手機劃開接通，放到耳邊。

    “喂...”有氣無力的一聲，那邊頓了頓，才出聲。

    “在睡覺？”

    熟悉冷清聲線喚醒了今昭神智，她腦中渾噩逐漸散開，一點點放松。

    “嗯...”她在被子翻了個身，發(fā)現(xiàn)自己被纏得太緊，手腳都束縛住。

    “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今昭睜開眼，在黑暗中靜靜聽他的聲音，格外清晰。

    “你答應(yīng)我，到家給我打電話?！?/br>
    她反應(yīng)了兩秒，想起臨分別前周北嶼和她說的話，回來各種事情占據(jù)思緒，早已把這個順口的承諾忘記了。

    今昭出神似的發(fā)呆，同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記和你說了?！?/br>
    “我到家了，剛剛才睡醒?！?/br>
    那頭又陷入了沉默，似乎過了一會，聽到周北嶼說。

    “你一個人在家嗎？”

    她緩緩困惑眨眼，片刻應(yīng)，“是啊?！?/br>
    “我家里只有我一個人?！?/br>
    他又安靜了會，才問她，“還不起床嗎？”

    房間很黑，她打不起精神去開燈，今昭一動不動躺在那里，睜著眼，徒勞盯著墻壁上，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光。

    她任憑自己被黑暗吞噬包裹著，感受著時間無聲流逝，沒有發(fā)出一絲掙扎。

    “我有點害怕?！苯裾淹蝗粚λf。

    “太黑了，整個屋子里只有我，沒有人給我開燈，周圍靜悄悄的，好像這個世界就剩我一個人?！?/br>
    ......

    客廳燈火通明。

    今昭在廚房，面前鍋里煮著面，熱氣騰騰，她手忙腳亂往里面放青菜，對著電話里說。

    “青菜放下去了，面的顏色有點透了?！?/br>
    “可以放調(diào)料了?！笔謾C擱在臺面上，周北嶼聲音從里頭傳來，今昭按照他的步驟指示，一步步放入其他配料，然后艱難地盛出一碗面條。

    幾分鐘后，她坐到了餐桌前，面前是剛煮好的那碗面，里面放著青菜和雞蛋，手機依然在通話中。

    “...我要開始吃了?！彼龑χ鼙睅Z說，那邊靜了兩秒，嗓音冷靜。

    “吃吧?！?/br>
    今昭鼓起勇氣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到嘴里，面色頓了頓。

    “什么味道？”

    “...竟然，還可以?！?/br>
    不咸不淡，有青菜和雞蛋香氣，在深夜里，很大程度熨帖了空蕩的胃。

    今昭低頭拿著筷子繼續(xù)夾了兩口，話語含糊，“周北嶼同學(xué)，你很有教人的天賦?！?/br>
    做飯是，學(xué)習(xí)是，其他方面也是。

    時間回到先前，她說完那段話過后，周北嶼沉默了許久，然后對她說。

    “先吃點東西?！?/br>
    今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胃中空虛。

    周北嶼聲音在耳邊不輕不重響起，如常問，“家里有吃的嗎？”

    她被迫思考，打起點精神，掀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手指摸到旁邊開關(guān)。

    一室頓時亮堂，黑暗被驅(qū)散。

    “應(yīng)該有?！?/br>
    今昭踩上拖鞋，揉著額頭往外走。

    “冰箱里還有點面條?！彼贿吅退螂娫?，一邊翻著冰箱，從里頭角落找出了之前沒吃完的掛面。

    “看看還有沒有其他配菜，我教你煮?！?/br>
    今昭就在他的指揮下，自己慢慢煮出了一碗面條，然后現(xiàn)在坐在桌前，一口口緩緩吃完。

    熱的食物下肚，人的抑郁情緒很容易便被驅(qū)散，其實從她爬起來開燈那一刻，周身籠罩的陰云已經(jīng)無聲散去許多，在煮面過程，早已恢復(fù)如常。

    “現(xiàn)在去洗個澡?！?/br>
    把碗洗完休息過后，周北嶼同她說，今昭坐在椅子上，緩慢眨了下眼。

    “那你要掛電話了嗎？”

    那頭頓了片刻，周北嶼才出聲。

    “我不掛，等你忙完?！?/br>
    今昭把手機放在外面，自己拿了睡衣進去，她洗的時候沒有刻意加快速度，只是感覺有點奇怪，就好像...有人在外面等著她一樣。

    她一直到刷完牙擦完臉，才穿著睡衣上床，重新拿起放在柜上的手機，試探對對面“喂”了聲。

    “我在?！敝鼙睅Z聲音傳出來。

    今昭眉眼間一下蕩起笑。

    “周北嶼，你還不睡覺嗎？”

    這通電話，一整晚都沒有掛斷。

    其實白天睡了這么久，今昭夜里并沒有一點睡意，她全身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腦袋，沒有關(guān)燈，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對面說著話。

    周北嶼似乎在學(xué)習(xí)，偶爾安靜下來時，聽能到那邊傳來的細(xì)微沙沙聲，好像筆尖摩擦著紙張，讓人本能安心。

    “你這么晚還在學(xué)習(xí)嗎？”今昭手拉著被子，側(cè)躺著，小聲問他。

    “簡單做一下題?！?/br>
    “我會不會吵到你？”

    “不會?！?/br>
    突然安靜，今昭沒說話了，過了會，周北嶼平靜出聲，“怎么不說話了?！?/br>
    “我在醞釀睡意?！彼f，那頭似乎傳來很輕一聲笑，緊接著，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我準(zhǔn)備上床睡覺了?！?/br>
    “嗯？”她睜開眼，反應(yīng)過來，“你要和我一起睡嗎？”

    話中有輕微的歧義，她說完剛有點不自在，又聽到對面坦蕩應(yīng)，“嗯。”

    他開口：“我和你一起醞釀?！?/br>
    今昭不記得自己后來說了多少，到后面慢慢糊涂，睡意逐漸涌上來，想到什么說什么。

    有關(guān)天上的月亮，夜晚的星星，以及地上那些可愛花草...

    她和他說起了外婆家的小院子，說起了曾經(jīng)看過的流星，說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點也不害怕。

    記得最后的最后，耳邊是若有似無，輕淺溫柔的兩個字。

    晚安。

    今昭意識徹底消失，手機從手中滑落，陷入黑暗。

    晨光從窗簾刺入，照進房間的第一縷陽光喚醒她，渾渾噩噩間，今昭逐漸蘇醒，記憶復(fù)蘇般一點點涌入。

    睡前、聊天、周北嶼。

    電話——

    她反應(yīng)過來，立刻坐起，伸手在床上翻找著手機，很快在枕頭底下摸到了堅硬外殼。

    今昭點開屏幕，上面竟然還顯示著正在通話，機身微微發(fā)燙，熨著她的手心肌膚。

    末尾的通話數(shù)字還在跳動，一時間，今昭不自覺屏住呼吸，許久，才小心翼翼湊過去，朝那邊輕輕“喂”了一聲。

    “睡醒了？”周北嶼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一如既往溫靜，今昭大腦空白幾秒，才呆呆回。

    “你怎么還在？”

    “方便的話，開下門?！蹦穷^的話語仿佛隔著時空傳來，在耳邊又在身前，今昭睜大眼，一瞬間懷疑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直到，她掀開被子，光腳下床，一路小跑沖到了門口，停下后輕輕整理了幾秒呼吸，伸手小心翼翼拉開門。

    晨光爭先恐后沖了進來，撲向她的臉，今昭伸手微微擋住眼睛，看到了出現(xiàn)在自己身前的人。

    周北嶼握著手機站在那，正靜靜看著她，面容陷在身后的光里，眉眼間像是鍍了層朦朧金色，隱隱約約只分辨出了嘴角的一點笑意。

    少年裹著晨霧，干凈筆挺，溫柔涼意縈繞周身。

    今昭聽到他的聲音同時從手機里和身前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