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13)
有人提著保冰桶和釣竿走出酒吧,還有人試著把自己打扮得更加破爛,泥土雜草毫不留情往臉上涂抹,把小鐵罐準(zhǔn)備好。 樂兒正做著手工藝品,兩條細(xì)繩在岑的手腕上比了比編織起來。 酒吧上方是自行車棧道,超這幾年慢慢用盈馀把棧道翻修,吸引了一些觀光客回流。這群游手好間的人總算有地方可以擺賣手工藝品,烤烤香腸,撈魚攤,而不是大白天凈想著夜晚的節(jié)目。 金綰岑心想難怪有人跑去海釣,沒被撈走的魚還可以帶回星聚落加菜。 缺點是附近沒有旅館或任何正式餐廳,觀光客不會專程跑來這里逛街。 這或許正是嬉皮們嚮往的生活方式,不出名,足夠維持寫意的生活即可。 趁樂兒編織幸運手環(huán)的空檔,金綰岑詢問顧舖的阿虎。 「阿虎,你吉他彈那么好,怎么不去老街彈唱?」 「你倒說對了一點,我吉他厲害,編手環(huán)卻老是打結(jié),實在搞不清楚這玩意兒的邏輯,難道繩結(jié)隱含大宇宙奧秘嗎?」阿虎喝西瓜汁退火?!冈僭趺凑f,賣藝都比賣商品難多了。」 「是嗎?」 「你想吧,賣藝是彼此間的對決,要勝過對方,彈到他媽的客人心甘情愿掏出錢,否則只擺個臭架子拍手意思意思一下我哪受得了。賣商品不是,我放客人在那邊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就好,更何況商品種類繁多,他只要撿到一個寶就覺得賺翻了?!?/br> 「無形需要更強(qiáng)的包裝力道,否則沒人看得見?!苟庞幽蠐u下車窗。 他坐在超開的白色三菱得利卡,叭叭兩聲,氣管排放黑煙,北臺灣就有了南臺灣的風(fēng)情。阿虎說他是臺東原住民,樂兒是高雄人。北、西、南、東一桌可全湊齊了。 「你穿的邋里邋遢誰會把你當(dāng)明星捧?」超搖頭。 「一群俗人,光鮮亮麗就能奏出好音樂完全是白癡論點,有沒有聽過redhotchilipeppers,他們在演唱會上全裸只用長襪包著老二!」阿虎大吼。 樂兒拉過金綰岑細(xì)細(xì)的手,黑白色編織手環(huán)套住她的手腕,就在原本的水晶手鍊下方,磨平的小貝殼當(dāng)作扣頭。 「美到崩潰了,歡迎再度光臨?!箻穬河H了親金綰岑的手背,要不是早知道她這副調(diào)性,金綰岑真以為她昨晚又嗑了不少。 「你一定很困擾?!钩谒宪嚂r說。 「不?!顾冻鲂θ萦终f了一遍?!覆粫??!?/br> 超到市區(qū)補(bǔ)貨順帶載他們回去,路上杜佑南問她晚上的拍攝行程是要自己去還是接她去,她說自己騎云豹過去。南的問法不像平常切入重點,果不其然,南繼續(xù)說道與其東奔西跑不如先到他家,也省得超必須兩頭跑。 「超,要麻煩你送我回家?!菇鹁U岑先道歉。 「不麻煩?!钩f。 「杜先生,我接受你,不代表接受了你的感情觀?!勾藭r她才冰冷冷回應(yīng)南?!肝蚁嘈拍莻€家并不是租給你當(dāng)成旅館使用?!?/br> 那棟豪宅是葉麗娟租給杜佑南。她是低廉沒錯,就算死撐著一口氣也沒有多高尚。 「超,我很抱歉把車?yán)锏臍夥张??!顾终f。 王定超專注開車,嘴角默默上揚。 金綰岑回到大同區(qū)那間寂靜的家,以前不曾覺得異樣,現(xiàn)在這股無聲卻大得壓垮一切,她的孤寂由杜佑南創(chuàng)造,遠(yuǎn)比自己體悟到更為深刻,杜佑南說過他不改變,但是他不知道周遭的人都因他而產(chǎn)生變化。 丟了幾顆飼料到魚缸,燈壞了還是打不開,她把包包隨手一丟,整個人窩在沙發(fā)拉過忘記哪時候抱來的棉被。金綰岑閉上眼睛,手摸著冰涼的魚缸,確定小碧還是跟著她的手指游動,隔著一層玻璃,只憑指尖還是感覺得到。 感覺不到的,連想像都失去了必要性。 「小碧,我活得不像是這個人生。朦朧中我好像看到他伸出手,他說,來,那邊有光。所以我接過他的手跟著走。我不確定,但那好像不是我的想像,不像你是一條青綠色的金魚,他是黑暗,邊緣好似沾上光的痕跡……」 金綰岑再度陷入沉睡。 讓夢的歸夢,現(xiàn)實的歸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