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野手臂撐在椅背上，笑意盈盈的眼睛在顧平生身上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最后轉(zhuǎn)悠到了教堂最中間的神像。

    不知道是在神像上看到了顧平生的臉，還是發(fā)現(xiàn)了潛藏在神像里面的力量，他嘴角的弧度稍微有些頓住了。

    半響，刑野輕聲喃喃道：“原來落在了這兒啊，可真是沒想到。”

    在總是一臉信誓旦旦的人臉上看到這一抹訝異可不容易，顧平生順勢問：“你知道那東西怎么取出來嗎？”

    刑野瞥他：“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東西？”

    顧平生道：“不太清楚，不過應(yīng)該是屬于我的東西，它一直在叫我。”

    他看刑野有些出神，想了想，說道：“你幫我取出來，我們一人一半，怎么樣？”

    聽完顧平生這話，目光怔愣的刑野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當(dāng)這是分蛋糕嗎小顧老師?！?/br>
    刑野并非在嘲笑他，那笑容多少有幾分發(fā)自心底，渲染成開心的模樣。

    他懶聲說道：“那是屬于你的力量，換誰來都控制不了，還好用在這里的只是一小部分，不然就沒你我今天看到的學(xué)?？！?/br>
    “不過就算只是一小部分，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染指的，這不就遭反噬了嗎？”

    顧平生眨了眨眼，他探身到刑野的旁邊：“被遭反噬是什么樣子？”

    等下出去還要繼續(xù)演戲，他先問問，好有個參照的模板。

    這邊被顧平生掛斷了通訊，玩家們兩眼相顧茫然。廖凡瞥見一抹眼熟的身影，眼疾手快地將對方拽住：“等等，同學(xué)，你先別走！”

    男生表情急切，不斷地指揮著學(xué)生會眾人，像是在安排什么防范措施。

    他這邊很忙，冷不丁被廖凡拉住了手臂，眉頭霎時間就皺在了一起，但好歹還記得廖凡和顧平生是一伙人，嘆氣問：“老師們找我有什么事嗎？”

    玩家們想知道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顧平生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他們問：“教堂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為什么你們這么害怕？”

    男生表情凝固了一下，他仔細(xì)想了想，輕聲道：“不知道。”

    眾玩家：？

    男生說：“你們要問我，我確實不知道，因為知道教堂里有什么的人，無一例外，都自殺了?！?/br>
    廖凡驚異道：“自殺？為什么？！”

    男生耐心解釋說：“因為他們感到了內(nèi)疚，覺得自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br>
    結(jié)合這所學(xué)校的校風(fēng)，廖凡一時間覺得挺理所當(dāng)然：“呃，如果真是犯了什么大錯，那似乎也……”

    男生卻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會因為不小心折斷了樹枝而自殺嗎？”

    廖凡：“那肯定不會啊?！?/br>
    傅天聽出了男生話里的意味，他表情一變：“你是說，進(jìn)入教堂的人會因為折斷樹枝這樣的小事而內(nèi)疚自殺？”

    人這一生不可能不犯錯，多的是無心之舉，如果連折斷樹枝都能被定成需要以死謝罪的罪過，那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從教堂里活下來！

    男生雖然才加入學(xué)生會不久，但他看過了不少資料，知道的比其他人更詳細(xì)。

    他臉色沉沉道：“不止是這樣。在教堂剛被建立起來的時候，校方發(fā)現(xiàn)只要是進(jìn)入教堂的人都會不受控制地講真話，所以把教堂定成論斷罪過的場所。”

    “一開始，所有人都不認(rèn)為有什么問題，甚至還覺得省事，都不用審問，罪人就會自覺懺悔，述說真相。”

    “但不久之后……罪人不止開始懺悔自己的罪過。”

    那些被罪人所看見的、所留意到的事情，只要罪人心里認(rèn)定是有錯的行為，他都會事無巨細(xì)地告訴給所有人。

    也就是說，獵殺中學(xué)不再存在秘密，那些腐爛污穢的根莖會被見證者全部挖掘出來，裸地擺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廖凡腦子有點鈍：“那這不是好事嗎？”

    鬼眼嘆氣：“折斷樹枝都會死啊，朋友?！?/br>
    難說再重一點的錯，會得到什么樣的下場。

    “第一個被送進(jìn)教堂的人犯了污蔑同學(xué)的罪過，他出來之后向所有人哭著懺悔自己不妥的言行，用刀子把舌頭割掉了，并在潛伏許久后，毒死了一整個寢室的人，遺書說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丑惡?！?/br>
    “第二個被送進(jìn)教堂的人犯了殺戮的罪過，他哭訴大家都不該妄生殺念，世界該是愛與和平，轉(zhuǎn)頭給整個年級都安置了炸彈，最后沒能全部引爆，但也死傷慘重?！?/br>
    ……

    “再然后，有個老師得罪了校方高層，也被送了進(jìn)去?！?/br>
    眾玩家輕輕地倒吸一口氣，問他：“然后發(fā)生了什么？這位老師也拉著人去死了？”

    男生艱難地道：“對，而且他的聲音也有了教堂的力量?！?/br>
    “原本只是進(jìn)入教堂的人才會受到影響，只要說完真相秘密，校方就會把他直接處理掉。”

    “但是這位老師進(jìn)去后，只要聽過他聲音的人，都會進(jìn)入懺悔的狀態(tài)?！?/br>
    “最終的結(jié)果是他們都認(rèn)為這所學(xué)校不該存在……那一年幾乎沒剩下兩個活人?！?/br>
    “我的乖乖！”廖凡忍不住驚嘆，“就這樣這所學(xué)校還沒垮?。俊?/br>
    果然不愧是禍害遺千年嗎！

    男生搖頭道：“已經(jīng)垮過了一次，但校方只會告訴你們，它剛新建三年?！?/br>
    聽完刑野的敘述，顧平生的眼皮跳動兩下，要演出那種狀態(tài)對自己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

    刑野撩開半邊眼簾，整個人像只沒骨頭的貓兒：“你也不必管外面的人怎么看你，只要你能從這所教堂安全地走出去，哪怕你說世界快要末日了，他們也只能相信。”

    顧平生不語。

    神像垂下視線，靜靜地看著他們，眉宇微蹙，好似有著說不盡的悲傷。

    單就這么看著，完全想不到它能造成這么大的破壞。

    刑野問顧平生：“害怕了？”

    再如何沉重，那也是真相。顧平生搖了搖頭：“再強(qiáng)大的力量也只是一把劍，可以守護(hù)他人，也可以危害眾生，端看使用它的人。”

    “也行。”刑野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他又開始困了，“你什么時候出去？”

    “現(xiàn)在吧，你要先離開嗎？”

    “等會兒走，故事總得看個結(jié)局?！?/br>
    顧平生看他眼皮一下一下地朝下耷拉，顯得困極還強(qiáng)撐，忍不住想問對方：真的不是因為擔(dān)心我？

    不過這話說出來有自戀的嫌疑，某醫(yī)生絕對會不屑地一扯嘴角。

    顧平生干脆不問了。

    他推開門走出教堂，看見他出來的人均是神色一凜，下意識地想要往后退。

    然而顧平生的話已經(jīng)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是那兩位老師殺害了三名學(xué)生?！?/br>
    年級主任第一反應(yīng)是捂自己的心臟。

    沒有異常，沒有難過，沒有想要傾述罪過的。

    他大口呼氣，胸口劇烈起伏，感覺自己撿回來了一條命。

    其他老師也是這么個反應(yīng)，等他們徹底從緊張中放松下來，去回味顧平生的話時，表情又變了。

    屠老師兩人驚慌失措：“我們沒有，主任，我們真的沒有，您相信我們啊主任！主任——”

    教堂里，刑野被翻涌的黑霧所包裹，他沒有被完全淹沒的嘴微張——

    “規(guī)則啊，神已判決，你還敢不認(rèn)嗎？”

    教堂外，在場之人看見年級主任的身上出現(xiàn)了血紅色的封條。

    他面色僵硬，像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一樣邁開了腿，在屠老師兩人驚恐的視線里，一手一個，掐住了他們的咽喉。

    兩具如山般的身軀，讓學(xué)生們畏懼萬分，但在規(guī)則的控制下也不過是渺小一物。

    屠老師兩人在年級主任的手里拼了命地掙扎，咽喉收緊的力道讓他們發(fā)出赫嗤赫嗤的痛苦吸氣聲，青紫的血管一路暴起，眼珠子外凸。

    最后咔嚓兩聲輕響，兩人像軟泥一樣滑落到了地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其他老師被惡心到了，更是被嚇到了，他們哪想到規(guī)則居然會出手干預(yù)！

    一時間寒意陣陣，手腳冰涼，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嚨。

    陶軍飛快地?fù)踉诹祟櫰缴纳磉叄?jǐn)防年級主任下手。

    然而年級主任的臉色迅速灰敗了下去，就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

    他看向顧平生的眼神已經(jīng)全然不同了。

    有怒火，有十足的殺意，但更多卻是濃烈到極致的不甘！

    規(guī)則沒有指認(rèn)顧平生的過錯，所以他不能動手。

    但是沒關(guān)系，他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

    年級主任一聲冷笑：“都回去上課吧！”

    顧平生帶著陶軍剛走出幾步，又被叫停。

    “有一件事忘了通知你們一年級的老師?！蹦昙壷魅慰粗捓锉M是血腥氣，“再有幾天就是圍獵聯(lián)歡會，一年級全體都要參加。聯(lián)歡會有個規(guī)則，落敗的班級，班主任要跟著謝罪?！?/br>
    “今年的謝罪方式還沒定，我覺得將他吊掛在升旗臺上、用鞭子抽到骨rou分離就很不錯，你覺得如何？”

    年級主任笑著，宛如一條滑膩的毒蛇絲絲吐信。

    蛇瞳泛著駭人冷光。

    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顧平生被掛在升旗臺上、鮮血淋漓的模樣。

    第42章 獵殺中學(xué)

    顧平生和陶軍并排走在路上，一時有些安靜。

    陶軍下巴微抬，眼睛偷偷地往上看。年輕老師柔和的臉龐映入他的眼簾，讓他稍微有些失神。

    就在他糾結(jié)該怎么開口的時候，顧平生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苦惱。

    “在獵殺中學(xué)看到小軍班長的時候，老師都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鳖櫰缴Φ?，“我還以為小軍班長去了現(xiàn)實世界?！?/br>
    現(xiàn)實世界，即還陽投胎。

    陶軍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下一刻顧平生作勢和他比較了一下身高：“都長這么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