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捷當(dāng)年是班長。班上至今有人用這個稱呼。

    但“終于”兩個字會不會藏有太多期盼？刪掉比較好吧。

    片刻之間，楊飛捷的那條消息被其他聊天沖走了。他又猜其他同學(xué)：「‘拉黑世界做自己’，是不是我當(dāng)年的同桌?。俊?/br>
    姜臨晴錯過了回復(fù)的時機。

    “你是誰？在這里做什么？”一道醇厚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怔然。見到面前的多情臉，她才想起今天來酒吧的目的。

    燈亮了。男人的風(fēng)流英俊，倜儻瀟灑，無一不擺在臉上。

    尤月舞的勸說，向蓓的勸說，甚至連調(diào)酒師的勸說，姜臨晴哪里會不明白。她能有安穩(wěn)平靜的生活，當(dāng)然知道遠(yuǎn)離了動蕩不堪的人。

    而這個男人，真心都是收起來的。

    與此同時，男人也在打量姜臨晴。

    酒吧里的女人很類似，有各種色彩的點綴。唇是紅的，臉頰略有粉色，眼睛周圍畫了繽紛眼影。他評估的，無非是五官是否小巧端正，身段是否凹凸合宜。

    是個美女，小家碧玉。

    特別的是，她的氣質(zhì)很清新。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縮起肩膀，大腿并攏，這都是局促不安的表現(xiàn)。

    “迷路了嗎？”他的下巴朝前方抬了抬，“順著那里走出去就是了?！?/br>
    “我……剛才見過你。”

    男人點頭：“嗯。”

    姜臨晴低聲：“我有個小小的請求?！?/br>
    “請求？對我？”男人笑了，“難道你是跟著我進(jìn)來的？”

    “對。”

    “為什么？”

    “其實?！苯R晴咬了咬牙，“我對你一見鐘情?！?/br>
    男人半信半疑，又也許，他一個字也不信。他琢磨著：“對我一見鐘情很正常。但是這樣苦大仇深的告白，你是第一個?！?/br>
    “因為我緊張……真的，我在酒吧沒見到比你帥的男人。”這話不假，她來的這兩天，他是全場最迷人的一個。

    “原來是沖我這張臉來的？”說話間，男人的臉逼近了她。

    “一見鐘情，不是鐘情外表，還能鐘情什么？”她一邊說，一邊閃避他的視線。

    男人覺得逗趣：“不是喜歡我這張臉嗎？你躲什么？”

    也許是因為風(fēng)，也許是因為他，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大腿，直冒雞皮疙瘩：“我比較緊張。”

    突然的，不遠(yuǎn)處傳來一記輕笑。

    有其他人？

    姜臨晴隱約見到有道人影。

    他攏在漆黑之中，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統(tǒng)統(tǒng)模糊不清。他說：“宋騫，你再這樣下去，我也要緊張了?！?/br>
    她記住了，這個多情臉，名叫宋騫。

    “很久沒遇過鄭重其事的告白，我的心怦怦直跳?！彼悟q說有多輕浮就有多輕浮，“小美人，我更緊張?！?/br>
    有第三者在場，姜臨晴的勇氣驟減：“既然你有朋友在，我先走了。”

    “小美人，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彼悟q說，“今天晚上我已經(jīng)有伴了，你當(dāng)候補?！?/br>
    姜臨晴沒料他這般直白：“這話……你怎么好意思說呢？”

    黑影中的男人又笑：“宋騫，我先走了。你慢慢玩?！?/br>
    宋騫不理會那人，凝視姜臨晴：“小美人，你是不是沒明白什么狀況？”他向她伸手。

    她想躲，卻沒有躲掉，被他扯住了左邊肩帶。

    他把玩這根細(xì)細(xì)的帶子，手指擦過她纖薄的肩：“我不是要入選十佳男人?！?/br>
    姜臨晴怕他向下拉，連忙扯住這根肩帶。

    “你不愿意，我也不強迫你?！彼悟q擺出投降的樣子，“早點回家，小美人?！?/br>
    ＊

    姜臨晴再去酒吧，沒有見到宋騫。

    她遇上了向蓓。

    向蓓直接問：“姜臨晴，你來這種地方干什么？”她似乎忘了，這是她工作的地方。

    姜臨晴想了想：“我至今還沒有嘗過戀愛的滋味?！?/br>
    向蓓翻了個白眼：“你要男人也不是到這里找的?！?/br>
    “這里比較有效率?！苯R晴故作灑脫，“我沒什么心情，純粹放松一下。進(jìn)出酒吧的人，大多能好聚好散吧。就算不合適，到時候分手也不會困擾?！?/br>
    向蓓彎彎的柳葉眉挑得更高：“干嘛？把感情當(dāng)過家家，找個混蛋當(dāng)初戀？”

    “放心吧，我不會把混蛋當(dāng)初戀?！苯R晴主動交代，“那個人叫宋騫，我差點拿到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br>
    向蓓不知她說的是誰，掄了掄肩膀：“管他是誰，全部是人渣！”

    “念在他長得帥的份上，人渣就人渣吧?！?/br>
    向蓓在初中就摸透了姜臨晴的性格。姜臨晴只會是遇渣就躲的。

    向蓓點了一支煙，熟練地叼在嘴上：“哦，你是不是想玩弄人渣？以毒攻毒？”

    姜臨晴不說話。

    “小心，別被劫財劫色?！毕蜉硗铝艘豢跓?，“姜臨晴，我當(dāng)你是朋友才勸你。”

    “向蓓，謝謝?！?/br>
    向蓓夾煙的那只手腕向外一彎：“自求多福吧?！?/br>
    ＊

    洗塵宴的日子遲遲未定。

    姜臨晴收到了楊飛捷的好友驗證。

    她想不出理由拒絕。

    人到了最后的日子，會格外惦記得不到的東西。因為永遠(yuǎn)得不到了。

    加了好友，簡單聊幾句，就當(dāng)紀(jì)念曾經(jīng)的同學(xué)情誼。

    楊飛捷約了見面。

    推脫有幾個理由，但因為他是楊飛捷……

    她說：「好。」

    她記得他的樣子，一直。

    拍畢業(yè)照那天，女生半蹲在第一排。

    楊飛捷就站在她的后面，在她的頭頂比了一個抓頭的手勢。

    當(dāng)照片送到她手中，她才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她躊躇很久。如果有什么特殊的意義，他是男生，他會來講的吧。

    他沒有，他出國了。

    和楊飛捷的見面，比去酒吧的時候緊張多了。

    因為堵車，姜臨晴去得遲。她在商店的櫥窗玻璃望了好一會，做了三個深呼吸，才走到咖啡廳門口。

    她第一眼就見到楊飛捷。之后，她似乎不會走路了，尷尬的同時，她發(fā)現(xiàn)她可能同手同腳了。

    好不容易到了他的面前，她刻意揚起笑容：“班長?！?/br>
    楊飛捷站起來：“姜臨晴?！?/br>
    這兩個稱呼，仿佛回到高中時代。

    “回國了啊。”她坐下。

    “讀完書，就回來了?！比顺墒炝?，但他的溫潤氣質(zhì)未減半分。

    她低頭，兩手放在桌底，互相揪著。

    周圍顧客都是聊天高手，唯獨這桌，驟然冷場。

    楊飛捷淺淺嘗了一口咖啡，問：“你這些年怎么樣？”

    “老樣子，按部就班?！?/br>
    “安安穩(wěn)穩(wěn)挺好的?！彼猿?，“我就波折了，到處玩，差點畢不了業(yè)?！?/br>
    她好奇：“你也會畢不了業(yè)？”

    “高考前，我除了做題還是做題。完成高考任務(wù)，我就松懈了?！?/br>
    “班長，你是謙虛吧？”姜臨晴抬起頭，“同學(xué)都在說，你是高學(xué)歷人才回流。”

    楊飛捷笑了，定定望著她：“姜臨晴，你終于正眼看我了。”

    她曾經(jīng)滿心滿眼都是他，哪里會沒有正眼?！鞍嚅L說笑了。”

    “你和同學(xué)聚得多嗎？”

    “沒有，大家都忙?！?/br>
    “我回來沒多久，約了大胖、肥熊幾個人吃飯。”楊飛捷把那天拍下的照片給她看，“神奇吧，大胖的稱呼還是叫大胖，人卻瘦得倍兒精神?！?/br>
    手指劃得太快，相冊里忽然出現(xiàn)了楊飛捷和一個女孩的合照。

    下一秒，他又劃過去了。

    姜臨晴假裝沒看見，對著他和大胖幾人的照片，講了些歲月不饒人之類的廢話。

    咖啡空了。

    楊飛捷才問：“對了，交男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