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門的女人是安徐路上另一位店主，獨自經(jīng)營著一家小面包坊，店面只有楓前館的二分之一大小。姜瓷偶爾會去那買早餐。

    劉萍右手牽著自己的小女兒，臉色被寒風(fēng)吹得有些發(fā)白，她撩了下被吹亂的頭發(fā)，一笑：“姜老板，你好?！?/br>
    “叫我姜瓷就行了。”姜瓷笑道，“請坐，想吃什么告訴我就行。”

    劉萍點點頭，帶著女兒坐到了楓前館的一角。

    “mama，這就是新聞里播的那家店啊！”女兒好奇地打量著，神色里帶著興奮。她平常住校，不太來母親工作的地方，這時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家“網(wǎng)紅”店就在母親的店面附近。

    “嗯，這店再過一陣子可能就遷走了，所以趁你開學(xué)前，帶你來吃一次?！眲⑵颊f道。

    她前幾天看到楓前館主頁的遷址消息后，便決定要在遷址前，帶女兒多嘗幾次。

    “我要試試小酥rou蒸碗！”女兒很快點了單。

    “我吃份云吞面。”劉萍的口味比較清淡。

    姜瓷給這一桌上菜時，順便送了兩塊剛剛蒸熟的、熱氣騰騰的栗子糕。

    劉萍茫然地抬起頭：“我們沒點這個?！?/br>
    “我們的新品，送給你們嘗嘗?！苯尚χ?，又問，“劉姐，你們面包店這回繼續(xù)開嗎？我好久沒吃到牛角包了?！?/br>
    劉萍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有些復(fù)雜，她抿抿唇：“開。年前是遇到一些麻煩，現(xiàn)在處理完了，接下來繼續(xù)開?！?/br>
    姜瓷一笑：“你的烘焙手藝很不錯，店鋪會越來越好的?！?/br>
    劉萍的眉目舒展開：“謝謝，你也是。感覺你這搬走了，安徐路可能都冷寂下去?！?/br>
    她都要忘記，沒有楓前館的時候，這條街是怎樣一番景象了。

    ……

    前往機(jī)場的中巴車上。

    米洛斯翹著長腿，占據(jù)著中巴后排舒適寬大的皮質(zhì)座位，他閉目養(yǎng)著神，乍一看像是睡著了，但那皺著的眉頭和時不時焦躁地抖動一下的長腿，都說明著他的煩躁。

    “米洛斯，你在煩什么？”旁邊一位中年男人道。他們在美食盛典結(jié)束后，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又繞到a省各處品嘗了不少東西。

    “對啊，今天的東西都很好吃，但你看起來完全沒有在享受。”另一位大波浪卷的女士接話，“要知道，你待會就只能吃飛機(jī)餐了。”

    聽到“飛機(jī)餐”三個字，米洛斯睜開眼。

    米洛斯：“不要提醒我這件殘酷的事。”

    迎著滿車好奇的目光，米洛斯抖了抖唇，似乎不太想說話。但他旁邊知道內(nèi)情的小伙子已經(jīng)叨叨開來：“你們別煩米洛斯了，他這幾天被那家做叫花雞的館子扎透了心。王因為那館子拒絕了他，館子的老板也拒絕了他?！?/br>
    “拒絕了你？拒絕你什么了？”車?yán)锏娜藛柕馈?/br>
    “我邀請她成為我三家度假村的主廚，并承諾會推薦她參加最頂級的綜藝、活動、賽事，用專業(yè)的團(tuán)隊把她包裝成廚藝明星?！?/br>
    米洛斯說著，看著車?yán)锏娜藗冊絹碓秸痼@的目光，尋找共鳴：“我的條件聽起來很好對吧？”

    “聽起來是很誘人，換了我一定答應(yīng)?！贝蟛ɡ司砼奎c點頭，“那她呢，她為什么拒絕？”

    米洛斯：“……”

    米洛斯想起當(dāng)時的情形，有些恍惚，視線挪到絲絨質(zhì)感的車頂。

    米洛斯：“她說她有自己的店了?！?/br>
    米洛斯：“甚至有王在幫她打工，她很滿意現(xiàn)狀。”

    “沒別的話了？”

    “沒了?！?/br>
    大波□□士嘆了口氣：“強(qiáng)求不來，米洛斯，你別難過。”

    米洛斯感覺好受了些，看向旁邊善解人意的女士，試圖尋求安慰。

    “我當(dāng)時就覺得，她是一名有傲氣的廚師，否則做不出那種菜肴。她的選擇也可以理解?！贝蟛ā酢跏棵掳?，繼續(xù)說，“畢竟，你的店，連王都不來。”

    米洛斯：“？”

    ……

    清早，兩箱大橘子被寄到了楓前館的門口。

    梁卉解釋道：“老家橘子快下市了還沒賣完，讓我哥給我寄了點，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就想帶到店里來分了?！?/br>
    姜瓷用小刀隔開箱子的外包裝，打開一看，里面的橘子果然都熟得透透的，表皮是濃烈的橙紅色，用手指輕輕一捏，還能感受到一點軟彈。

    她剝開一個，橘子已經(jīng)熟得幾乎喪失了酸味，但水分還算飽滿，在冬日里嘗起來，涼涼的，甜甜的，非?？扇?。

    兩個大箱子里的橘子一共六十斤，每人分了幾斤之后，箱子里還剩了一大堆。

    梁卉：“這玩意不吃就壞了，大家再拿點?！?/br>
    何明燦糾結(jié)道：“拿了也吃不完，或者放在店里頭，給熟客分一分？”

    他正說著，突然看見姜瓷彎下腰，雙手一抬，把幾十斤的橘子抗進(jìn)了廚房。

    何明燦嚇了一跳：“老板，你想做什么??？”

    米婷試圖提意見：“其實可以做成橘子醬保存……”

    林武的關(guān)注點比較另類：“呵呵，老板的力氣變大了！”

    “我要做菜?！苯裳院喴赓W地答道。

    “不是吧？橘子能做什么？”何明燦震驚了，納悶地跟進(jìn)后廚。

    他記得他在養(yǎng)豬廠的飯?zhí)美锞统赃^不少神奇的創(chuàng)新水果料理，包括但不限于辣炒火龍果，紅燒草莓，西瓜燒排骨……等等等等。

    印象里，那位對廚藝非常有追求的大師傅最后是被養(yǎng)豬廠的領(lǐng)導(dǎo)拎到了辦公室，經(jīng)歷了長達(dá)三小時的威逼利誘，才勉強(qiáng)同意將創(chuàng)新菜的頻率減緩到一月一次。

    但那唯一的一次，也是何明燦絕對不想去飯?zhí)美毖劬Φ摹?/br>
    眼前，少女的背影和那位大師傅的影像漸漸重合……

    何明燦瘋狂搖晃腦袋。

    不對不對。

    他的老板做出來的菜怎么可能是黑暗料理？

    估計還是橘子醬，橘子甜品之類一聽就很好吃的東西。

    緊接著，他聽見姜瓷說：“今晚上道橘子炒rou，好久沒這么做過了。唔，炒個雞腿rou吧?！?/br>
    何明燦：“？”

    不是吧？

    姜瓷將箱子放在后廚的一角。

    在她的上輩子，水果產(chǎn)量少，運輸煩，對于大部分百姓來說，水果都是個珍貴物事。

    她用水果做菜的機(jī)會不多，偶爾嘗試幾次，效果有好有壞，但總體來說，也不算折磨人的舌頭。

    至少……別人看著她的面子，還是會吃下去。

    呵呵。

    姜瓷瞇著眼睛，愉悅地先剝開一個橘子嘗了起來，做菜，必須對手下的東西都心中有數(shù)。

    嘴里的橘瓣表面包裹著細(xì)細(xì)的膜，牙齒輕咬，甜蜜的果汁便迸濺出來，大部分是甜，只有一點點的酸，口感偏純熟。

    姜瓷一邊吃著，一邊迅速剝起了橘子，桔紅色的果實暴露出來，表面覆蓋著白色的脈絡(luò)，姜瓷將橘子表面的脈絡(luò)揭掉，又將橘子分成小瓣。

    然后，她在后廚門口幾人一言難盡的目光中，將手伸向了旁邊的雞腿rou……

    ……

    “爸，這就是你說的，我必須過來嘗嘗的店？”男人排在長長的隊伍里，皺著眉朝前打量。

    他來的算很早的，不過前面已經(jīng)有了二十幾人在排隊。

    “是啊?！绷鲱^望著自己的大高個兒子，“這就是你爹給你今年的生日禮物，等著驚喜吧！”

    男人撇撇唇：“把我從b市弄過來陪你吃東西，你還說是生日禮物，把你能的?！?/br>
    柳元茂：“不信？不信算了！”

    男人看著老爸一臉臭屁的表情，好奇地問：“這店老板真的很牛？你從美食盛典回來就一直叨叨它，十天內(nèi)還連跑兩趟a市，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那是?！绷谋砬橥蝗徽J(rèn)真了，“我這些年來沒嘗過比那道叫花雞還絕的菜——除了醬爆雞丁。”

    柳元茂把腦袋湊到兒子旁邊，神神秘秘地說：“你待會踩著限購的線幫我買，我要把東西都打包去b市?！?/br>
    “打包回去干嗎？”兒子納悶，“帶回去都不好吃了！”

    柳元茂說道：“沒事，涼了潘興昌也認(rèn)得這是好東西。”

    兒子：“你要給潘興昌吃？”

    柳元茂：“我要讓他看！然后對他說，如果你想知道做出這道叫花雞的廚子是誰，你就得告訴我做出醬爆雞丁的是誰?！?/br>
    柳元茂：“呵呵，我聰明吧。那老潘，還想憋著不跟我說?！?/br>
    男人不知道該說什么，舉起手，給老爸默默比了個贊。

    五點整，楓前館開業(yè)，柳元茂和兒子排了會隊，便走進(jìn)店里。

    何明燦：“要點什么？”

    柳元茂盯著菜牌，這個這個那個那個的都點了一圈，豪邁地指定了一批打包的食物，隨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菜牌的最后一欄。

    柳元茂：“橘子炒雞腿？”

    男人：“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老爸你說的厲害的廚子做的啊?！?/br>
    何明燦不開心了：“橘子炒雞腿怎么了，我們店的橘子炒雞腿，那、那口味也是一絕的！”

    男人笑瞇瞇的：“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br>
    何明燦說完，臉色也有點復(fù)雜：“沒事，我理解你。”

    柳元茂抿抿唇，瞪了兒子一眼：“就要一份橘子炒雞腿！”

    楓前館的位置不多，不少陌生的食客們只能拼桌。柳元茂和兒子找到一張空桌坐下，旁邊正好坐著兩位老大爺，一位在啃醬大骨，一位在吸云吞面，吃得呲溜呲溜的。

    “你們點了那個橘子炒雞腿??？”一位老大爺好奇地問。他剛剛聽到了。

    柳元茂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是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