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沒吃上，小姑娘你得送我一個?！?/br>
    “這魚腐要一文錢一個呢！”陳念莞笑了，“剩下的我都送掌柜了，你們得找他送！”

    那食客們一聽，白送的魚腐居然是要一文錢一個的，端著粥便找掌柜的要去了。

    跑了那么多個地方，總算見到有一個地方的食客是喜歡魚腐的，勉強可以彌補一下跑了一上晌的辛勞。

    陳念莞坐下繼續(xù)喝粥時，沒見到坐在角落里的一個約莫二十五六的中青年，就著粥吃完了一個魚腐，而后慢條斯理地品著，不動聲色看著店里爭搶那免費魚腐的情景，暗暗點了點頭。

    陳念莞一口氣喝完粥，正起身打算離開，卻見自己桌子旁來了個拼桌的，還對她拱了拱手，“小姑娘，那魚腐是你做的？”

    陳念莞點頭，“我跟我阿娘一起做的。如何？好吃吧？”

    她記得自己分派那魚腐時，有送給這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青年。

    也正因為見他氣質好，猜測這人有點來頭，所以先把魚腐送他了，還多給了不少醬汁。

    “醬汁也是？”

    陳念莞點點頭。

    “看不出來，姑娘年紀輕輕的，就有一手好廚藝?！?/br>
    陳念莞笑了笑，心里想這人該不是就只想過來夸贊自己吧？

    “實不相瞞，鄙人是楚州府城月滿樓的二東家施存祈，近日到撫寧縣老家探親，也考察過一段時日，已經(jīng)準備在撫寧縣多開一家分店?！?/br>
    撫寧縣雖不過是個小縣城，但因臨海，又有商業(yè)運轉的碼頭，也算是沿海頗為重要的交通要塞，那每日出出的船舶便是帶來巨大人流量的商機，施家的月滿樓開遍全國，想在撫寧縣分一杯羹也不奇怪。

    陳念莞跟施存祈聊了一會兒，得知月滿樓已經(jīng)籌措完備，恰好在四日后會開業(yè)。

    今日剛好吃到陳念莞新制的魚腐，也是機緣巧合。

    施存祈亦跟陳念莞探討這魚腐的幾種吃法，以及醬汁特色，施存祈亦是個厚道人，并沒有專門打聽具體的做法。

    “這魚腐，陳姑娘是只接受一只一文錢的做法，還是可以按量銷售？”考慮到酒樓的食客，以及午膳跟晚膳營生，再根據(jù)陳念莞說的幾種吃法，顯然魚腐既可以做菜，又可以入湯，那按一只一個賣給月滿樓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若是月滿樓大量購入，能否與陳姑娘按量的模式跟我們合作？”

    “能。”陳念莞點頭，“自然是能的?！?/br>
    這豈不是說月滿樓營業(yè)起來后，她就多了一個穩(wěn)定合作的對象，每個月有固定收入，怎么會不愿意？

    “不過滿月樓也還是新開業(yè)，客流量還未能預計的情況下，我們先跟姑娘小量訂購，看后續(xù)市場再增加數(shù)量，你看如何？”

    不愧是做東家的人，比自己更會畫大餅。

    陳念莞先前冒出的終于找到穩(wěn)定合作伙伴的念頭一下被淋了盆冷水，冷靜下來后問：“那，施二東家是打算每日跟我買多少魚腐？”

    “先每日拿五十個如何？”

    月滿樓果然是闊氣，一下就解決了她每日必須賣出的魚腐一半定額，若不是現(xiàn)下有性別大防，男女授受不親，陳念莞當即想緊握施存祈的手熱淚盈眶說一句：“老板真是個好人。”

    隨后，陳念莞跟著施存祈去了月滿樓的新址。

    酒樓就選在撫寧縣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兩層樓的模式，下面是堂食，上面是雅座，顯見已經(jīng)修葺完畢，只等選定的吉時一到就可以迎客。

    施存祈給陳念莞引見了月滿樓的楊掌柜，約好了新開張那一日送五十個魚腐的事，陳念莞就回了石頭巷。

    柳氏早就回來了，看陳念莞那么遲都不見人影，正擔心著呢，見到人沒事，才松了口氣。

    “怎么樣，阿娘？你送出去的魚腐，那些行腳商喜歡吃嗎？”

    “喜歡，那魚腐可受歡迎了?！绷细吲d地點點頭，放下手里的繡活，跟陳念莞說了起來。

    “我照你說的，送那些看起來穿著打扮穿著上等衣料的行商，還有那些吃湯面的食客，他們都喜歡得很，有一家面館說，明兒給他們送二十個去?！绷系靡獾氐?，“還有一些商人說想買來帶船上吃，問我能不能包好了賣給他們。”

    陳念莞于是也將自己這邊的情況告訴給柳氏，柳氏吃驚：“那一日就能跟滿月樓賣五十個？”

    “賣得好就是。賣不好還得看情況?！?/br>
    聽施存祈的意思，賣得好，大概會大批量的買，她可得先想好按斤賣應當賣多少文才合理。

    “那，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做？”柳氏興奮起來，俯身去看床底下的魚，恨不得馬上開始處理魚rou。

    陳念莞笑了，“阿娘別急，這魚腐要現(xiàn)做味道才鮮。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養(yǎng)精蓄銳，等明兒一早才有體力起來干活。”

    “對，對?！绷线B連點頭。

    “還有，那些行腳商既然想要買了上船吃的，我們一會兒先去買點包魚腐的油紙?！?/br>
    陳念莞說著，將剩下的最后六文錢也拿了出來，柳氏看著，急忙也把自己的荷包拿出來，倒出所有的銅錢，攏共只有二十二文。

    “這是阿娘所有的銅錢了?！?/br>
    二十八文錢，這便是她們兩人余下的所有錢銀了。

    “昨日我買的油紙也還有，二十八文錢買油紙，一個月的份量綽綽有余?！标惸钶傅?，“明日阿娘您帶張桌子去，現(xiàn)賣現(xiàn)裝！”

    “我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柳氏有點猶豫。

    陳念莞想到今日送出去的那六份魚腐，除了月滿樓，其他地方都沒有即時收到要訂購的意向，估計沒啥想頭。

    貪多嚼不爛，估計只能主要先做碼頭的營生。

    陳念莞道：“明日我跟阿娘你一起去碼頭。阿娘負責賣，我負責收銀子?！?/br>
    “好?！?/br>
    第7章

    次日，陳念莞跟柳氏照樣在寅時起來，處理了一條差不多兩斤重的鯪魚。

    因為是第一日試賣，不敢做那么多，跟先前一樣，做了一百五十個左右，多的跟沒有處理完的魚rou留給自家做菜，拿去碼頭只裝了帶一百個，另外做了些蘸料，就用桶裝著去了撫寧縣的碼頭。

    陳念莞還是第一次去碼頭。

    原本想瞧熱鬧，但她們是出攤做生意的，來得早，到碼頭的時候河面除了停靠的幾艘船舶，基本上沒什么人，跟她們這般做吃食的攤販倒是陸陸續(xù)續(xù)露面了。

    因為昨兒柳氏來過，知道尋常攤販正常的出攤時間，再加上要來找攤位，所以柳氏跟陳念莞是來得最早的那一批人。

    碼頭附近在縣衙劃定的范圍內擺攤的，都要交攤位費，一般來說，越靠近碼頭的攤位費越貴。

    縣衙的人會過來逐攤收取，但對于每日穩(wěn)定出攤的小販，位置固定，攤主也跟縣衙的人熟悉，算是在縣衙里掛了號，便是每月底才收一筆費用。

    對于每月只出攤兩三日的流動攤販，或者像陳念莞跟柳氏這般剛開始做并不確定能否持續(xù)做下去的新手攤販，怕月底才統(tǒng)一收的話，人會跑了，所以縣衙的人是一日一收。

    這些都是昨兒免費送魚腐的時候，柳氏打聽來的。

    陳念莞選了個三十文錢的攤位，算是離碼頭頗遠的，將從家里帶來的那張桌案往地上一放，便將裝著魚腐的木桶放了上去，拿出一只碗裝著魚腐做招牌，再拿出了醬汁，就算是開業(yè)了。

    而碼頭攤販的叫賣聲漸漸多了起來，此起彼伏，隨著人流增加愈發(fā)喧嘩，而各種小吃的香氣也彌漫開來，碼頭瞬間熱鬧起來。

    大概是昨日免費派送起了效果，昨兒吃過魚腐的食客有認出柳氏的，陸續(xù)走了過來。

    “陳三嫂，你今兒真的來擺攤了？”

    “是啊，昨日不是跟您說了嘛，這就是我跟我女兒做的一點小本生意，您要覺得好吃，買一份怎么樣？”柳氏趕緊招呼著，一邊利索地從袋子里掏出了一張油紙。

    “就是，大叔，新鮮出爐的魚腐最好吃了，酥脆香醇，鮮滑可口，里頭不僅有魚rou，還有雞蛋，營養(yǎng)豐富，大叔你跑船的吧？最需要補營養(yǎng)了，來一份怎么樣？”陳念莞也直接問，“一份本來是四個的，要覺得太多，看大叔您的份上，一份兩個賣你也行?！?/br>
    “你們母女倆可真會說話?！贝笫逍α耍澳蔷蛠硪环菟膫€吧！”

    “好咧！”柳氏手腳麻利的給裝了五個，用小羹蘸了些醬料在上頭，那頭陳念莞已經(jīng)收了大叔十文錢進荷包里，笑：“謝謝大叔。”

    有一便有二，其次接著來三。

    若說剛開始出攤因此是初次出攤帶著羞澀不敢叫賣，等成功賣出三四份后，喜悅不已的陳念莞沒了矜持，叫喊起來：“又香又好吃的魚腐咧，有雞蛋又有魚rou，新鮮又可口，一個只賣一文?????錢，大家快來買??！”

    柳氏看了陳念莞一眼，眼里亦是壓抑不住的驚訝，不明白為什么一向文靜的女兒竟然有膽子敢在眾人面前大喊大叫。

    看著聽到女兒的叫賣聲圍上前來或看熱鬧或幫襯的食客，柳氏無暇顧及，眼看賣得越來越多，也一改秀才娘子的斯文，學著陳念莞大叫：“又香又好吃的魚腐咧，大家快來嘗嘗吧！”

    陳念莞看圍上來的人多，但買的人少，靈機一動，到隔壁賣餛飩的攤位用一文錢租用了一雙碗箸，然后用竹箸夾了一個魚腐，放到碗里掰開，一些蘸醬，一些不蘸醬，遞給了圍上來的行人。

    “大家先嘗嘗味道，嘗過覺得好吃再買吧！”

    “就是，嘗嘗吧，我們的魚腐是用魚rou跟雞蛋做的，真材實料！”

    于是，一碗試吃的魚腐吃完后，賣出去了兩份，陳念莞如法炮制，繼續(xù)提供現(xiàn)場試吃的魚腐，隨著試吃的人增多，賣出去的魚腐也越來越多。

    陳念莞與柳氏一直賣到晌午，第一天就將魚腐全賣出去了，累得她雙腿直打顫：“阿娘，好累?！?/br>
    “先歇歇?！绷弦灿X得累得夠嗆，覺得沒帶板凳來坐坐歇息一下失策了，再看女兒額頭虛汗直冒，心疼：“走得動嗎？”

    陳念莞搖搖頭，恰好看到旁邊的餛飩攤位還在賣：“阿娘，我餓了，能吃碗餛飩再走嗎？”

    “能，當然能。”

    于是母女倆攙扶著走到餛飩攤位，找了個位置坐下，一人要了一碗三文錢的餛飩。

    等餛飩的時候歇了一會，餛飩端上來后陳念莞吃了兩口，忽然想到什么，又快步走到自己的攤位，將方才借來的碗跟筷箸拿起來，裝了四個回來，一個放進柳氏碗里，一個放進自己碗里，余下兩個，還碗的時候送給了賣餛飩的章阿婆。

    “阿婆，這就是我們賣的魚腐，您嘗嘗，伴著湯一塊兒喝也甜得很?！?/br>
    章阿婆便是那種流動攤位。

    每個月只出攤幾次，賺夠過活的錢銀，就不出攤了，任性得很。

    但因為章阿婆賣的餛飩好吃，她擺攤，生意好得很，她不擺攤，吃慣她家餛飩的食客都懷念章家餛飩的味道。

    這不，今日一出攤，就座無虛席。

    在隔壁擺攤的陳念莞將章家餛飩受歡迎的情況看在眼里，羨慕得很。

    哪天自己出攤做到了章阿婆的境界，才是人生贏家！

    章阿婆接過那兩個魚腐，瞥了一眼陳念莞，看她將魚腐浸泡在餛飩湯里頭，泡軟了才吃，于是如法炮制，嘗了嘗，道：“這魚腐新鮮?！?/br>
    “是吧？”陳念莞笑了，“日后要阿婆要吃魚腐，隨時來找我們就好了?！?/br>
    章阿婆沒吭聲。

    陳念莞亦不在意，吃完餛飩后，歇息夠了，便與柳氏一起回石頭街的大雜院。

    萱萱早習慣母親跟jiejie不在，自己寄放在王嫂子處的生活，看她們回來了，也沒埋怨，只是殷勤地給她們搬小板凳，遞白涼開，小嘴卻叭叭叭地說：“jiejiejiejie，你不是說出去賺了銀子回來就有好吃的么？什么時候做給我吃??！”

    “不急，jiejie跟阿娘剛回來，先看看我們究竟賺了多少銀子好不好？”

    “好?！陛孑婀怨缘攸c頭，還趕緊走到門口把門給關上了，轉身看到阿娘跟jiejie都詫異地看著自己，兩只小手絞在了一起，低頭，為難：“王哥哥跟嫂嫂數(shù)銀子的時候，也是像這樣要關門的，我學得不好嗎？”

    陳念莞跟柳氏登時笑了：“好，萱萱學得太好了，過來，跟阿娘，jiejie一起數(shù)銀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