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春翠看到林笑這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更氣了，指甲尖尖的手指用力戳在林笑額頭上。

    “我去財務(wù)室給你們交學(xué)費了?。∽叩臅r候不是說了嗎？我去交學(xué)費，你們在班里好好大掃除！”

    “還有，校長你都不認(rèn)識？”

    汪春翠覺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新學(xué)年開學(xué)第一天就被校長批評，都是因為她和林笑哥哥在外面說話耽誤了太久，否則在校長巡樓之前她早就回來了。

    林笑更是個笨蛋。

    “叔叔，我不知道……”汪春翠捏著嗓子學(xué)林笑的聲音，“那是你叔叔嗎？那是學(xué)校校長！”

    林笑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汪老師為什么這么生氣。

    原來剛才那個禿頭叔叔就是校長啊，但是她叫叔叔也沒錯呀，她又沒叫阿姨。

    汪老師把林笑也拎到講臺上罰站，把全班同學(xué)狠狠罵了一頓。

    汪老師罵了足足二十分鐘，心里終于痛快一點了，目光掃過教室下面縮著脖子的小鵪鶉們，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一個暑假，許多學(xué)生的身高都變了。

    “男生女生按照身高排成兩隊，男生站這邊，女生站那邊?！?/br>
    “轟——”剛被罵過的小學(xué)生們最乖，但是汪老師宣布的消息還是在班里一石激起千層浪。

    換座位！

    這對小學(xué)生們是超級爆炸的消息！

    包括林笑在內(nèi)的講臺上罰站的五名學(xué)生，汪老師直接讓他們站在隊伍最后。

    排好新座位，林笑從第一排變成最后一排，靠著窗戶。

    林笑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她以前沒從這個角度看過教室。這里距離老師好遠(yuǎn)！這里一扭頭就能看到窗外的cao場和學(xué)校大門，其他班的學(xué)生已經(jīng)背著書包回家了！

    林笑屁股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盼著汪老師也快快放學(xué)。

    晚上，林躍飛九點多回家，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

    “哥，你又喝酒了？”林笑鼻子最靈。

    林躍飛：“就喝了一小杯。有個工程驗收通過了，今晚梁老板請大家吃飯?！?/br>
    林笑圍著林躍飛轉(zhuǎn)了一圈，哥哥眼神不直、舌頭沒大、走路不晃悠。

    林笑滿意點頭，用上剛學(xué)會的新詞：“驗收通過！”

    林笑往自己房間跑，被哥哥揪住衣領(lǐng)：“笑笑，今天報到都干什么了？”

    林笑急著去看新發(fā)的語文書，馬上就要到她的睡覺時間了，一點也不想和哥哥聊天，敷衍地說道：“大掃除、發(fā)新書、排座位?！?/br>
    然而哥哥一定要和她聊天：“你們排座位了？你坐哪里？”

    林笑：“我坐最后一排，靠窗戶的座位?！?/br>
    林躍飛臉色變了：“你這個小矮瓜，坐最后一排？”

    林笑氣得蹦起來打哥哥：“你才小矮瓜！”

    林笑睡著后，林躍飛關(guān)上臥室門，和呂秀英一起坐在客廳壓低聲音聊天。

    林躍飛簡單給呂秀英講了一遍，呂秀英頓時氣炸了：“什么狗屁老師！”

    “噓——”林躍飛連忙示意mama小點聲。

    呂秀英輕輕把房門打開一條縫，放心了：“沒醒?！?/br>
    “不行！我得去學(xué)校要個說法回來，不能讓笑笑這樣被欺負(fù)！”

    林躍飛：“給笑笑轉(zhuǎn)班吧。媽，你附小里有認(rèn)識的老師嗎？”

    呂秀英看了林躍飛一眼，林躍飛竟然會主動和她商量meimei讀書的問題，還積極想辦法。

    呂秀英按捺下心中奇怪的感覺，認(rèn)真回想一番，搖頭：“還真沒有，咱家樓上的李老師退休十多年了，現(xiàn)在附小里的老師……我就認(rèn)識你當(dāng)初的班主任吳老師?！?/br>
    林躍飛讀小學(xué)的時候，呂秀英三天兩頭被叫家長，在大院里碰見吳老師都躲著走。

    現(xiàn)在林躍飛都小學(xué)畢業(yè)那么多年了，呂秀英這條件反射還沒改過來，碰見吳老師還是下意識地想躲。

    沒想到林躍飛聽到呂秀英的話眼睛一亮：“對??！吳老師！”

    “媽，這件事你別管了，明天我去找一趟吳老師。”

    呂秀英：“你去行嗎？”

    “你還記得你拔過多少次吳老師自行車的氣門芯嗎？”

    因為林躍飛，吳老師愣是從騎車上下班，變成了走路上下班。

    林躍飛：“沒事，吳老師是個好老師?！?/br>
    何況他已經(jīng)從倒數(shù)第一的學(xué)生，變成倒數(shù)第一的學(xué)生家長了！

    第二天，林躍飛傍晚拎著兩盒茶葉去了吳老師家。

    吳老師打開門，看到門外林躍飛的臉，滿臉震驚：“林躍飛？”

    林躍飛露出八顆大白牙：“吳老師，我來看看您?！?/br>
    吳老師震驚地后退幾步，林躍飛？來看望她？還稱呼“您”？

    “誰??？”吳老師的丈夫在房間里問道。

    吳老師暈暈乎乎地打開門：“進(jìn)來坐吧。”

    吳老師的丈夫看到林躍飛也吃了一驚，林躍飛連忙打招呼：“師……師……”

    老師的丈夫叫什么？林躍飛一時間想不起來，“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吳老師的丈夫幽幽道：“是啊，小吳教過這么多學(xué)生，把她氣得整宿整宿睡不著的，就你一個?！?/br>
    林躍飛：…………

    “老師，是我當(dāng)初不懂事?！绷周S飛把兩盒茶葉放在桌上。

    吳老師看了一眼：“好茶啊?！?/br>
    林躍飛心中一緊，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吳老師說的是茶，不是他。

    “畢業(yè)這么多年了，今天第一次來看我，還提著兩盒茶來。說吧，有什么事？”

    林躍飛臉皮再厚，這時臉也紅透了。

    “老師，我年輕的時候真混賬，您是個好老師，為我們學(xué)生付出了很多心血?！?/br>
    尤其是今天有了汪春翠作對比，林躍飛才知道自己遇到的吳老師有多可貴。

    林躍飛小時候成績比林笑差多了！比林笑不守紀(jì)律太多了！

    但是吳老師從來沒有放棄他，吳老師平等地對待每一個學(xué)生，相信每一個學(xué)生都是能教好的、都是能進(jìn)步的。哪怕只是和自己相比進(jìn)步一點，吳老師都愿意為此付出一百分的精力。

    汪老師因為林笑開學(xué)時表現(xiàn)不好，就給她判了死刑。

    林躍飛直說了：“吳老師，今天來找您，是有件事想麻煩您。”

    “我meimei在附小讀二年級，班主任是汪春翠。我想給她轉(zhuǎn)個班，換一個對學(xué)生有愛心有耐心的老師。”

    吳老師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沒想到林躍飛是為自己meimei來的。

    “小時候你自己從來沒好好讀過書，現(xiàn)在倒重視meimei讀書了？”

    吳老師對林躍飛的印象改觀了一些，沒想到林躍飛是一個關(guān)心meimei的好哥哥。

    林躍飛搖頭：“不是為了成績，是想讓我meimei健康成長?！?/br>
    林躍飛簡單地將發(fā)生的事情向吳老師講述了一遍。吳老師聽到汪春翠在背后嘲諷林笑不配背“好孩子書包”，又聽到汪春翠把按照身高該坐第一排的林笑調(diào)到最后一排，臉色越來越沉。

    “這個汪春翠，越來越不像樣了！”

    聽吳老師的語氣，她顯然早就知道汪春翠的問題。

    “你等等。”吳老師從書房拿出來一張手寫表格，把頭頂頂著的眼鏡挪動到鼻梁上，湊近看。

    “二年級1班，班主任，汪春翠?！?/br>
    “2班班主任，杜學(xué)海?！?/br>
    “3班班主任，孫荷花?！?/br>
    林躍飛湊過去一起看，看到吳老師手里拿著的全校所有教職工的統(tǒng)計表。

    他在教學(xué)處主任那行看到了吳老師的名字，驚訝道：“吳老師，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升主任了？”

    吳老師的丈夫在旁邊搖頭：“你吳老師兩年前就是教學(xué)處主任了?！?/br>
    林躍飛心中一喜，吳老師升主任了，meimei轉(zhuǎn)班的事十拿九穩(wěn)了。

    然而吳老師指著二年級三個班主任的名字，手指來回移動，半天沒有說話。

    “汪老師，杜老師，孫老師……”

    片刻后，吳老師抬起頭來：“林躍飛，我和你實話實說吧?！?/br>
    “你meimei這一級，碰上子弟人數(shù)少，只開了三個班。三個班主任都……有點不足?！?/br>
    一班的汪老師不必說了，二班的杜老師重男輕女，三班的孫老師勢利眼，區(qū)別對待不同家庭情況的學(xué)生。

    吳老師長嘆一口氣，摘掉眼鏡，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林躍飛啊，你別誤會學(xué)校里的老師，絕大部分老師都是好的，你meimei這一級也是碰巧了?！?/br>
    “去年一年級的時候，二班班主任還不是杜老師，是很負(fù)責(zé)任的劉老師。劉老師暑假剛生了孩子在休產(chǎn)假，杜老師接了她的班?！?/br>
    巧上加巧，現(xiàn)在二年級的三個班主任都不太行。

    “要不去三班？”吳老師征求林躍飛的意見。

    “相對來說，三班是最好的選擇?！?/br>
    雖然林笑這樣父親早亡、mama是紡織廠車間工人的家庭，是勢利眼的孫老師瞧不起的家庭，但是現(xiàn)在哥哥林躍飛長大工作了，吳老師看林躍飛身上穿的很體面，談吐也很成熟。

    孫老師應(yīng)該會看在林躍飛的份上，不敢對林笑太差。

    林躍飛猶豫了。

    他一定能做到讓孫老師對林笑好。勢利眼的人林躍飛上輩子接觸多了，自有一套和這種人打交道辦法。

    每個學(xué)期送點禮品、塞個紅包，請老師照顧林笑的同時，表明自己家的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