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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 第89節(jié)

    顧香君攥著他的手,死死不肯松開,直到攆車前,嬤嬤囑咐不能誤了時辰,她才哭著松開顧云慕的手,嚎了聲:“大哥?!?/br>
    顧云慕彪悍孔武的將軍,登時落下淚來。

    顧云庭則是面無表情站在門口,目送金吾衛(wèi)護著攆車離開。

    沿街都有金吾衛(wèi)鳴鑼開道,陣仗很是熱鬧隆重。

    待入了宮門,經(jīng)由繁復(fù)瑣碎的各種儀式后,顧香君便由宮婢攙扶自行回到寢殿,蕭云則去前院受朝臣祝飲。

    夜半子時,蕭云腳步踉蹌,晃晃悠悠走到寢殿門口,咣當(dāng)坐在地上。

    內(nèi)監(jiān)連忙攙扶起來,架著他進門。

    顧香君冷冷看著他醉成泥的模樣,愈發(fā)覺得委屈可憐。

    宮婢侍候他們兩人各自沐浴梳洗,換了空松的寢衣,便倒退著出了殿門。

    她坐在床前,便見蕭云瞇起眼睛朝自己走來,他們表兄妹二人許久不曾見面,只記得上回他還沒有自己高,眼下卻高大健碩,寢衣薄的能看見手臂線條,他身量是極好的。

    顧香君忽然有些害怕,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聽見蕭云笑盈盈地開口:“表姐,大婚之夜,你想去哪?”

    不知怎的,聽見他的說話聲,顧香君覺得后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喝口茶?!?/br>
    “喝茶作甚,來,朕喂你喝酒。”

    他倒了一盞,走到顧香君面前,明亮的眸中跳躍著火光,望向顧香君時,就像一把把鋒利的薄刃,她往后退了步,那手比她更快,握住她的腰便將那酒猛地灌入嘴中。

    顧香君被嗆得連連咳嗽,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見布帛撕裂。

    后脊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蕭云是禽/獸,瘋狗!是野狼,是熊!

    顧香君從起初的謾罵,到后來的求饒,再到后來拼了命的廝打,謾罵,無休無止,他就像對待最下賤的牲畜一樣,絲毫沒有留情。

    踐踏她,磋磨她!

    令她茍延殘喘似的,話都無法說出。

    清早,他徑直穿了衣裳,折返回床前,依舊是笑盈盈的面孔。

    “表姐,朕去前朝理政,夜里還來找你?!?/br>
    聞聲,顧香君哆嗦了下,蓋在身上的薄毯滑落,露出青紫交加的皮膚,全都是衣裳遮住的位置。

    她的腿在發(fā)抖,根本下不了床。

    ....

    顧云庭收拾了行囊,乘馬車啟程。

    天還早,濕潤的水汽縈繞在側(cè),城中只有幾戶炊煙裊裊。

    他心里有點莫名的煩躁,說不清是因為什么,行至半途,他掀開車帷,與長榮吩咐:“走邵家門口?!?/br>
    “是?!?/br>
    青石磚鋪的路,青苔沿著縫隙鉆出,拼命汲取最后的水分,想趕在日出前滋養(yǎng)生長。

    馬車停駐在門前,長榮跳下來,小聲道:“郎君,可要叩門?”

    院里已經(jīng)有說話聲,打水洗菜的動靜接著傳來,仆從說話都刻意壓低,想來主子沒醒。

    顧云庭擺手,兀自站在那兒,待了有盞茶光景,便登車離開。

    第65章

    ◎羅襪濕透◎

    邵懷安的外放旨意很快下來, 只等工部將待選名錄呈上批準(zhǔn)后,與新任侍郎交接,他便可舉家搬去京外。

    邵明姮在廂房張羅, 彎著腰,袖口挽起露出素白的小臂,聽見聲音,她回頭看了眼,笑道:“哥哥怎么回來這般早?”

    “我買了豬rou,鮮蝦和白菜,待會兒給你們包餃子。”他往廚房走,將東西悉數(shù)放到案臺。

    邵明姮急急走出來, 遞給他巾帕。

    看了眼天,嘟囔:“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下的人渾不舒服?!?/br>
    邵懷安擦完頭, 附和:“過兩日咱們就得走, 恐怕那會兒雨也停不了。”

    “哥哥, 我們?nèi)ツ??”邵明姮跟著高興,扯著他手臂拉了拉, “雖是下雨, 可若能趕緊離開, 心里才踏實。”

    “洛寧縣, 離京城六百多里地,走快些三四日便能到,慢些說不準(zhǔn), 十天半月的都有可能, 便看這場雨的造化?!?/br>
    邵準(zhǔn)醒著, 聽見下雨聲, 他有些恍惚。

    “阿姮,今日幾月了?”

    邵明姮吹涼餃子,沾上nongnong的酸醋,笑道:“六月中旬了?!?/br>
    邵準(zhǔn)愣了瞬,嘴里被塞上餃子,含糊不清道:“怎么沒過生辰?”

    “往后都不過了?!鄙勖鲓畔峦耄门磷硬寥ニ爝叺臏?,“爹爹和哥哥在身邊,不必特意慶祝。”

    邵準(zhǔn)動了動嘴唇,抬手示意不想吃了。

    他胃口越來越小,邵明姮俯身哄著:“我和哥哥費了好些力氣才包的餃子,你無論如何都要多吃幾個,便吃十個好不好?”

    邵準(zhǔn)笑:“吃不下了?!?/br>
    他雙腿無法動彈,多半時間又在睡著,吃下的東西消化不了,全都堵在小腹處,硬邦邦的難受。

    “那爹爹喝點酪漿,省的吃太干了。”

    邵準(zhǔn)只得喝了半碗,沒多時,肚子便開始咕嚕咕嚕響,邵懷安主動進門侍奉。

    半夜雨水小了些,邵懷安整理新修的農(nóng)事籍錄,字里行間清晰了然,邵明姮便坐在對面,替他將寫好的紙按順序裝訂好,偶爾查閱錯字,便在旁邊做標(biāo)注。

    熬到人定,邵明姮打著哈欠伏在案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邵懷安將毯子蓋在她身上,繼續(xù)提筆如飛,約莫天蒙蒙亮,聽見廚房有了動靜,這才歇筆,揉了揉額頭,起身走到楹窗前,輕推。

    花全落了,被雨沖到墻角處,空氣中有股敝塞的濃稠感,天仍是陰沉沉的,不知要下到幾時。

    朝堂各種奏報紛至沓來,蕭云每每忙的焦頭爛額,偏顧云庭在萬年縣,遲遲不歸,他暴躁難忍,夜里回宮便沖著顧香君瀉火。

    這日又收到洛寧縣沿帶的急奏,他瞥了眼,唇角勾起。

    接連數(shù)日的雨水灌進洛河,使得河水暴漲,接連掀翻不少船只,各地府衙已經(jīng)報上來六十多口人失蹤。

    若大雨不停,接下來便會淹沒兩岸房屋,沖毀良田,今歲的收成便全完了。

    這封急奏他私自扣下來,其他請求疏通河道,安置百姓的奏疏,皆已交由三省六部聯(lián)合督辦。

    心情瞬間大好,負手走到窗前,喝了一盞鹿血酒,隨后轉(zhuǎn)身回到寢殿。

    顧香君像被狗咬了一樣,抱著雙膝躲在床頭,手里握著簪子,惡狠狠的瞪著他,蕭云渾身血熱,瞟了眼,輕笑她自不量力。

    俯身上去,一把揪住她的發(fā),從那虛弱的手中拔出簪子,“?!钡囊宦晹S到地上。

    凄厲的喊叫穿透雕花楠木門,外頭守著的內(nèi)監(jiān)不忍聽下去,彼此閉眸盼著時辰趕緊過去。

    ....

    晌午,顧太后著人去前朝將蕭云請來,一同用膳。

    母子二人分坐在長案對側(cè),屏退宮婢后,蕭云擱了箸筷,往后斜靠在圈椅上。

    “母后,舅舅今日在朝堂上駁了我的面子,斬殺了我新提拔的禁軍衛(wèi)尉,還給他扣了頂欺君罔上的罪名,他這么一殺,那些蠢蠢欲動的官員便都偃旗息鼓,誰都不敢搖擺了。”

    顧音華嘆道:“你舅舅當(dāng)初藏得好,我和你父皇都未看出他的野心,且他的確忠心護主,在青州那會兒也多虧有他,否則你父皇不一定能活著進京登基。

    但他胃口膨脹的厲害,趁著你父皇生病結(jié)交權(quán)貴,拉攏重臣,你父皇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力不從心了,他將皇位傳給你,亦是想讓你隱忍蟄伏,在你舅舅的眼皮子底下暗自強大,有朝一日將兵權(quán)和人心全都奪回來?!?/br>
    “太難了?!笔捲崎]上眼,稚嫩的面孔浮起不合年紀(jì)的憔悴,“我像是走在刀尖上,每一刻都接近死亡,忽又哪一日睜開眼,命已經(jīng)沒了?!?/br>
    “他是你舅舅,他可以覬覦皇位,但他不會殺你?!?/br>
    “母后,他不會殺你,但他一定會殺了我。”蕭云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銳利的眸眼掃向顧音華,“母后,我不想死。”

    顧音華觸動,從袖中取出瓷瓶,遞過去。

    “你自己想法給她用上,千萬別叫她有子,此事需得悄無聲息的辦,別叫你舅舅和大表哥知道?!?/br>
    “母后,你最近可見過皇兄?”

    “沒有,不曾見過?!鳖櫶螽?dāng)即否認(rèn),夾了箸薄如蟬翼的羊rou片,放到蕭云碗中,“他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guān),別再打聽他?!?/br>
    蕭云便與顧太后說起洛寧縣之事,言語間很是愉悅。

    “洛寧縣的奏疏全都壓在我手里,趁著二表哥離京,我特意讓舅舅看過邵懷安外放的請奏,舅舅二話不說便批了。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看看,二表哥回來后是個什么表情?!?/br>
    顧音華嗤了聲:“顧維璟根本就不像顧家人,優(yōu)柔寡斷,感情用事,當(dāng)年栽在高宛寧身上,如今又對邵家娘子動情,當(dāng)真是不死不罷休?!?/br>
    蕭云不動聲色打量著顧音華,心中暗道:顧家人,又是個什么德行。

    “邵家兄妹若是運氣好些,捱到二表哥過去,那我就給他們賜婚?!?/br>
    “你舅舅定是要瘋了。”顧音華唇角含笑,便又多吃了點酪櫻桃。

    ....

    空曠的官道上,仿佛天地間皆被烏云籠罩,萬物靜謐,唯有雨聲綿延不絕。

    快到洛寧縣時,有一段官道瀕臨洛河水域,甫一靠近,便覺水流湍急,牛馬不辨,浩浩蕩蕩的洛河水不停拍打岸邊,像是隨時都能沖垮河堤。

    邵懷安蹙眉,在車內(nèi)寫好急奏,密封后交由扈從立時轉(zhuǎn)給就近驛館,令其加急送往京城。

    離開時,他并未聽聞任何洛寧縣的水患隱情,倒是其余各地呈現(xiàn)多方頻發(fā)現(xiàn)象。

    邵懷安于治水沒甚經(jīng)驗,但他知道,一旦洛水沖垮河堤,那沿岸百姓的房屋便會被大水漫灌,幾百口人,興許連活命的機會都沒了。

    而今朝廷早該派下官員疏通引導(dǎo),甚至做好災(zāi)后救援,而不該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舉動,不正常,若非官員不作為,那便是傳到京中的奏疏遺失,通政司難辭其咎。

    上任第一日,邵懷安便挽起褲腿走訪各地良田,情況很是不妙。

    黍不耐雨、穗黑將爛,這雨若不趕緊停下,洛寧縣的百姓便會遭殃,他記得十年前伊水暴漲,平地水深六尺上,沖毀房屋瓦舍,汝州豫州等地莊稼悉數(shù)受害,當(dāng)?shù)匕傩諒那锶盏侥甑尊I殍滿地,體力尚存的流散到各州乞討,沿途更是死了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