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都是我爹在籌劃，我只是依照他的命令行事?！?/br>
    “包括你進(jìn)京，對么？”

    “對?！?/br>
    “所以一開始就是引我入局，也包括阿煙，對么？”

    “對，也不對?！笔碌饺缃?，江昀不想說也沒辦法，他艱難的開口：“一開始是父親告訴我，我有個(gè)流落在外的表弟，想將他接回府。思來想去，我是江家長孫，讓我出面更顯得看重你。至于阿煙，父親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知道你帶著阿煙，對我說阿煙的八字和我十分相配，乃是命定，若進(jìn)門可保江家百年繁榮昌盛。我一開始并沒有放在心上，但進(jìn)京時(shí)還是遇見了阿煙……我對她，情意是真。”

    “情意是真，但是不深。因?yàn)槟阏J(rèn)為男子三妻四妾實(shí)乃正常之舉。”沈琢理解，畢竟是這個(gè)時(shí)代，不是所有人都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大多數(shù)人的思想都已形成一種定性，在他們的腦海里根深蒂固。

    他嘆了口氣，示意江昀繼續(xù)說。

    “我一開始不知道是局，用姑姑的事當(dāng)說法也是父親告訴我的。直到那天你見祖父，我察覺出了不對勁，一番質(zhì)問，父親才告訴我實(shí)情。”

    “什么實(shí)情？”

    “生辰八字延壽是真，入族譜沖喜也是真。但這樣的說法，是誰跟父親說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家中有位常年聯(lián)系的道長，喚作閑鶴，家中住宅風(fēng)水、家族中各人命理都由他來卜算，但我并未見過真人?！?/br>
    “閑鶴道長？”沈琢聽著聽著感覺江昀在岔開話題，“這跟病瘋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因?yàn)榘肽昵凹依镒龀闪艘粏未笊?，閑鶴道長建議江家廣結(jié)善緣，開設(shè)棚屋，施發(fā)粥水?！?/br>
    沈琢心里的疑惑逐漸有了答案——

    江昀破罐子破摔：“這些病瘋子，都是吃過當(dāng)初江家粥水的人。”

    第111章 生死卦（二）

    從頭到尾， 整件事情的脈絡(luò)逐漸清晰，又再度成迷。

    閑鶴為什么要制造那么多病瘋子？要他的生辰八字絕對沒那么簡單，那位道長或許猜到了他不是這里的人。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我送素娘是因?yàn)椋?nbsp;那一日回府時(shí)， 發(fā)現(xiàn)父親不見了，只找到一張字條和這個(gè)被罩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素娘。字條上寫，讓我將這份大禮送給你，否則我爹再也回不來了。”

    誰留的字條？閑鶴？他將素娘送給他又是什么用意？

    “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你還想問什么？”

    沈琢回神：“你最好說的都是真話。”

    “句句屬實(shí)！”

    “所以，病瘋子一開始是那位閑鶴道長惹出來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江昀搖搖頭：“甚至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和閑鶴道長有關(guān)，是我自己認(rèn)出了好些棚屋施粥時(shí)見過的人。我聽父親說過，閑鶴道長似乎一直在追求極樂世界。”

    極樂……這不就是病瘋子嘴里一直念叨的詞嗎？難不成閑鶴是要用泉州百姓做實(shí)驗(yàn)？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我心有愧， 可我沒辦法。父親失蹤， 我必須救他。”江昀啞聲道，“至于阿煙，我對她并無半點(diǎn)算計(jì)， 相識(shí)相知皆是巧合， 最初我并不知道他就是你身邊的那位阿煙姑娘。求娶時(shí)并非看中她的生辰八字，而是……”

    “夠了，沒必要說的這么冠冕堂皇，你是什么因?yàn)槭裁慈缃穸疾恢匾煾阋苍贌o可能。她才十四，有大好年華，你若是喜歡就別再糾纏。她不會(huì)做妾， 我也不會(huì)答應(yīng)?！鄙蜃翆⑷送系搅硪贿叄?nbsp;“過往不究， 我如今心平氣和的和你說這些， 你也別不知好歹再去搞什么小動(dòng)作。安安分分在這待著，對你我都好?！?/br>
    不待江昀回答，沈琢便把元白歌叫了進(jìn)來，讓他帶走江昀。

    天色陰沉，壓得人喘不過氣。一連幾日下著瓢潑大雨，水順著地窗口的縫隙鉆了下去，地窖變得陰濕起來。

    白日里大家都散了出去，等到入夜才歸。周圍的兵衛(wèi)所仍舊沒有消息傳來，蕭鈺傳出去的消息也都沒有回音。他們困于泉州城，最糟糕的是，已經(jīng)沒有多少余糧。

    阿煙喚了一聲，打破了許久的寂靜。

    “沈大哥，小蘿卜醒了！”

    “是么？”沈琢熬粥的手瞬間停了下來，他趕忙去看，只見躺了十多天的少年終于睜開了眼，面色迷茫。

    “該不會(huì)是燒傻了吧？”沈琢有些緊張，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羅寧的目光漸漸恢復(fù)清明，艱難的扯出一個(gè)笑來，聲音嘶?。骸吧颉虼蟾纭?/br>
    沈琢頓時(shí)放下心來，這大概是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還是徐大公子給的藥好用，幾服下去就醒了。”

    聽著阿煙的話，沈琢不由自主的看向徐然。

    徐然只憨笑道：“我這次來本就是做的藥材生意，身上備了點(diǎn)藥材。這幾日承蒙你們收留，不然早就落入病瘋子的口中，能幫到你們是最好了?！?/br>
    “先吃飯吧，醒來就好，這次多謝徐公子了。”

    “你我之前不必客氣?！毙烊毁N近，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就是還請沈掌柜幫個(gè)忙?！?/br>
    沈琢疑惑地看向徐然。

    “過幾日是我的生辰，沈掌柜可否給我下一碗面。如果沒有面了，那當(dāng)我沒說?！?/br>
    “生辰自然是要吃長壽面?！鄙蜃吝€以為什么事，答應(yīng)下來，“現(xiàn)成的面倒是沒有，不過還有半袋面粉，徐大公子別嫌棄就行。”

    “我不嫌棄，你做我便吃！”

    徐然嘴角邊是止不住的笑意，跟在沈琢身后幫忙：“這些天喝粥，我嘴里快淡出鳥來了，已經(jīng)忘記別的東西是什么味道?！?/br>
    “誰都不想吃這些。”

    “要是得救了，我定要吃上一頓好的?！毙烊荒樕细‖F(xiàn)一層憧憬之色，又被清湯寡水的白粥打回原形，他不知在想寫什么，出了好一會(huì)兒神才繼續(xù)開口，“對了，沈掌柜你什么時(shí)候的生辰？”

    沈琢一頓：“八月十五?！?/br>
    “中秋啊，挺好的日子……誒，我?guī)湍愣?，你別燙著了！”

    霍遙剛回來，就聽見這么一句，他腳步一頓，回了地窖。晚飯依舊是白粥，這東西不抵飽，一到子時(shí)便已饑腸轆轆。沈琢躺在床上，摸著肚子發(fā)呆，見霍遙進(jìn)來方才回神。

    “餓了？”

    沈琢下意識(shí)點(diǎn)頭：“兵衛(wèi)所還沒消息么…唔…”

    他剛說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個(gè)東西，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綻開，沈琢瞪大眼睛：“你怎么有飴糖？”

    “從死了的病瘋子身上翻到的?！?/br>
    “……”嘴里的糖瞬間不甜了。

    “逗你的。”霍遙笑笑，“糖鋪里翻到的，一小包用油紙包住藏在了抽屜里?！?/br>
    “還沒有變質(zhì)，藏的真好?！憋嵦窃诖烬X間滾動(dòng)，濃郁的甜味令沈琢心情好了不少。

    霍遙側(cè)身看著他，忽然道：“我也想嘗嘗?！?/br>
    “沒了嗎？”

    “只有一顆?！?/br>
    沈琢挑眉，將糖咬在齒間，抬了抬下巴：“要不要？不要算了?！?/br>
    他正要反悔，身旁人便撐在他上方，看了他一眼后，側(cè)頭湊近傾身下來隨后，溫?zé)岬臍庀①康卮蛟谒竭?，唇瓣一觸即分，沈琢被一個(gè)溫軟的東西挨了下，嘴里的糖便被人光明正大的叼走了。

    沈琢有些懵，嘴角發(fā)麻。

    不是吧，真就把他糖要走了？也不干點(diǎn)別的？！

    不料身旁人還來了句：“挺甜的?！?/br>
    沈琢更氣了。他怨憤地看了一眼霍遙：“你就只要糖么？”

    沒得到反應(yīng)，沈琢氣得直接翻身，背對著霍遙。旁邊忽然傳來動(dòng)靜，下一刻，沈琢便被人用力掰了過來，一只手強(qiáng)硬地卡住他下巴，一道黑影罩了下來，有東西覆上他的唇瓣。

    他的牙關(guān)被人靈活的撬開，糖重新送入他嘴里，從左邊滾到右邊，仿佛失了控。相比以往的蜻蜓點(diǎn)水，霍遙親得十分兇狠，似乎要將他吞咽下肚，唇腔間的空氣被掠奪了個(gè)干凈。

    沈琢呼吸不上來，又不敢出聲，只能用手推霍遙的肩膀，不了后者親得愈發(fā)用力。

    他好像明白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滋味了。

    等親夠了，霍遙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才放開他。

    沈琢喘得不成樣子，他拉高被沿，擋住半張通紅的臉：“你干嘛？”

    “蓋個(gè)章?！被暨b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頰，又親上他耳根。

    沈琢腰間一軟，小聲道：“別鬧。”

    “徐然今天跟你說了什么？”

    “就說吃的事。”沈琢一愣，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你是吃醋了嗎？”

    霍遙沒否認(rèn)，只輕輕蹭著他的腦袋。沈琢耳朵被他親得有些癢，稍稍躲開后又揶揄道：“你就是吃醋了?！?/br>
    “明天，我送你們出城?！被暨b盯著沈琢脖子間的紅痕，冷不丁道。

    “嗯？可以出城了么？我記得各處城門都聚著大量的病瘋子?！?/br>
    霍遙皺眉：“城墻上并沒有病瘋子?！?/br>
    “怎么可能？！大元每天都去探路，城墻上城門下都有人，且門還早就被刺史大人釘死了，要想出去只能從城墻往下跳?！?/br>
    若不是如此，他們也不會(huì)困在泉州城這么久，難怪當(dāng)初霍遙沒費(fèi)什么力氣就進(jìn)來了。

    “裴五探過，沒有人。城中余糧太少，再待下去恐怕要出事?！被暨b說著，將手覆上他的肚子，“你今日，是不是把你那碗粥給了羅寧?！?/br>
    “沒有。”

    咕?！亲硬缓蠒r(shí)宜的發(fā)出一聲慘叫。

    沈琢抿嘴：“我也沒想到蘿卜頭今日會(huì)醒，他剛恢復(fù)，多吃點(diǎn)好得更快。”

    他說著又抬頭：“把我們送出去，那你呢？”

    “事情尚未查明?！?/br>
    那就是必須留下的意思。

    沈琢撇撇嘴，抓著霍遙的頭發(fā)，想了想，還是把江昀說的告訴了他：“要查清楚源頭，只要找到這個(gè)閑鶴道長就能解決了?！?/br>
    閑鶴……霍遙從未聽說過這號(hào)人物，和江家聯(lián)系這么多年，不可能一點(diǎn)風(fēng)聲也無。

    “蕭鈺知道么？”

    沈琢搖頭，打了個(gè)哈欠道：“江毅失蹤，江昀不得不聽他的命令將素娘送過來，可為什么要送給我？我和他無冤無仇?！?/br>
    難不成是李家的人，為了報(bào)復(fù)對他動(dòng)手？

    那也不至于在百姓身上動(dòng)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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