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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第9節(jié)

    媛姐兒在姐妹中排行第六。

    看起來,姨娘是去不了小姐們上課的地方的。紀(jì)慕云便講了白日的事,夸獎媛姐兒“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學(xué)得很快?!?/br>
    于姨娘露出喜悅的笑容,沒說什么話。

    又過兩日,府里針線房的人來了,給紀(jì)慕云量尺寸,做衣裳。

    管針線的是徐娘子,一個手腳利索、不茍言笑的瘦高個婦人,說話干巴巴的,講得清清楚楚:“府里管四季衣裳,夏天單衣,冬天棉襖。姨娘當(dāng)季的份例是兩件外頭穿的褙子,兩件綾襖,兩件半臂,兩條挑線裙子,兩條馬面裙,一條綜裙一條百褶裙,外加兩件褻衣兩條褻褲,兩雙鞋。料子是府里采購的,沒得挑,姨娘若有另外的衣料,自己做也行,拿來給我們做也行,就得等了?!?/br>
    針線房肯定是優(yōu)先主子、受寵的姨娘,新來的就不一定了。

    紀(jì)慕云默默記住。

    徐娘子把她的尺寸記在一本冊子,又說:“太太吩咐,姨娘是新來的,今年春天、夏天的衣裳都有,料子已經(jīng)從庫里送過來了?!?/br>
    這位管事mama看一眼,面前新姨娘肌膚光潔,潔白如玉,便補(bǔ)了一句“姨娘穿著正好?!?/br>
    紀(jì)慕云道謝,送徐娘子出門的時(shí)候,塞給對方一個銀錁子:“請您喝茶。”

    徐娘子不動聲色地裹進(jìn)衣袖,面色嚴(yán)肅地走了。

    四月最后一天,程mama一大早便送來月例,二兩銀子一吊錢。

    比姨丈家的姨娘豐厚--紀(jì)慕云又找到一個曹府的優(yōu)點(diǎn)。

    就當(dāng)自己在這里做繡娘好了,吃得比家里好,穿的比家里好,還有丫鬟伺候,她苦中作樂地想。

    “多謝mama?!彼龑ζ咛媲暗谝患t人非??蜌?,“日日勞煩mama,初來乍到的,不知怎么謝mama?!迸醭鲆粭l大紅配石青色梅花絡(luò)子,“以前在家里打的,mama給家里孩子玩吧。”

    絡(luò)子顏色鮮艷,底部穿了一顆小小的珠子,掛在屋里、隨身配戴都是好的。程mama一看就笑了?!罢媸莻€手巧的,七太太和四小姐都夸呢!”

    片刻之后,紀(jì)慕云像平時(shí)一樣去正房,冬梅“來了月事,肚子疼”,讓菊香跟著去了。

    胡富貴家的打掃完院子,便回自己的屋子睡覺,雙翠閣安靜下來。

    冬梅帶上院門,悄悄順著平時(shí)的路去了正房,七太太吃完當(dāng)日的藥,正在西次間小歇,聽丫鬟稟告,把人叫了進(jìn)來。

    冬梅便把這幾日紀(jì)慕云的事一一說了。

    七太太身體前傾,不停發(fā)問“有沒有向于姨娘、夏姨娘打聽七爺?shù)氖??”“有沒有抱怨?”“有沒有給她爹她弟弟送信?”

    冬梅用力搖頭,“不曾。奴婢問姨娘,往日在家里怎么過節(jié),姨娘說,也是包粽子煮艾草,一句多的沒有?!?/br>
    七太太放松下來,懶洋洋地靠在秋香色大迎枕上,“我說什么來著?年輕輕的,是個沉得住氣的。”

    程mama笑道“您的眼光,自然是極好的?!?/br>
    七太太揮揮手,“好好伺候姨娘,不可怠慢了,缺什么來告訴我”,冬梅磕個頭,就退下去了。

    七太太呆呆望著對面糊著天水碧窗紗的窗欞,不知想些什么,半天才說“今晚她們過來,若是我忘了,你便提醒一句,明天五月初一,七爺定是要過來的?!?/br>
    她們便是指姨娘和小姐、少爺們的。

    程mama恭聲答應(yīng)。

    第13章

    進(jìn)入五月,天氣驟然炎熱起來,在陰涼地還好,出了屋子便是一身薄汗。

    初一清早,紀(jì)慕云站在敞開的黑漆衣柜前面,猶豫著選哪一件--昨晚請安的時(shí)候,七太太說,今早七爺過來。珍姐兒興高采烈地,說明日不做針線了,讓爹爹陪著畫畫,七太太便讓程mama叮囑廚房,添幾道菜。

    穿進(jìn)府的桃紅褙子?料子是好的,繡工也精致,卻厚了些,加上綾襖裙子,七太太的屋子時(shí)時(shí)開著窗,到今天都沒放冰,待一天必定汗流浹背。

    為了一個面都沒見過的男人....紀(jì)慕云苦笑著提醒自己,自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是個仰人鼻息的小妾。

    湖藍(lán)色右衽衣衫,三月父親帶她新買的素面綢緞,比家中衣裳的料子好一籌;蔥綠色羅裙,裙擺繡著折枝海棠花,年初家里做的,只穿過一次。

    對著銅鏡挽個中規(guī)中矩的發(fā)髻,紀(jì)慕云目光從七太太賞的鳳釵一掠而過,戴上父親給她打的純銀海棠花簪子,戴了珊瑚珠花和翡翠耳環(huán),平時(shí)戴的海棠紅荷包,便從妝臺站起身。

    冬梅上前摘掉她披在脖頸的淺黃大手巾,睜大眼睛“您可真會打扮!”

    紀(jì)慕云沒有笑,像往日一樣早早出了屋子。

    今日的正院比往日嚴(yán)肅不少,人也多了些。

    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紀(jì)慕云就發(fā)現(xiàn)檐下一個青色比甲、牙白裙子的面生丫鬟,腕間明晃晃的金鐲子,是上次替七老爺傳話的紫娟。

    不到申時(shí),七太太就端坐在明堂中的右首太師椅中。她穿一件真紅色灑金對襟褙子,水紅綾襖,寶藍(lán)色繡折枝花馬面裙,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大概起得早了,她精神不好,涂了厚厚的脂粉和鮮紅口脂,不停打哈欠。

    兩位姨娘到得更早,嫻姐兒也到了。

    只見夏姨娘穿件石榴紅短襖,桃紅色百褶裙,墮馬髻斜插三根鑲青玉金簪,戴一朵碗口大的新鮮月季,描眉畫眼地,比平日增幾分嬌艷;于姨娘倒和旁日沒什么不同,松花色寶瓶紋對襟褙子配墨綠色羅裙,梳了高髻,依然戴一朵點(diǎn)翠珊瑚綠松石珠花。

    嫻姐兒今天帶了金項(xiàng)圈,紀(jì)慕云便知道,逢年過節(jié)或者家中重要場合,這位六小姐才會戴上。

    幾人像平時(shí)一樣互相點(diǎn)頭,侍立在一旁。

    不多時(shí),寶哥兒的腳步從遠(yuǎn)處響起,伴著咯咯笑聲一路行來,珍姐兒的聲音也傳進(jìn)屋子:“爹,爹爹,我想去松鶴樓,娘不帶我去,您帶我去嘛?!?/br>
    松鶴樓是金陵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有常駐的戲班子,包括頗有名氣的飛雪堂。

    一個陌生男聲逐漸靠近:“去松鶴樓做什么?”

    珍姐兒自然不能說,去看戲班子--她閨蜜的哥哥在松鶴樓請朋友吃飯,閨蜜偷偷溜出去,看了兩場飛雪堂的戲,回家被父母發(fā)現(xiàn)了,禁了足抄《女誡》。饒是如此,也把珍姐兒羨慕壞了。

    珍姐兒理直氣壯地“松鶴樓的清燉雞浮和松鼠桂魚家里做不出,春熙樓也做不出。”

    說話間,一位成年男子右手拽著寶哥兒,右手牽著珍姐兒,踏進(jìn)正屋門檻,七太太慢慢起身,姨娘、媛姐兒和仆婦齊齊行禮。

    男子松開手,穿過人群緩步行到盡頭,轉(zhuǎn)過身,右手抬了抬,坐到左首太師椅中--自然便是西府當(dāng)家人,曹家七爺,曹延軒了。

    紀(jì)慕云眼觀鼻,鼻觀心,隨著兩位姨娘直起身,退后兩步,垂手恭恭敬敬立在一邊。七太太在程mama扶持下落座,兩位小姐、少爺依序坐到玫瑰椅中,丫鬟、仆婦肅容立在墻邊,一聲咳痰不聞。

    一時(shí)間,舒朗寬闊的正屋安靜之極。

    還是珍姐兒打破沉默:“爹爹~您就答應(yīng)女兒吧,六妹也想去的?!?/br>
    媛姐兒一愣,于姨娘也驚訝地抬起頭,曹延軒便望向媛姐兒,“是嗎?”

    媛姐兒忙起身,不敢說“想去”,也不敢說“不想去”得罪嫡姐,囁嚅著雙手?jǐn)囋谝黄稹?/br>
    “哪有你這么審姑娘的?!逼咛Φ?,“人家就是想去,還能當(dāng)著你我的面說出來不成?”

    曹延軒失笑,對媛姐兒倒很和氣,“坐吧,想去便和太太說,別跟著你jiejie胡鬧。”

    媛姐兒低頭落座,一句話也沒說,珍姐兒撅起嘴巴,懇求道“爹爹,娘~”寶哥兒一瞧,立刻跟著照做“爹爹,爹爹!”

    七太太寵溺地扶著額頭,“罷罷罷,一個兩個都大了,過幾日便是端午,等看了龍舟,便去松鶴樓吧。”

    兩個孩子歡呼起來,曹延軒也露出笑容,接過丫鬟端來的粉彩茶盅,“近日學(xué)了些什么?”

    問的自然是珍姐兒。

    珍姐兒有條不紊地答:“日日做針線,過幾日就是端午節(jié),女兒給爹爹、娘親和弟弟縫了香囊。杜娘子教完今年夏天就要走了,等到時(shí)候,再跟著娘看賬本?!?/br>
    旁邊紀(jì)慕云一聽就明白:珍姐兒現(xiàn)下學(xué)針線,彈琴,年紀(jì)漸長,該跟著母親算賬、理家、參加府里的應(yīng)酬了。說起來,紀(jì)慕云運(yùn)氣好,從小就跟著兩位表哥讀書,明理,西府人丁稀薄,沒有適齡的男孩子,東府的少爺們早早進(jìn)了族學(xué),珍姐兒只能跟姐妹們做做針線,算算賬了。

    曹延軒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問兒子:“你呢,你又學(xué)了些什么?”

    寶哥兒挺起小胸脯,“娘親教我人之初,性本善,jiejie教我打絡(luò)子,程mama教我包粽子!”

    曹延軒清清喉嚨,“性相近,□□,后面呢?”

    寶哥兒搖頭晃腦背下去,七太太臉上露出笑容,珍姐兒也輕輕拍手,給弟弟加油。“為人子,方少時(shí),親師友....”寶哥兒磕磕絆絆地,仰著小腦袋嘟囔“親親....”

    曹延軒搖頭嘆息,“只比上月多背了兩句?!鄙焓贮c(diǎn)點(diǎn)他:“想不想搬到外院,跟爹爹作伴?”

    讀書人家的規(guī)矩,公子五、六歲啟蒙,跟著父親或師長到外院讀書,一般到了十歲就單獨(dú)開院了。

    七太太想也不想便拒絕了:“寶哥兒才幾歲,早得很呢,讀書著什么急!”張開胳膊“來,到娘這里來?!?/br>
    寶哥兒立刻跳下椅子,奔過去牢牢摟住母親,就像什么人要把他搶走似的。

    畢竟兒子年紀(jì)小,男子并沒生氣,喝了口茶,轉(zhuǎn)而問另一個女兒:“你呢,最近可有長益?”

    媛姐兒連忙站起身,局促地答“女兒跟著jiejie做東西,彈《秋風(fēng)詞》?!?/br>
    紀(jì)慕云聽到身邊的于姨娘呼吸變得急躁,想來為女兒cao心。

    曹延軒和藹地?cái)[手,示意媛姐兒莫要著急,“彈秋風(fēng)詞了?那好,一會兒彈一曲,我們聽聽?!?/br>
    媛姐兒使勁點(diǎn)頭。

    問完一圈,曹延軒才轉(zhuǎn)向七太太,語氣溫和:“近來炎熱,一切可好?”

    七太太想也不想便答“妾身好得很,勞爺?shù)胗浟?。?/br>
    曹延軒嗯一聲,盯著面前光亮如鏡的地磚沉默兩息,抬眼見寶哥兒像猴子一樣巴在母親身上,嘆道“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過來?!?/br>
    寶哥兒委屈地?fù)Ьo母親脖子,七太太也不肯松手,柔聲道“有娘在呢,不怕?!?/br>
    三人一時(shí)間僵持在那里,程mama一瞧,忙笑著左右看看:“什么時(shí)辰了?桂芬,怎么還不上早飯?可別餓壞我的寶少爺。寶少爺,我們吃飽肚子才有力氣,是不是?”

    七太太貼身丫鬟桂芬到門口高聲叫人,珍姐兒趁機(jī)過去,把弟弟抱到自己身邊,“乖,今天有好吃的?!?/br>
    很快,捧著黑漆食盒的丫鬟魚貫而入,擺到日常用飯的黑漆四方雕花方桌。

    夏姨娘于姨娘是做慣了的,一個過去用帕子墊著手,擺放烏木箸,一個指揮丫鬟,把碟子擺的漂亮些。

    紀(jì)慕云近來沒服侍飯食,怕自己做得不對,便打算打打下手,忽然聽到七太太叫自己的名字。

    “新進(jìn)門的紀(jì)姨娘。”七太太側(cè)頭對丈夫說,閑閑地開口:“七爺難得過來一趟,行個禮吧?!?/br>
    曹延軒目光移過來,紀(jì)慕云屏息靜氣,走過去端端正正行個福禮,低聲道:“給七爺請安。”

    她感到正襟危坐的男人在打量自己,似乎只有一瞬間,又仿佛繡完一條銷金帕子那么久,溫和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起來吧?!?/br>
    主子們吃過早飯,轉(zhuǎn)到西次間喝茶,夫妻倆隔著一張黑漆螺鈿矮幾,并肩坐在臨窗大炕,含笑看孩子們獻(xiàn)寶:

    寶哥兒聚精會神地背詩,從《鵝鵝鵝》背到《鋤禾》,又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獲得一片贊譽(yù)。

    珍姐兒把早就備下的香囊一一分送眾人,七爺?shù)氖菍毸{(lán)色,七太太的是大紅色,寶哥兒的是鵝黃色,媛姐兒是湖綠色,她自己的是玫瑰紅,統(tǒng)統(tǒng)打著五彩絡(luò)子,裝滿艾草香料。

    曹延軒把玩著香囊,笑著問道“東府三伯母五伯母有沒有?”

    “瞧爹爹說的,女兒還能忘了長輩不成?”珍姐兒嗔道,“連帶素姐兒秀姐兒蘭姑娘,早都送過去了?!?/br>
    曹延軒滿意地嗯一聲。

    珍姐兒還命廚房做了五毒餅,五種顏色五種餡料五種形狀,盛在甜白釉碟子里十分可愛。珍姐兒讓眾人一個個猜“這是艾草,這是山楂果汁,這是糯米~”

    到了媛姐兒,丫鬟捧來一架小小的落霞琴,她凈手寧神,叮叮咚咚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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