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伍
時間步入五月,熾熱的南風(fēng)取代了和煦的東風(fēng)。 英子安分地在昭德宮待了幾個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堪稱良好的閨秀典范。 「姑娘,荷花開得挺好呢,您不出去走走嗎?」紫桃擔(dān)憂地望著英子,不明白一向好動的姑娘這些日子怎么轉(zhuǎn)了性子。 「待我寫完這幅字。」英子正襟危坐,沉靜地在眼前的宣指上揮毫。 「姑娘您這都寫了幾幅了?!棺咸覈@息:「娘娘也說了,不必寫那么多字兒,她一日也學(xué)不來那么多。」 「多寫些好貼在墻上?!褂⒆尤徊粸樗鶆樱瑑H隨口敷衍了聲。 紫桃暗自嘆息,開始收整起了一旁散亂的紙張。 「咦,這是姑娘的嗎?」紫桃看著壓在宣紙上頭銀製手鐲,有些困惑地說道:「奴婢還是頭一次見到呢,是娘娘給您的嗎?」 英子恍惚地抬首,看到紫桃手中的手鐲后,瞬間慌亂了起來。 「是我的沒錯?!褂⒆蛹鼻械匾话褤屵^了手鐲。 「怎么沒見姑娘戴過它呢?」紫桃嘟噥道:「多么漂亮的手鐲呀,夏日戴起來也是極為涼快的。」 「跟我的衣服不搭?!褂⒆与S意找了個藉口。 「是呢?!棺咸覝\笑:「姑娘也已到了會在乎穿著的年紀(jì)了,個子也高了不少。這兩年,針工局為了姑娘的衣裳可以說是費(fèi)盡心思了。」 「是呢?!褂⒆幽剜骸冈僖矝]有人會說我是小矮子了?!?/br> 紫桃嗤笑出聲:「姑娘糊涂了吧,本就無人敢稱您為小矮子?!?/br> 「是糊涂了呢……」英子呆滯地望著宣紙上斑駁的墨漬,低聲說道。 「但今日您是無論如何都得去賞荷了。」紫桃笑道:「娘娘說了,今日的荷花宴您無論如何都得出席?!?/br> 「那也是晚上的事兒吧?!褂⒆娱L嘆一聲,放下了毛筆:「我出去走走,別跟過來?!?/br> 「不成,現(xiàn)下宮內(nèi)可不比從前。您是皇貴妃娘娘唯一的義女,得帶上幾個隨護(hù)才成。」紫桃搖首說道。 「所以我才不想出門呀……」英子嘟噥。 *** 仲夏的夜晚依舊炎熱。所幸荷花池邊上尚有涼風(fēng)徐徐,緩解了不少的燥熱感。畫舫在池上搖蕩,燈火通明。遠(yuǎn)處歡笑著的盡是些高官子女,隨意走走便能碰上幾個皇親國戚。 皇帝與皇貴妃恩愛地攜手乘著畫舫游湖去了,其馀的后妃都認(rèn)份地留在宴席上,三兩成群地談笑著。 唯有小皇子與紀(jì)唐妹不在此處。 英子目不斜視,端端正正地座在自己的位置上,周遭的喧鬧似乎都與她無關(guān)。 「看呀,那是皇貴妃的義女余妍芝,往年可囂張了?!共贿h(yuǎn)處幾個身著稠緞衣衫的女子高聲談笑著,挑釁似的掃視著英子。 英子不為所動,依舊坐得端莊嫻雅,堪稱大家閨秀的典范。 「她才是皇貴妃的義女?我一直以為是那位呢?!蛊渲幸幻永Щ蟮刂钢h(yuǎn)處那個四處與人攀談的黃衫女子。 「那是余姑娘的庶妹,這幾年都跟著余姑娘住在昭德宮。」另一名女子不屑地嗤笑出聲:「她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東西了。要不是看在余大人的份上,誰要理會她?她還真以為別人看不透她那虛偽的外皮呀?」 「這我也有所耳聞。」另一名女子抿了抿唇,故作神秘地低聲說道:「余大姑娘不擅言辭,行事囂張拔扈,余大人似乎是比較看好余二姑娘一些。」 「要我說吧?!挂幻蛹饪痰嘏欤骸高@余二姑娘看著真是比余大姑娘來得造作許多,每次看到她那副四處獻(xiàn)媚的模樣,我就想搧她幾個老大的耳括子?!?/br> 眾女聞言皆嗤笑出聲。一名女子掩著口輕聲笑道:「得了吧,彩寧meimei,儘管是現(xiàn)在,也沒人敢往昭德宮那位頭上動土呀,又不是傻子!」 「是呀?!挂幻瓷先ポ^為年長的女子謹(jǐn)慎地說道:「那咱們還是別談這事了吧,這兒人多了些?!?/br> 眾女連連頷首,談笑著離去了。 英子松了口氣,緩緩挪動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些。方才那些女人,害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余姑娘?!挂幻吧男』鹿傧蛴⒆有辛藗€禮,低聲說道:「主子要您前往永壽宮一敘?!?/br> 「你的主子是紀(jì)氏?」英子連忙壓低了嗓音回道。 紀(jì)唐妹尚未受封,卻以女史的身分入住永壽宮,此事在宮中無人不知。 「是的?!剐』鹿兕h首:「請隨奴婢來。」 英子有些困惑。紀(jì)唐妹如今會找上自己,定是有什么非說不可的要事。否則沒必要冒著被揭穿關(guān)係的風(fēng)險,特意要自己往永壽宮跑一趟。可她卻不記得,近日皇宮里頭發(fā)生過什么大事。 小宦官帶著英子繞過幾座屋宇,逐漸遠(yuǎn)離人群。 英子心底雖是有些不安,但小宦官帶她走的都是她認(rèn)得的路,確實(shí)是向永壽宮去的沒錯,她只得強(qiáng)行壓下開口詢問的衝動。 終于走到了永壽宮附近的林子中。少了燈火的照耀,宮墻內(nèi)外一片漆黑。 突然,前頭地小宦官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嗎?」英子困惑地說道。 小宦官頭也不回,低聲說道:「已經(jīng)到囉,姑娘?!?/br> 英子滿臉的狐疑,正欲開口詢問。突然,一股異樣的氣流自身后襲來,她連忙狼狽地向前一撲,才躲過了致命的襲擊。 「你可以走了。」一個低沉嘶啞的男聲自英子后頭傳來,令英子全身發(fā)寒。 小宦官聞言,便飛快地向前奔去。 英子只覺不妙,連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前狂奔。 只聞「撕啦」一聲,英子的袖口被利刃劈開,飄落在地。隨之而來的是手臂上隱隱的刺痛,方才那下攻擊,已劃傷了她的手臂。然而,英子已無暇顧及臂上的傷痕了,只是死命地向前奔逃著。 低沉嘶啞的笑聲如影隨行。身后的男人依舊揮舞著繡春刀,毫不費(fèi)勁地跟著英子。 英子駭然,邁開了步伐狂奔,卻仍是擺脫不了身后的夢魘。 「砰」地一聲,英子竟在這種要緊關(guān)頭摔了老大一跤。 男人啞笑出聲,提刀戲謔地緩緩走近。 英子大驚失色,全身泛軟,竟是站不起身來。 「別怪我。」男子低聲說道:「要怪便怪你跟錯了主子?!?/br> 寒光一閃,英子絕望地閉目等待死亡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