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吃驚地想，這是他父親的計劃嗎？他父親會是這么……這么冷酷而殘忍的人嗎？

    路易斯知曉自己的父親是個虛偽的政客，但是他難以想象，自己的父親會是個草菅人命的劊子手。

    這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臭小子，瞎想什么呢？”老剛突然拍了他一下，“自己嚇自己很好玩嗎？”

    路易斯吃痛地叫了一聲，然后沮喪地說：“他們會不會……襲擊平民？”

    聞言，阿莫斯倒是驚訝地望了他一眼。他說：“我想，他們可能更傾向于某個重要活動，或者重要場合……如果只是普通平民的死亡，不到足夠的數(shù)量級，恐怕還得不到星際網(wǎng)的關(guān)注?！?/br>
    路易斯張了張嘴，感到這樣的說法更加殘酷，但是他又很清楚，這是真的。

    只有足夠重要的人物、場合出事，才能夠得到網(wǎng)民的關(guān)注。平民之所以安全，是因為他們沒有“不安全”的價值。

    這是某種殘酷的法則。

    但是，如果真的這么想，你就誤入歧途了。路易斯對自己說。你不能和那些犯罪分子想到一塊去。

    因為，生命是不可以被衡量的，是不可以被放上天平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憶了一下，自言自語說：“最近格蘭星有什么大事嗎？”

    奈杰爾在一旁看著他們，聽聞他們?nèi)詢烧Z分析出可能的目標(biāo)，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他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想，是萬族博覽會。”

    *

    “萬族博覽會的安保事宜？”榮琴略微驚訝地望著萊曼。

    新的一天，新的調(diào)查。

    但萊曼卻姍姍來遲。他為自己解釋說，早上惠顧城那邊發(fā)來了萬族博覽會的安保事項，需要他進行審批，所以他耗費了一點時間。

    “是的?！比R曼的面孔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平靜微笑，“距離萬族博覽會只剩下四天時間了，我們需要盡快安排一些相關(guān)事務(wù)。”

    榮琴心中微動，不過并未在這件事情上多問什么。

    他們恐怕很難直接爭取格蘭星的立場，因為，說到底，謝爾菲斯這一行人并沒有什么實際權(quán)力、實際利益可言。

    霸主星球之所以被稱為“霸主”，就在于這些星球都有著某種傲慢的、自大的底色。相比之下，中樞反而會好一點。

    此刻，談秩就坐在榮琴的對面。

    塞西莉亞并不在，她是為了六芒星的工作而來的，此刻自然也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談秩看起來并沒有睡好，也或許，她是整夜都在思考調(diào)查以及線索。

    她并沒有在意萊曼說的事情。盡管萊曼陪同她進行調(diào)查，但萊曼出現(xiàn)在這里，更多的還是為了監(jiān)視。

    她想到，據(jù)說中樞還派出了隱藏身份的調(diào)查員。但是，那會是誰？他們都在做什么？

    談秩的心思在這個問題上一晃而過，然后就專心于自己如今的事情。

    她說：“我和中樞那邊聯(lián)系了一下。他們同樣認可，失魂癥可能與精神力有關(guān)，現(xiàn)在他們正在聯(lián)系許多精神力領(lǐng)域的專家，試圖研究出一個可能的調(diào)查方案?！?/br>
    在一開始，他們將失魂癥與海曼斯事件聯(lián)系了起來，認為這是又一次的機械故障。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死亡案例出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無法這么認為了。

    事實上，他們也已經(jīng)收集了很多相關(guān)的數(shù)據(jù)，打算聯(lián)系不同領(lǐng)域的專家進行詢問。精神維度的侵蝕這個可能性只是其中之一，但也是最有可能的方向。

    因此，中樞那邊就立馬去辦了。

    萊曼饒有興致地問：“這樣一來，您在格蘭星的調(diào)查算是結(jié)束了嗎？”

    “是的，我會在這兩天離開格蘭星，返回中樞?！闭勚裙鹿k地說。

    “不如您在這里多呆兩天，游覽一下萬族博覽會？”萊曼說，“我想，中樞那邊可能也需要了解萬族博覽會的相關(guān)事宜吧，正巧讓您來看看。”

    談秩微怔，便說：“我會考慮的?！?/br>
    格蘭星想讓談秩去參觀萬族博覽會？榮琴暗自考量著。

    她不得不懷疑，格蘭星究竟知道多少。

    看起來格蘭星似乎存在某種預(yù)案。不過，萬族博覽會本就是一年一度的盛事，高規(guī)格的安保工作本來就是應(yīng)有之義。

    此外，不久之前，格蘭星曾經(jīng)就荒瀾星的事情詢問談秩的意思，或許這一次關(guān)于萬族博覽會的邀請，就僅僅只是為了試探中樞的態(tài)度與立場，而不是因為格蘭星真的察覺到了繁星計劃的存在。

    這讓榮琴覺得有點煩躁。

    萊曼確定談秩今天并不打算外出調(diào)查，就讓她在酒店好好休息，然后稱自己另有工作，然后離開了。

    離開之前，他看了榮琴一眼，似乎有點好奇榮琴之后的打算。不過，他并沒有詢問——恐怕，也是并不在意榮琴的目的。

    畢竟，最開始他們是為了查普林星球的事情，才在格蘭星匯合的，只不過后來才變成了順道調(diào)查失魂癥。

    現(xiàn)在，查普林星球的襲擊案，乃至于荒瀾星的襲擊案，都已經(jīng)不再是星際網(wǎng)的熱門話題了。

    談秩看起來并不輕松，她疲倦地伸手揉按著自己的太陽xue。

    這個時候，榮琴突然說：“中樞不打算做點什么嗎？”

    談秩抬頭望向她，略微疑惑地問：“什么？”

    “霸主星球?！?/br>
    談秩沉默了片刻，然后說：“我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我只能說，大議會日將要結(jié)束了，很多事情也會在那個時候得到一個答案?；蛟S……我會在格蘭星參觀萬族博覽會?！?/br>
    這其實已經(jīng)算是一個略有偏向的答案了。

    在格蘭星與荒瀾星之間，中樞似乎更傾向于格蘭星。

    榮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片刻之后，在談秩已經(jīng)打算離開的時候，榮琴又說：“還記得松落星嗎？”

    談秩眸光微沉，她又坐了回去，望向?qū)γ娴哪俏辉?jīng)的指揮官。

    榮琴說：“在松落星危難之際，荒瀾星卻見死不救；在格蘭星將要遭遇圍攻之際，荒瀾星同樣毫無反應(yīng)。我能理解格蘭星對于荒瀾星的態(tài)度?！?/br>
    作為霸主星球，荒瀾星在整個異族戰(zhàn)爭期間，幾乎都毫無作為。

    這其實是一件相當(dāng)奇怪的事情，畢竟霸主星球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人類帝國的底蘊與財富。這里匯聚了人才、金錢與知識，理應(yīng)在戰(zhàn)爭期間派上用場。

    但實際情況是，荒瀾星總是在戰(zhàn)爭中若即若離。

    “問題是，中樞……知道嗎？”榮琴說。

    從他們?nèi)缃竦恼{(diào)查來說，荒瀾星很有可能與繁星計劃有關(guān)?；蛟S這顆霸主星球不是直接的參與者，但也絕對與繁星計劃存在某種關(guān)聯(lián)。

    那么，中樞知道嗎？

    談秩沉默了片刻，隨后，她突然提及了另外一件事情：“我們出發(fā)的時候，其實是三支隊伍。一支前往查普林，一支前往格蘭星，一支前往荒瀾星。

    “荒瀾星的那支隊伍，人數(shù)是最多的，因為荒瀾星發(fā)生的襲擊案造成的后果是最為嚴(yán)重的。他們?nèi)缃褚呀?jīng)抵達了荒瀾星?！?/br>
    “隨后？”

    “隨后，他們被荒瀾星軟禁了起來?；臑懶锹暦Q調(diào)查已經(jīng)結(jié)束，并且他們也已經(jīng)找到了真兇，現(xiàn)在只需要緝拿。因此，中樞只需要等待就行。”

    榮琴幾乎吃了一驚：“他們怎么會這么做？”

    “有點奇怪，是吧？”談秩像是在與榮琴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他們似乎想要與中樞完全撕破臉了。可這正常嗎？”

    這并不正常。如今的人類帝國幾乎是一體的，如果脫離人類帝國，荒瀾星很難保持如今的經(jīng)濟政治地位。

    況且，荒瀾星為什么要因為這場襲擊而拒絕中樞的調(diào)查？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們已經(jīng)不再需要人類帝國。

    榮琴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但是她又感到一絲意外：荒瀾星居然要跟著繁星計劃那幫人一起瘋？

    談秩看起來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中樞似乎并不知道繁星計劃的存在。榮琴心想。

    當(dāng)然，他們其實本來也不知道。繁星計劃的存在是極為私密的，如果不是虞時的出現(xiàn)，如果不是何宣閣堅持要完成自己的實驗，那么繁星計劃終將偷天換日。

    于是，榮琴嘆了一口氣。

    談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離開政治環(huán)境太久了，懶得和你們兜圈子了?！睒s琴笑著說，“我在精神維度留言了，記得去看?！?/br>
    榮琴認為，談秩已經(jīng)是他們相對能夠信任的中樞成員了。

    過往這么多的案件都已經(jīng)證明了，至少談秩是站在人類這一邊的。

    當(dāng)然……如果最糟糕的情況是，談秩是繁星計劃的成員，那么榮琴也有備用方案——就在這里殺了談秩。

    榮琴漫不經(jīng)心地撫摸著臉上的傷疤。她是星艦領(lǐng)航員，但這并不意味著她沒有戰(zhàn)斗能力。

    不過，她還是希望，談秩是可靠的，而不是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否則事情會變得麻煩很多。

    ……他們沒有太多時間了。

    談秩微微皺眉，深深地望了榮琴一眼。

    查看精神維度的信息，這也是可能帶來危險的行動。不過……

    “您曾經(jīng)是第五軍團的指揮官，榮琴女士?！闭勚鹊统炼碇堑卣f，“這正是我信任您的原因?！?/br>
    說完，她便查看了榮琴在精神維度留下的信息。在確定談秩已經(jīng)閱讀完之后，榮琴旋即將其抹除。

    此刻，談秩的面孔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對于這位女士來說，這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失態(tài)的表現(xiàn)。

    榮琴說：“別太驚訝?！彼齻?cè)頭看著窗外的太空電梯，“現(xiàn)在，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br>
    談秩沉默片刻，然后問：“確定是萬族博覽會嗎？”

    在榮琴留給她的信息中，榮琴已經(jīng)將阿莫斯那邊關(guān)于萬族博覽會的猜測附上了。

    換言之，除卻與虞時、與塞西莉亞相關(guān)的某些信息之外，榮琴已經(jīng)將所有能夠分享、能夠公開的情報，都告訴了談秩。

    阿維德仿生軀體制造廠的所作所為，就已經(jīng)足夠令人膽寒。

    榮琴說：“這只是一個猜測。不過，這也是最符合實際情況的猜測?！?/br>
    談秩思考片刻，便冷靜地說：“但是，恐怕我并不能做什么。聯(lián)系中樞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畢竟他們可能掌握著星際網(wǎng)?！?/br>
    “我們需要你的立場，談女士。我們需要你去說服格蘭星，或者說，至少讓格蘭星開誠布公地和我們談?wù)?。我們需要情報互換，去確定對方的計劃?！?/br>
    “光憑我恐怕不夠。”

    榮琴摸了摸下巴，便說：“如果，這是格蘭星自己要調(diào)查的呢？”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