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琴瞥了一眼旁邊的光屏，然后說：“格蘭星已經(jīng)同意資助何宣閣教授進行第三次實驗，明天實驗就可以進行。格蘭星的唯一要求，就是他們要知道，何教授究竟從時光中獲得了什么信息?！?/br>
    談秩顯然知道何宣閣是一位歷史探秘者，不由得露出意外的表情。

    榮琴笑了起來：“看起來，格蘭星終于要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第68章 回復

    何宣閣的實驗申請被如此快地批復, 也令他們感到意外。

    虞時聽聞這件事情的時候，下意識瞧了瞧謝爾菲斯, 問：“是不是因為你幫上了忙, 謝爾？”

    謝爾菲斯笑了一下，也就承認：“有這種可能?！?/br>
    何宣閣的實驗在前兩回都沒能得出什么重要成果——也是因為他不愿意將繁星計劃的事情告訴其他人。事實上，如果他愿意說的話，那格蘭星肯定會繼續(xù)贊助他的實驗。

    根據(jù)何宣閣的說法, 進行一次實驗將會耗費的能源是巨量的, 幾乎等同于一整顆格蘭星一年的能源使用量。

    ……要虞時說的話, 他覺得格蘭星已經(jīng)挺大方了, 愿意贊助這完全看不到回報的實驗。

    很難說這一次格蘭星怎么就又同意了。

    但不管怎么說，這場實驗勢在必行。

    實驗安排在明天上午。何宣閣已經(jīng)與他的物理學家助手緊急準備了起來。虞時這邊幫不上什么忙, 不過打算明天去圍觀一下。

    岑和聽聞此事，也十分感興趣。

    他說：“我聽說過何宣閣, 他在馬辛城挺有名氣, 不過并不是太好的名氣?！?/br>
    虞時對此有所預料。

    他們在蘭道爾研究所待了大半天，了解了一下岑和的實驗情況，也見到了這邊的幾位哨兵向?qū)А?/br>
    他們特別討論了一下第二象性的事情，不過, 這幾位精神力者卻并不覺得自己獲得了某種特殊能力。這讓虞時有點苦惱。

    難道第二象性是黑暗哨兵與黑暗向?qū)俚膯幔克⒉贿@么認為。不過, 短時間內(nèi), 他們也很難把這個問題探討明白。

    到下午，他們暫時與岑和告別, 去何宣閣那邊看了看。西莉亞仍舊留在蘭道爾研究所, 她產(chǎn)生了一些新的靈感, 想要與岑和探討一下。

    何宣閣的實驗室掛靠在附近的一家研究所, 不過他的課題、實驗都是相對獨立的, 直接向馬辛城匯報，而不被納入到中央研究院體系之中。

    這讓虞時有點意外。聽起來，何宣閣更像是什么獨立研究者。

    不過，或許也只是因為，只有格蘭星愿意贊助他的實驗。

    何宣閣的實驗室顯得略微逼仄，主要原因是有一臺巨大的儀器占據(jù)了實驗室的大半空間。

    整體上，那就像是一個圓柱形的罐頭，只不過直徑就有好幾米。罐頭的側(cè)面有一扇門，據(jù)說在實驗進行過程中，何宣閣就會進入這扇門，然后去往他提及的“時光走廊”。

    顯然，實驗過程存在一定的危險性。

    虞時其實有點躍躍欲試，不過他一想到謝爾菲斯大概會用那種憂慮的、無奈的目光望著他，他就只好放棄了。

    實際上，他不需要這個實驗，也可以直接連接到時間維度——這可是他睡了整整兩千五百年換來的超能力！

    何宣閣正忙于調(diào)試數(shù)據(jù)和端口，無暇與虞時兩人打招呼。

    他看起來簡直神采奕奕，重新煥發(fā)了生機。他已經(jīng)望見了自己生命的休止符，如果能在死前，再一次投入他心愛的歷史的懷抱之中，那么他就死而無憾了。

    因此，他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已經(jīng)懶得理會外界的紛紛擾擾了。

    他們并不知道，第三次開啟這場實驗的時候，時光會將他帶回到哪里，又會讓他從歷史長河中打撈出什么信息。

    但是，結(jié)合虞時和謝爾菲斯所了解到的內(nèi)容，他們確定自己可以說服格蘭星。

    或者至少，讓格蘭星意識到問題所在。

    格蘭星與荒瀾星的對抗，霸主星球與中樞的矛盾，并不是這一次亂局的本質(zhì)。繁星計劃才是。

    “其實我一直有點好奇，繁星計劃持續(xù)了兩千多年，難道真的沒有人察覺到他們的存在嗎？”

    在回旅館的路上，虞時通過紐帶詢問著謝爾菲斯。他們牽著手，像是普通情侶一樣在街頭漫步。

    “或許有，但是，繁星計劃在每個時代的核心成員，似乎只有很少數(shù)一群人?！?/br>
    虞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說：“最早的繁星計劃，其實隱沒在時代的洪流之中。”

    早期的繁星計劃，是為了推動人類探索宇宙、探索繁星，是為了轉(zhuǎn)移當時地球內(nèi)部爆發(fā)的、層出不窮的激烈矛盾。

    這實際上非常符合彼時人類與各個國家的利益，因此沒人會在意繁星計劃的存在。

    在人類的確在新的星球上，探索到新的能源之后，繁星計劃仍舊存在著，仍舊暗中推動人類探索宇宙。這依舊符合彼時人類的需求。

    蠻荒時代和繁榮時代，繁星計劃并未變質(zhì)，依舊踐行著他們的初心。

    但是在戰(zhàn)亂時代，情況出現(xiàn)了變化。

    新型能源的出現(xiàn)、疆域的擴大、人口的繁盛、經(jīng)濟的發(fā)展，這一切都未能阻止人類又一次走向自相殘殺。內(nèi)亂、內(nèi)戰(zhàn)、內(nèi)訌，這才是戰(zhàn)亂時代的主題。

    繁星計劃最早就是因為人類內(nèi)部的激烈矛盾，才會應(yīng)運而生。他們試圖讓人類和諧相處，試圖找出一個沒有紛爭、沒有混亂，一切都和諧美好的天堂。

    戰(zhàn)亂時代打破了他們的妄想。世界從來不存在什么天堂。

    在這一刻，繁星計劃跌入了深淵。

    如果說有任何時機，能夠讓其他人類察覺到繁星計劃的存在、意識到這個計劃可能的威脅性與危害性，那么只有可能是在戰(zhàn)亂時代之后。

    不過，在戰(zhàn)亂時代，似乎連繁星計劃成員自己都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們并不知道未來的計劃，自然其他人也不可能知道他們想做什么。

    而在戰(zhàn)亂時代之后，繁星計劃轉(zhuǎn)向人造天堂計劃。從這個時間點開始，繁星計劃就變得有些奇怪了，變得執(zhí)迷于他們自己的道路，而非人類。

    或者說，他們認為自己可以成為人類的代言人。

    但是，戰(zhàn)亂時代之后……

    虞時突然若有所思起來。

    戰(zhàn)亂時代之后，是冬眠時代與擴張時代。人類進入了漫長的蟄伏和對外擴張的階段。

    在這個時期，很多事情都有著與之前不一樣的風貌，甚至于發(fā)生了地球毀滅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

    人類帝國盡管已經(jīng)建立，但星際網(wǎng)卻尚未形成，人類并未連成一片，仍舊各自為政，仍舊陷入混亂，甚至進行戰(zhàn)爭。

    此時，真的會有人在意繁星計劃嗎？

    倒不如說，那個時候有比繁星計劃更加值得關(guān)注的事情。

    比如，人類帝國內(nèi)部的利益劃分、其他的宇宙種族、中央研究院體系、母星戰(zhàn)爭……

    如果有人在此刻關(guān)注到繁星計劃，那么繁星計劃究竟做了什么呢？

    他們建立了六芒星研究所。

    ……這有什么問題嗎？

    繁星計劃最早是為了探索宇宙而建立；如今人類的腳步已經(jīng)到達宇宙，繁星計劃建立一個研究所，研究那些日新月異的尖端技術(shù)，繼續(xù)為人類謀求福祉……好像順理成章。

    繁星計劃最核心的那部分內(nèi)容，始終未被外界知曉。

    從繁星計劃，到六芒星研究所，到六芒星公司。在外界看來，這只是一個逐漸變得實際、變得現(xiàn)實的過程，這反而會讓知情者失去警惕。

    即便繁星計劃內(nèi)部存在矛盾，那也是內(nèi)部問題。

    比如聞今歌，虞時并不認為，他會因為不贊同另外一條道路，而選擇泄密——他僅僅只是想要見證另外一條道路上的人類的命運。

    時至今日，虞時再看到一些知名研究者的名字，總會懷疑對方會不會與繁星計劃有關(guān)。但是他知道，這是不正確的想法。

    繁星計劃未必囊括所有科學家，也未必全都是知名科學家，甚至未必都是科學家。至少聞今歌就沒那么有名。

    這么想著，虞時就不禁感嘆起來。

    他對謝爾菲斯說：“要不是知道這群人到底是什么樣，我都快被他們的‘苦心孤詣’給感動了?！?/br>
    謝爾菲斯失笑。

    他客觀地評價說：“他們的確過于傲慢了?！?/br>
    傲慢。這就是繁星計劃在戰(zhàn)亂時代后期最大的問題。

    他們認為，以他們的力量，就可以解決人類根本上的劣根性，進而為人類創(chuàng)造一個天堂。

    在一開始，繁星計劃明明只是為了探索宇宙，為了科技進步，為了茫茫太空，可后來，他們怎么就成了人類的“上帝”呢？

    他們在為難自己，同時也是在為難后來的繁星計劃成員。

    在這樣的為難過程中，他們還真的找出了一條道路，一條看似可行的道路……不知道這算是人類的幸運還是不幸。

    他們一邊聊著，一邊回到了旅館。當然，在外人看來，他們只是沉默地在路上走著。

    虞時說：“不過，我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他們?yōu)槭裁匆獨⑺揽死瓊愃购望溈巳R恩？尤其是麥克萊恩。雖然他提及了第二世界，但是，那也只是他的猜測。

    “如果他們不是殺死他，而僅僅只是監(jiān)視他，那也是一種辦法吧？并且還不會引起注意。但他們偏偏選擇了最極端的手法?！?/br>
    “或許是他們著急了?！敝x爾菲斯分析著。

    “著急了？”

    “因為，他們就快要成功了，他們不想在這個時候，有任何意外因素出現(xiàn)。”

    虞時忍不住皺了皺眉。

    謝爾菲斯又說：“從他們針對查普林研究所、針對漢森研究所的做法，甚至于更早之前，襲擊寧悉的做法來看，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用殺人來解決問題。”

    “真是糟糕。”虞時評價著，“……但是，哨兵向?qū)Ю碚摼烤鼓茏鍪裁?？說起來，他們?yōu)槭裁匆獨⒘藢幭?？?/br>
    “寧悉……或許是因為寧家的生意？仿生軀體？那恐怕是他們計劃的重要一部分。”

    虞時贊同地點了點頭，并且自言自語地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至于哨兵向?qū)А且驗榫窬S度嗎？”

    如今的繁星計劃很明顯地傾向于虛擬現(xiàn)實，他們似乎打算營造一個人造的——虛擬的——天堂。

    從人類晨星，到人工智能晨星，這個轉(zhuǎn)變就預示了其理念的變化。

    但那顯然也不是星際網(wǎng)絡(luò)，否則六芒星早可以這么去做。

    并非虛擬網(wǎng)絡(luò)，但又是人造。虞時不得不想到精神維度，或者說，米爾族的那個特殊的高維世界。

    ……要是能知道當初六芒星究竟從米爾族的資料中得到了什么，那就好了。虞時不由得這么遺憾地想。

    奔波了一天，還把精神力消耗殆盡，一回到酒店，虞時就覺得頭又開始痛了。

    他想到他和謝爾菲斯的那個第二象性。那確實十分強大，但又有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