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伸出手。寬大的掌心攤開，露出清晰而玄妙的掌紋。

    窈娘見好就收，順勢(shì)就著陳用吉的手上了馬車。

    灰布馬車在街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窈娘坐在最邊上，“我的簪子和···和小衣呢，我來了，你該給我了。”

    陳用吉瞥她一眼，抿唇：“不行，我的冤屈還沒洗清。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誰派那伙賊人要你的性命？”

    “不想。我只想你把我的東西還我。”

    窈娘恨恨，陳用吉偏就看不得她這般倔強(qiáng)的模樣，淡淡一笑。

    “你怎么總是學(xué)不乖。把柄還在我手里，你就得聽我的。”

    窈娘仰面看他。

    “我聽過你的話，可是最后落到了什么下場(chǎng)？若非我自己想了辦法，只怕早就被你剪了舌頭，隨便塞給什么人了?！?/br>
    陳用吉垂眸，雙手一瞬握緊，指節(jié)近乎泛白，他終于不再說話。

    車內(nèi)一時(shí)安靜下來。

    馬車在長街上繞了許久。最后駛?cè)氡辨?zhèn)撫司鎮(zhèn)壓的詔獄。

    獄中哭嚎聲鋪天蓋地，間或有犯人的慘叫和狂笑。

    窈娘腳下踉蹌，險(xiǎn)些被門檻絆倒。抬頭見陳用吉垂頭望過來，面上發(fā)熱，直接別開臉不看他。

    陳用吉一哂，轉(zhuǎn)頭對(duì)那引路的錦衣衛(wèi)千戶道：“人醒了嗎？”

    那千戶極為恭順。

    “昨日上了刑。今日便什么都交待了。如今文書正在里頭記錄供詞?！?/br>
    一行人到了刑室。

    陳用吉還未發(fā)話，千戶便道：“里頭臟污，免得沖撞了二位。不如由我親自進(jìn)去，重新審過。也省了二位的口舌?！?/br>
    陳用吉瞇了瞇眼，“你倒是乖覺，叫什么名字？”

    “卑職不敢，姓秦，家中行二，爹娘給起名叫秦二。”

    秦二仍是垂著頭。

    陳用吉點(diǎn)點(diǎn)頭，“去吧，讓他再交待一遍。不要?jiǎng)铀哪?，待?huì)兒可是還要認(rèn)人的?！?/br>
    他有意無意瞥過來。

    窈娘一怔，只不理。

    千戶轉(zhuǎn)身進(jìn)了刑堂。

    “叫什么？”

    “陳長?！?/br>
    “犯了什么事被抓來的？”

    “在北山上落草，后來又收了一位貴人的錢財(cái)，帶著兄弟去截殺當(dāng)朝林大人和他的妻眷?！?/br>
    “貴人是誰？為何要你截殺林大人？”

    “貴人是林大人身邊的侍衛(wèi)，給了草民錢財(cái)，要草民幫著演戲，許諾只要林大人帶著妻眷落了水，就給我們千兩黃金。誰知道事后卻又殺到寨中，把草民的弟兄們滅了口。”

    窈娘怔怔的，陳用吉緩聲道：“我派人前去查探，北山的山匪確實(shí)在不久之前被人滅了口。只有這個(gè)陳長，僥幸跳崖揀回一條命。他看清了滅口那人的臉，也看過林稼身邊所有侍衛(wèi)的畫像。你猜猜是誰？”

    腦中跳出少年笑嘻嘻的臉。

    “是林墨。”

    陳用吉繼續(xù)道：“我的人沿著洛水打探，那里的獵戶說，前不久，有人忽然在落水下游蓋了間茅屋。茅屋在不久之后又被人燒成了灰。雖然查不出是誰干的，但是窈娘，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陳用吉神色似是憐憫，又似譏諷。

    窈娘心竅一顫，“誰知道是不是你找人演戲給我的看的?！?/br>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

    御花園中林稼清透而冷靜的眼神時(shí)時(shí)在她腦中浮現(xiàn)。

    陳用吉勾唇，“不信你自己去認(rèn)認(rèn)?！?/br>
    他好像料定她沒這個(gè)膽子！

    窈娘賭氣便進(jìn)了刑室?？上乱豢叹捅焕镱^的血?dú)饨o逼了出來。

    她踉蹌著后退，陳用吉扶住她的肩膀。

    “怎么樣，認(rèn)不認(rèn)得他？”

    窈娘的臉色蒼白下來。

    雖然只有一瞥，雖然受刑的犯人臉頰有些腫脹，但她依舊認(rèn)得，他就是那日在北山截殺她的山賊頭領(lǐng)。

    陳用吉眸色轉(zhuǎn)深，勾唇微笑。

    “看來我的冤屈是洗清了?！?/br>
    窈娘打開他的手，頭也不回便往外而去。

    陳用吉仍是淡淡的，忽然想起什么，對(duì)著刑堂內(nèi)交待：“秦二，以后你就到西園去?！?/br>
    說完，也不管刑室內(nèi)那一聲包含著激動(dòng)的“是。”

    他慢悠悠踱步出去，上了馬車，見到窈娘垂頭坐在里頭。

    唇邊笑意擴(kuò)大：“想好了嗎？要不要跟我一起回西園？”

    窈娘抬頭，雖是白了臉色，脊背卻挺得很直。

    “人見完了。我的東西呢？”

    陳用吉笑意轉(zhuǎn)淡，“哪怕林稼騙你，你還想著回相府？我不記得自己哪里虧待了你，讓你如此自甘下賤?！?/br>
    窈娘冷笑，唇瓣被咬得幾乎滲出血。

    “自甘下賤？跟著你才是自甘下賤。就算林稼騙我，你便是什么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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