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聊談圍繞合作的細節(jié)展開，正兒八經(jīng)的業(yè)務(wù)交流。

    “進度要趕一點，合同的簽訂，還請劉總到各個鄉(xiāng)里跑一趟，具體時間隨你安排，但最好在一周內(nèi)辦妥。”周院長道，“合同的樣本，等會我回去就準備，你看是今晚還是明早，到設(shè)計院一下，我拿給你?！?/br>
    “明早吧，今天有點緊，俺可能還要去別的地方。”張本民立刻答道，“剛好，周院長你也不用恁么趕了?！?/br>
    “行，那就明早?！敝茉洪L一點頭，道：“明天我就盡量就把人員定下來，然后帶著儀器進場勘探，劉總你看看，早點把十座橋的具體位置告訴我?！?/br>
    “也明早吧，剛好拿合同的時候給你?！?/br>
    “嗯?！敝茉洪L點點頭，“勘探的速度比較快，圖紙設(shè)計要慢一些，所以你可以按照輕重緩急排個順序，哪些橋需要加快的，我這邊就先勘探設(shè)計?！?/br>
    “澗溝鄉(xiāng)和沙城鄉(xiāng)的幾座優(yōu)先一點吧。”張本民說完，看了看高虹芬。

    “澗溝的最前，沙城的放最后。”高虹芬思索著道。

    “行，就按高主任的意見來。”周院長接話道，“局里計劃安排，肯定沒問題。”

    張本民是明白的，他要分別在澗溝和沙城建橋，把時間拉開當然是合理的，剛好還能把建橋的各種材料和設(shè)備延續(xù)使用起來，那也是筆不小的開支。比如模板、腳手架、攪拌機、鋼管、木板、扣件等，澗溝那邊用過后，就可以拉到沙城的工地上繼續(xù)使用。否則，要是兩邊開工時間靠得近了，有些材料和設(shè)備騰不出來，那還得再買一套，還得另外花錢。

    “局里也沒什么計劃，我就是覺得，在澗溝、未崗、屏壩和沙城四個鄉(xiāng)中，澗溝是最窮的，各方面條件都差。每年收獲季節(jié)，澗溝的老百姓收種莊稼時在運送上，真的很苦?！?/br>
    “高主任心地善良，看出來是真心為民的?！敝茉洪L感嘆道，“唉，大大小小我也接觸過不少官員，可是像你這樣的實在不多。”

    “行吧，就別夸我了。”高虹芬擺擺手，“還是抓緊談合作的業(yè)務(wù)?！?/br>
    “嗯，今天不是閑聊的時候?！敝茉洪L繼續(xù)道，“圖紙設(shè)計出來后，打印裝訂成冊什么的，要求不高吧，用普通紙張就可以嗎？”

    “普通的，節(jié)省成本?！睆埍久裥Φ?，“等圖紙拿到工地上，用不了一天就會臟了吧唧的，再過幾天，沒準還會缺頁呢。”

    “看來劉總挺有經(jīng)驗的，好多項目開工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找到我們院里，要再打印一份設(shè)計圖，因為工地上用得太隨便了，不注意保護，污損十分厲害，影響使用?！敝茉洪L道，“嗐，那些是無所謂的，我們這次合作最重要的一環(huán)是在打款上，得和鄉(xiāng)里協(xié)調(diào)好，走公對私的路子，如果是公對公，錢要是到了我們院的賬戶上，那就沒有意義了?！?/br>
    “周院長，這是最基本的，沒問題的。”張本民道，“就是在付款的時間上，期限能不能延遲一點，因為鄉(xiāng)里的工作效率和作風，實在是會讓人頭疼的?！?/br>
    “這個大概延遲多長時間呢？”周院長問。

    “一個月?！睆埍久裥Φ?，“之內(nèi)?！?/br>
    周院長尋思了下，“行吧，有高主任在這兒，什么事都好商量。”

    “周院長爽快！”張本民稱贊了起來，“看來咱們的合作肯定很愉快！”

    “有高主任在呢，想不愉快都難！”

    “好吧周院長，你都這么說了，我就打個包票，僅就業(yè)務(wù)合作而言，絕對不會出現(xiàn)矛盾的?！备吆绶艺f完笑了笑，道：“要不，先這樣？我看該談的也都談了，至于過程中會產(chǎn)生哪些問題，碰到了再說，沒有必要做預案，畢竟只是個勘探和設(shè)計，而且變更的幾率也不大?！?/br>
    “對的，還是高主任能拿主意！”周院長對高虹芬笑著，“那就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們啦?！?/br>
    高虹芬搖頭嘆笑，“周院長，你這話可深奧哦。”

    “就隨便一說而已?！?/br>
    張本民沒繼續(xù)聽，先到吧臺把賬給結(jié)了。高虹芬和周院長隨后來到，一起出門離開。

    “知道為什么把沙城的勘探設(shè)計放最后嗎？”回去的路上，高虹芬問張本民。

    “沙城放最后，澗溝放第一，不是已經(jīng)都說了么？”

    “還有呢?！备吆绶业溃案囝A制廠的選址也有關(guān)，我覺得沙城鄉(xiāng)地理位置最合適，在我們縣來說，輻射東西，聯(lián)通南北，而且交通合適，運輸方便?！?/br>
    “你說行就行！”張本民呵呵一笑，“不行也行！這個家，你當了！”

    “少來了，說正事呢。”

    “哦?！睆埍久顸c點頭，“對了，不是說好了么，到具體談事的時候你找個機會離開，剛才咋一直就在場守到底了呢？”

    “我可不想讓意想不到的錯誤發(fā)生，那可是一百個事與愿違的?！?/br>
    張本民笑了笑，“高jiejie，你對俺太沒信心了?！?/br>
    “錯，我的信心很足，就是對你的定力感到不足?！?/br>
    “你跑題了?！?/br>
    “我是在糾偏?！?/br>
    “好吧，那俺衷心感謝你。不過也提醒你以后這種場合還是離開為好，畢竟世態(tài)如此難料，絕對靠得住的朋友能有幾個？所以從規(guī)避風險上講，你還是”

    “明白著呢，不都是你嘛，跟她一唱一和的，弄得我瞎擔心起來?！?/br>
    “活躍下氣氛而已，為了營造放松的環(huán)境，談事的時候不就能放開些嘛?！?/br>
    “唉，感覺你的游刃有余讓我是真心地尷尬了。”

    “那是難能可貴的，俺愿意用一切來換取你哪怕是一瞬間的真心尷尬?！睆埍久竦男膬好匕W了起來，想到曾經(jīng)的草垛空、看小人書的房間還有棉紗蚊帳的床。

    “嗨喲，就你這點容量，這么容易波動，還要賺大錢呢?！备吆绶宜坪跻灿悬c感觸，但她極力讓自己保持著常態(tài)之心，“對了，你還吹牛是什么本民建設(shè)工程有限公司的，人家稱你劉總，你還心安理得地接受，咿，當時我這臉可真是火辣辣的，難為情著呢?！?/br>
    “那，那不是為了幫你長個面子嘛，要不人家說啥朋友啊，分明就是個皮條客?！?/br>
    “牛吹去了，到時萬一人家要用你公司做個合同什么的，你怎么辦？”

    “不就是個章嘛，找蘿卜刻一個得了?！睆埍久裾f著，若有所思地點起了頭，“其實，要真是有了錢，是需要成立那個公司的。”

    “嗯，這么說還差不多?！备吆绶尹c頭道，“你想啊，那個水泥預制廠真建起來的時候，就是得有個公司頭銜掛著，總不能弄個庭院作坊吧?！?/br>
    “可辦！就照恁么個思路辦！”張本民說著，得意地看著西天邊的夕陽，“高jiejie，天太晚了，回去怕是來不及呢?！?/br>
    “那就不回唄?！?/br>
    “住哪兒呢？”

    “你不是有朋友在這邊？借個地方住住也沒啥大不了的。”

    “哦?！睆埍久顸c點頭，“是唔，應(yīng)該可以。”

    “那就”

    “那就先吃點飯？”張本民打斷了高虹芬的話，趁機接上新話題。

    “”高虹芬斜著嘴角笑了笑，“想吃什么？”

    “去你宿舍唄，熬個菜粥就行?！?/br>
    高虹芬猶豫了一陣，點了點頭說好吧。

    這頓飯，張本民吃得小心翼翼，就怕一時惹高虹芬個不高興，就得早早出門。其實他很想說，反正是兩個房間，另一個空著也是空著，住一晚有啥大不了的？

    事實上，高虹芬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只不過以前發(fā)生的曖曖昧昧的事太多，件件如同性能超強的催化劑，萬一激著了，隨便觸碰到那個點，就非常危險。這危險，如同焰火，或許非常美麗，賞心悅目讓人醉，也或許會像煙火一樣，相互灼傷。

    的確如此，張本民又何嘗不在矛盾著？說過的話不能忘記。上一次在村里的時候，兩人就曾說過：了卻青春荒唐事，白兔童年揮作別。那是她青春的一個印記，是他童年的一個回憶。

    放下飯碗，張本民抬眼看了看高虹芬，低頭暗暗嘆了口氣，隨后起身，道：“高jiejie，俺走了。”

    “哦”高虹芬看了眼張本民，移開視線，“剛吃完，稍歇會兒吧，還有，等會路上也別走得太急，要不肚子會岔氣兒?！?/br>
    “沒事，俺慢點就成。”張本民沒法再坐下去，“那，俺走了?！?/br>
    “嗯，我就不送了?！?/br>
    “不用的。”張本民笑笑，“高奮進的jiejie高虹芬，再見?！?/br>
    高虹芬聽了，身子瞬間那么一抖，她抿抿嘴，咬了咬嘴唇，道：“再見，高奮進的好兄弟張本民?！?/br>
    張本民站在門外的時候，回頭憨憨地笑了下，“俺，還會再來的?！?/br>
    “可以，可以的?！备吆绶一腥稽c著頭。

    下樓，腳步有點沉。站在樓棟前，張本民抬頭望望窗戶，多么希望高虹芬在那高處，推開窗，看著他。

    張本民想抽煙。

    摸了摸口袋，還是唱首歌吧，莫西子詩的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不是你親手點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不是你親手摸過的，那就不能叫做寶石。你呀你，終于出現(xiàn)了，我們只是打了個照面。這顆心就稀巴爛，這個世界就整個崩潰”

    張本民一邊唱一邊抬頭看著。

    “這是誰呀？”高虹芬終究是把虛掩著的窗戶推開了，微微探著身子問起來，“是張本民嗎？”

    “不是！”張本民大聲回答，“俺是劉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