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機借我，我打套卷子?！痹S南珩說，“校長說打卷子都在醫(yī)院打?！?/br>
    “噢?！狈阶R攸說，“去護士臺，那兒有?！?/br>
    “好嘞?！?/br>
    方識攸又問，“怎么這么一大早的來打卷子？”

    許南珩也不遮掩，跟著他走進診室，反手把他診室門一關(guān)，在他辦公桌旁邊的凳子坐下，掏出手機給他看。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他和譚奚老師的聊天記錄，方識攸便看了眼。

    許南珩扼腕：“大涼山都開始補課了，喜馬拉雅山的怎么睡得著！我得卷死譚老師啊?！?/br>
    “補課？”方識攸問，“教育部不是禁止補課嗎？”

    ——還有就是為什么你們支教老師都要卷一卷對方，這是什么大城市特產(chǎn)嗎。

    許南珩眼睛一瞇，湊近，笑得有點狡黠：“我問過譚老師了，譚老師也打聽過了，禁止補課，是禁止有償補課，教育部文件寫的是《嚴禁中小學(xué)校和在職中小學(xué)教師有償補課的規(guī)定》，我們無償，沒問題。”

    “至于學(xué)生們家里的事情，我再想辦法。”

    許南珩湊得更近，又說：“再說了這天高皇帝遠的，誰舉報我，我回頭在二樓教師宿舍我那門板貼上‘教導(dǎo)辦’三個字，我倒要看看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方識攸：“……”

    這年頭支教老師已經(jīng)這么囂張了嗎。

    第15章

    許南珩早上過來醫(yī)院不僅是打卷子，還有他定制的校服，方識攸昨天回來的時候一起裝皮卡里了。

    許南珩沒著急看校服，卷子打完后抱著卷子跟方識攸打了聲招呼就溜了。方識攸還想問一嘴他吃沒吃早餐，他人都已經(jīng)跑出二里地了，火急火燎的。

    先把試卷放去三樓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沒人，他慢吞吞地走下樓，心里有點煩。

    秉承著不在校園抽煙的原則，許南珩到院子外面點了根煙。今天早上他醒得很早，生生急醒的，非常切身地感受到了自己念書的時候老師說的那種“我真替你們急啊我急得都睡不著覺”。

    那會兒許南珩覺得哪兒就這么夸張了。

    現(xiàn)在的許南珩：我急得睡不著覺。

    結(jié)果一覺睡醒八點四十，看見了譚奚老師發(fā)來的微信。譚老師在微信上告訴許南珩他這周開始每周單休，周六正常上課。

    許南珩當即對其進行嚴厲地控訴：你怎么能補課呢，大涼山彝族地區(qū)沒有教育部門嗎！

    譚奚這才說，他和幾個老師仔細研讀了教育部當年禁止補課的文件，抓住了關(guān)鍵詞“有償”。他在大涼山本來就不收課時費也不領(lǐng)工資，所以不存在收費問題，且他發(fā)了郵件到教育部，說明了情況。

    譚奚在微信上說，他那兒的學(xué)生底子太差了，許多學(xué)生連小學(xué)的東西都沒學(xué)明白，學(xué)初三的知識實在是災(zāi)難，不補真不行。

    許南珩這邊何嘗不是，但他又顧慮著索朗措姆說的情況，如果周六也補課，那么作為家庭主要勞動力的這些學(xué)生又如何兩頭兼顧——兩頭兼顧，許南珩腦海里浮出這四個字的時候，真是一陣唏噓。

    補課這個事兒還是要經(jīng)過校長的同意。

    一根煙抽完，他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他給索朗措姆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半晌才接起來。

    許南珩：“索朗老師！您在哪兒呢，我想到了個辦法讓孩子補課，您今天方面嗎，咱聊聊？”

    索朗措姆那邊的環(huán)境音挺安靜的，她講話還是一貫的柔和，好像天大的事情都能泰然面對：“許老師，今天不太方便，我?guī)ё扛略卺t(yī)院復(fù)查，不過你可以微信上打字和我說，等卓嘎做核磁的時候我會看看?！?/br>
    許南珩趕緊說：“那，那您先忙，周一開會再聊也不遲?！?/br>
    他站的方向就面對著1班前門，昨天晚上他和方識攸就坐在那兒聊了好一會兒。原本他以為自己想開了，就像方識攸說的那樣，盡力而為就行。

    許南珩確實聽進去了，“盡力”就是“拼盡全力”。

    周一例會。

    三樓辦公室。

    許南珩先說了校服的事兒，關(guān)于校服，他和索朗措姆交流過了，今天會以學(xué)校的名義發(fā)放給學(xué)生。還有摸底考試，全科兩天考完。

    最后一件事，許南珩提出了補課。

    補課的話題一說出來，索朗措姆有些無奈。許南珩又說：“我明白您的顧慮，但我想了個平衡的辦法，分組補課。”

    許南珩說：“比如我們2班，32個學(xué)生，分三組，這周六第一組補課，不參加補課的老師，去幫這組同學(xué)家做農(nóng)活，另外兩組的學(xué)生忙完自己家里的，也一塊兒幫忙。我們有五個老師，足夠輪換。還有，晚自習(xí)我也希望……能提上日程，也分組上晚自習(xí)，老師去組員家里幫忙?！?/br>
    在北京的話，許南珩這個法子是得罪同事的，他憑什么讓其他老師在休息期間干活，但這兒是貧困山區(qū)，他顧不上這么多。

    但這方面他也有打算，同樣準備通過索朗措姆的手，給其他老師發(fā)放些補償。譬如再過兩個禮拜就是藏歷七月十五，屆時他再托方識攸從縣城或市里多買點水果吃食，讓校長發(fā)放給老師們。

    無償補課嘛，總不好發(fā)錢。

    然而許南珩心里打著算盤的時候，其他幾位老師直接贊同了。

    尤其次仁老師還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了許南珩，問：“許老師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