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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節(jié)

    不日就傳遍了長衡仙山,然后是整個鹿城。

    沒人敢出門,路今慈銷聲滅跡。

    徽月日夜練習著劍法,趕在一切悲劇發(fā)生之前殺了路今慈長衡仙山就沒事,路今慈現(xiàn)在會在哪呢?

    她腦中很快就劃過一個地點,不日城。

    前世魔宮的所在之地,更是三日后烏山少主生日宴的舉辦之地?;赵伦允窃诿麊沃?,她蹙眉,前世這兩件事是錯開的,生日宴在前,入魔在后,而這一世對在一起,徽月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不過也正好順路。

    對于烏山送來的請?zhí)?,掌門想了千萬種理由推辭,這個節(jié)骨眼,路今慈還沒被抓很有可能回來報復,不出去是最安全的。沒想到最后卻是徽月應下,掌門有些生氣,徽月安撫爹爹道:“爹,我們不能再得罪烏山了?!?/br>
    只是表面上說說,其實早就得罪了。

    這個世道,沒有實力就會被人瞧不起。

    烏山給她送請?zhí)褪菦_著她來的,前世徽月即便是留了千萬心眼也沒想到他們會在茶杯邊緣下藥,人間后宅不光彩的手段用在修士身上,對她而言這本就是場鴻門宴。

    好在最后沒得逞,但也很狼狽。

    徽月這一世干脆杯水不沾。

    仙宴比起人間酒宴奢華很多,特別還是烏山少主,青山流水相伴左右,箜篌弦聲驚飛鳥,桌上的玉盤珍饈,飄香滿座的仙露,映春很是驚奇:“小姐,你看那箜篌弦是自己動的?!?/br>
    徽月卻入座如同坐牢,只想尋個由頭出去找路今慈的下落,路今慈入魔應該是會有雷劫的,過來的路上已經(jīng)打聽了沒什么大的動靜,只能暫且放下心來。

    回神就聽見為她倒茶的烏山弟子嘟囔道:“呃,果然鄉(xiāng)下來的巴子,沒見過世面?!?/br>
    映春面紅耳赤,徽月笑道:“我自是不知原來烏山是這么待客的?!?/br>
    余光看見一個人來,她直接將茶水倒在地上,伴隨著流水滋滋的聲音她對那弟子莞爾:“客人沒喝上茶,你們少主有沒有教過你該怎么做?”

    這一倒,將邊緣的藥也一并倒走了。

    那個烏山弟子不知,還以為徽月是在羞辱,露出個“你等著的”表情,還是給徽月重新倒上了,徽月盯著茶杯中的漩渦勾起了唇。

    “怎么回事?徽月姑娘遠道而來有哪里不適應嗎?”

    這聲音徽月化成灰都認識,她抬眼看向那白衣青年,胃里止不住翻騰。卞白璋跟卞映瑤生的一點也不像,卞映瑤明艷,卞白璋就低調(diào)很多,臉白端正,像個白臉秀才,也像個說書先生,總之就是不像修士,雖是烏山的少主,但修為不高不低,沒進十天干十二地支。卞白璋本人根本就不在意,他原話是:十天干十二地支都給烏山當狗了,我為什么要趕著當奴才。

    優(yōu)越與卞映瑤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徽月笑容一僵,她是來找路今慈的,真的一點也不想和卞白璋說話。

    她抿了口茶水,說:“我很好,卞公子忙著迎客徽月就不打擾了?!?/br>
    卞白璋笑道:“有佳人作伴怎么能叫打擾呢?徽月姑娘,今天可是我生辰,還請你給幾分薄面?!?/br>
    徽月只象征性地帶了賀禮來。

    卞白璋肆意打量著她,好似已經(jīng)將徽月當成了所有物,走進一步想要撫摸徽月的發(fā)絲,徽月不動聲色避開,余光卞映瑤正饒有興致地往這看,挽著江繞青的手。卞白璋突然過來跟她脫不開關系。

    她喝完剩下的茶水,故作扶著額頭:“那恐怕是要掃了卞公子的興了,我突然有點不舒服?!?/br>
    卞白璋并未責怪,意味深長道:“那真可惜?!?/br>
    他側(cè)頭對旁邊的小童說:“愣著干什么?快扶徽月姑娘下去休息?!?/br>
    小童會意,卞白璋看著徽月的背影舔了舔饑渴的嘴唇。

    小童一看是從不日城臨時雇來的,宋徽月在去廂房的路上心一動,與之攀談:“說起來也怪,我在鹿城好好的一來這就水土不服,不日城平時也是這樣的嗎?”

    這么個美人與他說話,小童自然興致很高:“沒事,不日城向來都這么怪,可能是風水沖撞的姑娘命格。我跟姑娘說啊,我在不日城生活了幾十年,大大小小的怪事見了不少,姑娘這樣只是輕的?!?/br>
    徽月道:“怎么說?”

    小童神經(jīng)兮兮道:“怪事告訴姑娘也無妨,只要在城中打聽打聽也知道,在不日的城郊有一處村莊,村頭住著一名獵戶姓李,李獵戶每天天沒亮就出去打獵,收獲頗豐,只是時間久了李獵戶發(fā)現(xiàn),每接近山里的一處洞xue,手中的獵物就會自然死亡,方圓十里無一活物。

    村里人時不時能聽見里邊傳來女人的尖叫,可白天進去看也沒人,時間久了就傳成了鬧鬼。

    李獵戶死了一大堆獵物氣了個半死,偏偏不信這個邪,拿了把刀殺進去算賬?!?/br>
    徽月聽得入迷:“里面沒人?”

    小童道:“有。聽他們說,那洞xue里四處刻著陣法。下面有一個蜘蛛身子、腳是八條手臂的女人,還有一個骨頭全部溶解,黑成一坨的男人,像一團黑太歲。

    還別說,李獵戶當時就忍不住吐了。

    他仔細一看這對男女都死了,角落中還有一個男孩,大致八九歲,奄奄一息很可憐,他當即就抱回了家?!?/br>
    “男孩?”徽月問,“這是幾年前的事?”

    “十年前吧。”

    小童將徽月帶到廂房門口,惋惜地看了她一眼,漂亮又年輕,可惜命不好。

    “那李獵戶也是可憐,男孩醒來后不久就被滅了滿門,一家老小盡數(shù)被殺。只有那男孩不知所蹤。

    但是啊,有人看見那一晚,男孩在火中身影,咬著指節(jié),對著那滿目慘狀笑?!?/br>
    咬著指節(jié)……宋徽月腦中想到一個身影,十年前也恰好是路今慈拜入長衡仙山的日子,那年路今慈八歲。

    徽月瞪大眼,小童卻是突然把徽月往房里一推,砰地一聲關上門。

    “姑娘你莫怪我,卞公子其實人挺好的,你跟他不虧?!?/br>
    第32章 入魔

    最后一個字剛落, 小童就昏在地上。

    徽月拿繩子給他綁起丟床上,院子里的驚鳥就扇動翅膀,竹葉上的水抖落了一地。

    有人來了。

    在前世。

    她就是這么一個不留神中了藥, 好在反應及時砸窗逃了出去,隨意找了口塘跳下去,上來時渾身濕漉。

    那時江繞青知道她在, 被卞映瑤一直糾纏著,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城里到處都是卞白璋的人, 徽月體內(nèi)還有殘余的藥, 她不敢搭牛車,只找了個御劍飛行的好心女修順路將她帶了回去。

    回來的早, 也沒有跟映春一起, 徽月怕父母擔心,沒有立即回屋。

    她去了路今慈的住處,偏僻, 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路今慈冷心冷肺,她會很安全。

    夜間太冷,徽月衣服還是濕的, 路今慈生了柴火, 徽月坐在火邊看對面少年處理手中的魚,沖洗, 剝鱗,魚眼珠越發(fā)死不瞑目。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他熟練地刨開魚肚, 血水與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纏繞在一起, 火光在少年的眼睛中躍動,像是夜空中絢麗的煙花。

    徽月鬼使神差說:“路今慈, 我有點餓?!?/br>
    路今慈在魚身上劃了幾刀,rou質(zhì)像剝開皮的荔枝一樣晶瑩剔透,看著就彈牙。

    他頑劣地笑:“宋小姐,你在求我?”

    火光映在徽月有些懵的面龐上,從水塘爬出到回到長衡仙山,一路上很費體力。

    坐在火堆旁,徽月手冰冰涼。

    原本只是隨便說說,但現(xiàn)在徽月是真的餓了。

    自尊心占了上鋒:“沒有。”

    柴火燒的旺,悶得徽月雙頰微紅。

    她早就解下披風,披在頭頂,烏發(fā)垂在膝蓋上,發(fā)尾沾著水珠。

    路今慈眼眸一深:“在別人生辰宴上戲水,現(xiàn)在又問我要吃的,你倒是好興致?!?/br>
    魚串在紅柳上架火上烤,刷了一層油,金色外皮滋滋作響。

    迷迭香外殼烤焦,徽月咽了口水:“當時迫不得已,是我自己跳下去。還有,我沒問你要吃的?!?/br>
    她側(cè)過臉去,唇邊卻是突然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

    唇角處的烤魚還在冒油,混雜著鹽的咸香。

    徽月抬眸撞入路今慈冷淡的眼睛,他不耐煩道:“烤焦了,你愛要不要?!?/br>
    酥脆魚皮在唇齒間咔嚓響,黃金色的油滯留在唇邊,她喉腔滿是迷迭的芬芳。

    湊近看才發(fā)現(xiàn)烤魚上沒有一塊黑的地方,或許是天色太暗路今慈看走眼了。

    但現(xiàn)在徽月明白了,他其實是怕情緒波動太大癔癥會發(fā)作,所以心劫中看見的喜歡,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來不及多想,徽月趕在卞白璋到來之前離開了院落。

    她前往那小童口中的村莊,問路人具體位置路人不知,最后還是一個年邁的老人指了路。老人上下打量她,好奇道:“姑娘,你去那干嘛?那村里邊的人不是死光了嗎?”

    魔宮在不日城,路今慈入魔也是在不日入的,若十年前那個小男孩真是他,他現(xiàn)在大概率就在村莊那?;赵麦@訝:“老爺爺,你可知發(fā)生了什么?我阿姊十年前嫁去了那村就不回信,爹娘擔心了就讓我去村中看看她?!?/br>
    老人杵著拐杖的手不住顫抖:“紅顏薄命??!你jiejie多半現(xiàn)在不在人世。姑娘你是不知,那村里鬧鬼很嚴重?!?/br>
    又是鬧鬼,總不可能鬼泣血十年前也在那里設口子吧?;赵拢骸吧蕉吹氖挛衣犝f了,可當年死的不是只有李獵戶一戶人家嗎?”

    老人搖搖頭:“都死了,唯獨那個男孩不知所蹤?!?/br>
    所以那整村的人都是路今慈殺的。

    徽月顫聲:“那村莊現(xiàn)在在何處。”

    老人道:“城頭十里護城河,那里有顆大槐樹,姑娘應該有印象?!?/br>
    當然有印象,那不就是未來魔宮的方向!

    徽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過去,推開好幾處人家的門,塵灰四起,徽月捂著口鼻才沒被嗆到。屋里沒人,果真如老人說的那樣,甚至連尸骨都沒有,看起來荒廢已久。

    但這里曾的確有人死去,血滲進木頭里,發(fā)黑發(fā)紫?;兆⒁獾矫繎舻膲ι隙加泻谏抗P留下的符號,是安息符。

    字跡明顯是路今慈留下的。

    人是路今慈殺的,安息符也是路今慈寫下的。難道他那時候就有癔癥了?徽月想想,按時間來算那個時候的確可能。

    那山洞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徽月繼續(xù)往后山走,腳下枯葉碎裂,咯吱響,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劍出鞘,她瞥見洞口的影子,有人,路今慈果真在里面。

    原來他就是在這入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