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就是沈毅的老師秦先生，被沈毅以“輔導(dǎo)府試”的借口留在了書院，沒有一時沖動，卷鋪蓋走人。

    烏飛兔走，很快半個多月時間過去。

    時間來到了洪德五年的十月下旬。

    江都府府試，已經(jīng)陸續(xù)報名完畢。

    陳裕陳府尊，親自視察了考場，甚至親自翻看了學(xué)冊，對這場府試極為重視。

    三七才子人生的第二場科考，已經(jīng)近在眼前……

    第八十七章 事發(fā)了！

    雖然縣試府試都在江都，但是考試的考場并不一樣，或者說并不完全一樣。

    如果府衙這邊考場不夠用的情況下，有時候也會征用江都縣衙的考場。

    考試前幾天時間，書院的先生們帶著書院過了縣試的學(xué)子們到府衙報道。

    今年縣試，甘泉書院參考的人一共二十五個，撇去作弊的嚴(yán)明禮不算，剩下的二十四個人，縣試錄取了十七個。

    錄取率相當(dāng)之高。

    之所以有這么高的錄取率，一來是因為甘泉書院的學(xué)生們，除了一些二代之外，剩下的質(zhì)量本來就很好，再加上參考的學(xué)子，都是先生們覺得已經(jīng)有通過縣試的把握了，才會放他們參加縣試。

    拿沈毅的弟弟沈恒來說，沈恒的學(xué)問，按理說已經(jīng)足夠參與縣試，不過秦先生覺得他火候不夠，因此還要壓他一年，讓他踏踏實實讀書。

    種種原因加在一起，甘泉書院的學(xué)子，自然有一大半過了縣試。

    那沒有過縣試的八個人里，除了兩個“五童子互結(jié)”湊數(shù)的之外，剩下的六個，都是因為發(fā)揮失常。

    府試與縣試一樣，報名的時候依舊需要有廩生作保，也依舊需要五童子互結(jié)。

    不過這一次，書院這里有十七個人，湊不夠互結(jié)的人數(shù)，這就需要先生們?nèi)フ遗c自己相熟的人，湊夠二十人。

    相比較于縣試報名來說，府衙的府試報名雖然沒有那么熱鬧，但是人數(shù)也不少。

    主要是因為是不止江都縣的童生報名，江都府其他縣的童生，也會到府衙來報名，參加府試。

    這幾天時間，因為不少外縣童生涌入江都城，現(xiàn)在江都書鋪里售賣的《豐德文集》，價格比起兩個月前，足足翻了兩倍，現(xiàn)在書鋪里字跡清晰的《豐德文集》，有些甚至賣到了六七兩銀子一本！

    豐德，是府尊陳裕的表字。

    府試嘛，自然是要摸清楚府尊老爺?shù)男愿窳恕?/br>
    雖然府衙里報名的人多，但是沈毅這些書院的學(xué)子，畢竟是“本地人”，府衙里的學(xué)官也都認(rèn)識，在一大堆人里，甘泉書院的學(xué)子們最早報完了名。

    報完名之后，書院的幾個先生就準(zhǔn)備帶著學(xué)生們離開了。

    沈毅站在秦先生身后，老老實實的準(zhǔn)備跟著離開。

    就在此時，又有一聲高唱。

    “府尊老爺?shù)健?/br>
    聽到這個聲音，本來有些喧鬧的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沈毅神色有些怪異。

    因為這一幕，似曾相識。

    一個月前，他在縣衙報名縣試的時候，也是這個模樣，張簡張縣尊在報名的時候，來到了報名現(xiàn)場。

    不過單純論官職以及地位來說，江都知府比起江都知縣，就要權(quán)重得多了。

    畢竟是京畿重府的知府，如果做得好，機會合適，只要輕輕一躍，就有可能跳進(jìn)朝廷機要衙門，成為朝廷的重臣。

    江都知府這個位置，已經(jīng)妥妥的是朝廷的中上層官員了。

    相比較有些稚嫩的張縣尊來說，陳府尊的出場就要威嚴(yán)很多了，這位府尊老爺在府衙幾位學(xué)官的陪同下，站到了眾人身前。

    到場的廩生以及先生們，都紛紛對著府尊老爺作揖行禮，口稱府尊。

    而這些沒有正式功名的童生們，更是作勢要跪下來，給這位府尊老爺磕頭。

    陳府尊本來是背負(fù)雙手的，見狀擺了擺右手，微微搖頭：“諸位不必多禮了?！?/br>
    府尊老爺面色平靜，掃視了一眼眾人之后，緩緩說道：“科考乃是我朝舉才之本，也是國之大事，如今我江都府府試在即，本官代表朝廷，代表府衙跟諸位童生說幾句話?！?/br>
    陳府尊面色有些沉靜，他威嚴(yán)的看了看眾人，緩緩說道：“府試只是童子試之一，今年考不過明年可以再來，如果被本府知道，有人在今年府試之中舞弊，想著取巧過關(guān)?！?/br>
    陳府尊冷聲道：“本府在這里，可以與諸位明說，一旦被本府捉到，即便學(xué)官不處罰你們，本府也一定會重罰你們！”

    “一旦捉到，本府會讓人記錄在學(xué)冊上，不管你有什么家世背景，只要本官為官一日，便終身禁考！”

    陳府尊這番話，說得極重，讓在場學(xué)子一個個噤若寒蟬。

    只有沈毅，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

    感情這位府尊老爺今天到場，不是為了鼓勵考生，而是來整肅考場紀(jì)律的！

    看來，嚴(yán)明禮縣試舞弊的事情，并沒有能瞞得住，或者說并沒有能瞞得住這位府尊老爺，不然陳府尊也不會特意跑這一趟，來嚇唬這群童生們。

    在場的童生們，加在一起有一兩百人，年紀(jì)小的像是沈毅這種，十四五歲，十五六歲都有，有些年紀(jì)大的看起來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被陳府尊這么一嚇，一個個都打起了哆嗦，一句話也不敢說。

    接下來，陳府尊又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后就結(jié)束了這場訓(xùn)話。

    訓(xùn)話完畢之后，身穿官府的府尊老爺，在人群之中掃視了一遍，然后似乎是看到了沈毅，徑直朝著沈毅走了過來。

    沈毅是有些怕這位府尊老爺?shù)摹?/br>
    沒有別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上一次沈某人，為了把事情鬧大，在江都城里編了一首童謠。

    雖然這件事情早已經(jīng)過去了，但是畢竟已經(jīng)陳府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沈毅自以為遮掩的很好，但是心里難免有些心虛。

    于是他微微縮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躲在了人群里。

    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沈……毅？”

    沈七郎猛地抬頭，便看到了陳府尊近在眼前的面孔。

    他嚇得一哆嗦，然后才連忙低頭，恭敬拱手：“學(xué)生沈毅，見過府尊。”

    陳裕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少年人，然后背負(fù)雙手，開口道：“你隨本府來，本府有幾句話要問你?！?/br>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fù)心情，然后點了點頭，向旁邊的秦先生打了個招呼，跟在陳府尊身后，離開了考試報名的院子。

    陳府尊步履平緩，帶著沈毅行走在江都府衙之中，沒過多久，便來到了府衙的后院，陳府尊在后院里找了個涼亭坐下，然后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凳，開口道：“你也坐。”

    沈毅沒有坐下，而是對著陳府尊低頭道：“府尊面前，學(xué)生不敢坐。”

    “不敢坐？”

    陳府尊坐在石凳上，抬頭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毅，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模樣，本府幾乎都要懷疑，當(dāng)初在城里傳唱童謠的那個人是不是你了?！?/br>
    陳裕看向沈毅，面色平靜。

    “江都處處是虎狼？”

    沈毅心里一驚，然后微微低頭，開口道：“府尊說的話，學(xué)生聽不明白?！?/br>
    “你遮掩的很好了?！?/br>
    陳府尊淡淡的說道：“當(dāng)初，本府派人查了一個多月，硬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查出來，不過后來，陸安世帶著你來了一趟府衙，當(dāng)時本府心里就有些好奇。”

    “陸安世在江都并沒有學(xué)生，也沒有什么晚輩?！?/br>
    陳府尊淡淡的說道：“本府那時候懷疑，這件事是陸安世那個愛管閑事的老頭干的，于是就讓人查了查你……”

    說到這里，陳裕臉上又露出了一個笑容。

    “然后，就查到了沈公子你最近與江都城里幾個孩童走的很近……”

    第八十八章 聰明誤聰明

    沈毅站在陳府尊面前，只覺得后背直冒冷汗。

    當(dāng)初童謠的事情，他自以為已經(jīng)做的很干凈了，沒有留下什么馬腳。

    事實上也是如此，當(dāng)時的沈毅，的確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如果他在那之后不去聯(lián)絡(luò)那幾個孩子，那么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會查到他身上，甚至不會查到沈毅頭上。

    偏偏在那件事情之后，沈毅沒有斷了跟那幾個孩子的聯(lián)系，反而開始帶那幾個孩子做生意。

    之所以要冒這個險，是因為沈毅自覺自己是個小人物，而自己這種小人物，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壞就壞在，陳府尊當(dāng)時查了許久沒有查到是誰在傳童謠，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他便只能開始懷疑。

    陸夫子就是一個很可疑的“嫌疑人”。

    因為陸夫子也以剛正出名，那個時候江都糧價暴漲，陸夫子很有可能看不順眼，順手寫了一首童謠傳出去。

    剛巧，朝廷欽差到江都的時候，陸夫子曾經(jīng)帶著沈毅來了一趟府衙，當(dāng)時陳府尊就上下盯著沈毅打量了好幾遍，并且記住了這個年輕人。

    再后來，事情就很好查了。

    六個小朋友當(dāng)中，許復(fù)或許還能守點口，但是另外五個小家伙都是普通的乞兒，官府里那些辦案十幾年乃至于幾十年的公人，輕而易舉的就能問出他們想要知道的東西。

    甚至……都不用抓人就可以問出來。

    沈毅默默的站在陳府尊面前，良久之后，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陳府尊拱手道：“府尊，當(dāng)時學(xué)生眼見江都糧價暴漲，百姓們尤其是沿街乞兒們，日子愈發(fā)難過，心中著實有些憤懣，一時氣憤之下，才寫出了那首童謠，如果有得罪府尊的地方，請府尊見諒！”

    這個時候，沈毅必須要認(rèn)下來這個罪過。

    因為陳府尊是聰明人。

    聰明人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喜歡多想。

    見沈毅這個模樣，陳府尊笑了笑。

    “真是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