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6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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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達!” 沈千戶撲通一聲,重新跪在地上,也是以頭搶地,不多時已經(jīng)額頭青紫。 “沈公,末將被這狗娘養(yǎng)的給騙了!險些幫著他瞞了過去,末將天大的罪過,沈公請軍法杖斃了末將罷!” 見他再磕下去,恐怕要磕死在這里。 沈毅皺了皺眉頭,揮手道:“杖四十,貶為總旗,自己去領(lǐng)罰?!?/br> 沈達這個莽漢聞言,也抹了抹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之后,不顧額頭上滿臉的鮮血,扭頭看向一旁蜷縮在地上的杜應(yīng),擦了擦混著鮮血的眼淚。 “直娘賊,早知今天,當初被倭賊砍死,老子也不要你救!” 杜應(yīng)努力跪在地上,對著沈達磕了個頭,淚流滿面:“兄弟,做哥哥的對你不住。” 沈達“呸”了一聲,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到了杜應(yīng)臉上,帶著一臉鮮血,轉(zhuǎn)身離開。 他離開之后,杜應(yīng)努力把頭,朝向沈毅的方向,叩首不止。 沈毅不去看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凌肅,面無表情:“兩天之內(nèi),不許你們動他。” “兩天之后,我會在漣水大營,公布他的罪行,以及他勾連齊人的證據(jù),之后……” 沈毅對著凌肅冷聲道。 “就把他,交給你處理……” 凌肅跪在地上,也是狠狠磕了個頭,把額頭碰的青紫,他頭碰在地上,沒有抬頭,而是聲音沙啞。 “末將遵命!” 一旁的杜應(yīng),本來就有些恐懼,聽到凌肅跪在地上,磕出了“砰”的一聲聲音之后,他心里頓生絕望。 因為他知道,凌肅這一磕,帶的的都是恨意。 對他杜應(yīng)的恨意…… 這一刻,杜千戶恐懼到了極點,他蜷縮在地上,整個人不停抽搐…… 然后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太遲了 次日,沈毅親自撰寫的告示,貼在了漣水大營的公告板上,一時間全營震動。 而凌肅,徑直跪在了沈毅面前,深深低著頭,開口道:“沈公,末將御下不嚴……” “竟沒有發(fā)現(xiàn),手下這些千戶之中,還有這種私通北齊的畜牲!” 他聲音沙啞,開口道:“屬下罪不容赦,請沈公,革去末將西線主將之職,末將請任杜應(yīng)的職位,任福州衛(wèi)戊字營千戶!” 沈毅坐在主位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開口問道:“北齊清凈司,既然有渠道能聯(lián)系到身在軍中的杜應(yīng),就說明軍中也有人不干凈,凌將軍問出杜應(yīng)的線人沒有?” 凌肅昨天一夜沒有睡,他低著頭說道:“回沈公,昨天那畜牲已經(jīng)跟末將說出了兩個線人的姓名,都是他戊字營的人,末將已經(jīng)派人拿了他們,不過……” 凌肅咬牙道:“因為沈公不許末將動粗,末將不覺得杜應(yīng)已經(jīng)把實話統(tǒng)統(tǒng)說出來了,今天告示已經(jīng)貼了出來,稍后末將親自去‘盤問’這廝!” “一定把他問個清楚明白!” 說到“盤問”兩個字的時候,凌肅幾乎是咬牙切齒,很明顯,他的盤問不會很簡單。 沈毅靜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繼續(xù)說道:“杜應(yīng)的事情,軍中上下要引以為戒,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可能會發(fā)生在軍中每一個將領(lǐng)身上,不僅是千戶以上的將官,百戶也有可能被齊人給盯上?!?/br> “凌將軍,你傳達下去,今后不管是誰,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上報,報到我這里來。” “我沈七,保不住諸位兄弟的家里人,那是我沈七的問題,如果諸位兄弟不上報,出了事,就是兄弟們的問題。” 沈老爺緩緩開口:“明白了么?” 凌肅慌忙點頭:“屬下明白!” 聽到這里,凌肅心里是有一些高興的。 因為沈毅,還讓他往下傳遞命令,這就說明,沈毅沒有想撤他職的意思,最起碼暫時沒有。 而沈毅,之所以敢說他來負責這些將領(lǐng)家人的話,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北齊的清凈司,是北齊的特務(wù)機構(gòu),作為特務(wù)機構(gòu),他們在大陳境內(nèi)的任何活動,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比如說,他們綁架一個千戶的家里人,可能會被陳國這邊的官府以及內(nèi)衛(wèi),順藤摸瓜,拔掉一大片培植多年的勢力。 這種事情,往往是得不償失的。 至于杜應(yīng)身上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事…… 沈毅現(xiàn)在暫時還不知道,不過他知道的,跟杜應(yīng)接觸的,絕對不會是清凈司里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杜應(yīng),很有可能只是清凈司閑來無事的一步閑棋,只不過后來原在福州任千戶的杜應(yīng),莫名被調(diào)到了淮河前線,他這個閑棋,突然就派上了用場。 因此才有了后續(xù)的一系列事情。 沈毅繼續(xù)說道:“沈達我已經(jīng)處理過了,他應(yīng)該問題不大,就讓他從總旗干起,軍中的兄弟們便不要欺侮他了,畢竟當年都是一起打過倭寇的老兄弟?!?/br> “至于杜應(yīng)……” 沈毅面色平靜:“就交給凌將軍自己處理,這個人要樹一個典型,給軍中其他將領(lǐng)看一看?!?/br> 說到這里的時候,沈毅雖然語氣平靜,但是話里的寒意,讓凌肅不由打了個寒顫。 “末將遵命,末將一定辦好這個典型……” 他本身就恨透了杜應(yīng),聽到了沈毅的話之后,更是下定了決心。 杜千戶在他手里…… 想死都難。 說完了杜應(yīng)的問題之后,凌肅并沒有起身,而是繼續(xù)跪在地上,開口道:“沈公,末將御下不嚴……” 沈毅靜靜的看著他。 不得不說,凌肅是很聰明的,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把這件事給頂過去,哪怕被沈毅削官降職,也要把責任給承擔了,不能沈毅不提,他就不說。 這樣,將來再有別的事情的時候,沈毅只要舊事重提,就能輕而易舉的拿掉他主將的位置。 而現(xiàn)在……他的責任并不是很大,主動攬在身上扛過去,大概率是不會丟掉主將身份的。 沈毅閉上眼睛想了好一會兒,然后才開口道:“這一次,若非是齊人貪婪,把杜應(yīng)的望遠鏡也給要了去,被我發(fā)現(xiàn)端倪,否則連我也不太可能察覺到,要說御下不嚴,你我二人都是有一些的?!?/br> 望遠鏡這東西,在戰(zhàn)場上份量很重,很顯然,齊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們要走杜應(yīng)手里的那枚望遠鏡,其實就已經(jīng)要犧牲杜應(yīng)這個棋子的了。 沈毅默默看了一眼凌肅,嘆了口氣。 “這樣罷,罰你半年的俸祿,再加二十軍杖。” 其實這件事,沈毅是想裝糊涂糊弄過去的。 因為現(xiàn)在追究凌肅的責任,沒有意義,他不可能真的因為杜應(yīng)的事情,把凌肅的主將給下了。 一來是因為凌肅的威望很重。 二來…… 蘇定還沒有成長起來。 現(xiàn)在的蘇定,不要說在西線了,就算是在薛威的東線,也不能說完全能夠壓住所有人,如果這會兒把凌肅給拿了,那么就只能把薛威調(diào)到西線來。 讓蘇定執(zhí)掌東線。 這樣的話,兩邊就都有些薄弱,對于后續(xù)的訓(xùn)練不利。 凌肅畢恭畢敬的對沈毅叩首,聲音沙?。骸吧蚬珢圩o末將,末將心里是明白的,但是這一次末將犯錯不小,不能二十軍杖了事……” “末將自請五十軍杖!” 他咬牙道:“一來以正軍紀,二來也讓末將自己,長一點記性!” 沈老爺微微搖頭,皺眉道:“后續(xù)還要訓(xùn)練水師,還要準備明年的戰(zhàn)事?!?/br> “你不要把自己,打的下不來床?!?/br> 如果沈毅不在漣水大營,那么凌肅不管罰自己多少軍杖,一百軍杖二百軍杖,都沒有什么用,沒有人真的敢下狠手打他。 但是沈毅在這里,就不一樣了。 以沈毅對凌肅的了解,只要自己在這里,凌肅一定會讓下屬把自己往狠了打。 好在自己這個上司面前“賣慘”。 凌肅爬了起來,對沈毅抱拳道:“沈公,軍紀不可廢……” 沈毅搖了搖頭,無奈道:“好,你要打自己,便去打就是,不過在這之前,我有事情交待你?!?/br> 凌肅恭恭敬敬的低頭道:“沈公吩咐。” “眼見就要進臘月了,冬天一到,沿淮起戰(zhàn)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過些日子,我多半要回一趟建康?!?/br> 凌肅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末將知道,夫人將要臨盆了……” “恭喜沈公?!?/br> “不止是為了內(nèi)子。” 沈老爺微微搖頭,靜靜地說道:“咱們今年,挨了整整半年的打,明年開春之后。” “決不能再繼續(xù)這樣處處被動了。” 沈老爺面色平靜道:“我回建康,就是為了明年的戰(zhàn)事,做最后的準備?!?/br> 沈毅聲音沙?。骸拔也辉诨窗策@段時間,不管是東線還是西線……” “沿淮防線,片刻不能懈怠,該巡邏巡邏,該派斥候派斥候,誰也不敢保證,齊人就真的不會來?!?/br> 凌肅低著頭:“末將遵命!” 他說完這句話之后,抬頭看向沈毅,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