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勝猶豫了一下，但是知道自己勸不動沈毅，嘆了口氣之后，還是去給沈毅取甲胄了。

    “子恒……”

    沈毅身后，傳來一個有些猶豫的聲音：“你要上戰(zhàn)場？”

    沈毅扭頭，看了看同樣在自己帳篷里的趙薊州，點(diǎn)頭笑道：“師兄，你沒有上過戰(zhàn)場，就留守在響水大營，不必跟著我。”

    趙薊州咬了咬牙。

    “我與你一起去！”

    “娘的！”

    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一個兩榜進(jìn)士，尚且上得戰(zhàn)場，我這個建康潑皮，便上不得戰(zhàn)場了！”

    他轉(zhuǎn)身朝著自己的箱子走去，大聲道：“子恒你且等著，我換了甲胄與你一起去，一定護(hù)你周全！”

    沈老爺兩只手背在身后，笑著說道：“那說好了，上了戰(zhàn)場，我便不是師弟，而是主帥了?！?/br>
    趙二正撅著屁股在箱子里取甲胄，頭也沒有回：“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接近子夜時分。

    此時，河面上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船只，畢竟天色太晚了，白天在河面上“激戰(zhàn)”了一整天的水師們，都已經(jīng)回去休整了。

    不止是齊人回去休整，大陳這邊船上的將士們，也因?yàn)槠＠?，上岸歇息了?/br>
    而這些大陳的船只，剛?？繘]有岸邊沒有多久，便重新起錨。

    正巧，今夜無月，月黑風(fēng)高。

    近百艘船只，在漆黑的夜色中，朝著北岸緩緩靠近，如同深夜的幽靈。

    淮河并不算很寬。

    此時，齊人全無戒備，更完全沒有想到，幾十年來只會防守的怯懦南人，此時竟敢駕船貼近北岸！

    因此，所有人都沒有在意。

    直到有哨塔上的人，發(fā)現(xiàn)了靠近的船只……

    可是當(dāng)他敲鑼大喊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一艘淮安軍的小船，已經(jīng)成功靠岸！

    從這艘小船上，跳下來十幾個人，個個著甲，這十幾個人二話不說，直接拔刀，正面迎上了撲過來的三四十個齊人！

    雙方開始了正面廝殺！

    這是洪德十二年以來，雙方的第一次正面作戰(zhàn)！

    沒有地利，只有勇氣！

    緊接著，又是幾艘小船靠岸！

    駐守在附近的齊人，只有兩個百戶營，等到這兩個百戶營完全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河岸已經(jīng)被沈老爺?shù)能婈?duì)死死把握住，一千五百多個都司將士，成功踏上了北齊的土地！

    薛威從大船上直接跳了下來，他環(huán)顧左右，目光里充滿了興奮之色。

    蘇定則是站在沈毅身后，微微低頭道：“沈公，這里著實(shí)危險，等這一撥人上岸，船只回去的時候，您便跟著回去罷！”

    “放心，不危險。”

    沈毅靜靜的看著夜色，開口道：“危險的話，我怎么會讓你們過來？”

    沈老爺頓了頓，忽然微笑道：“聽說，燕都在周世忠的征南軍里，塞了不少二世祖，蘇將軍今天晚上注意注意，凡是看到有膽小怕死，又職位不低的年輕人，就順手捉了帶回南岸去?！?/br>
    “到時候，可以用他們換不少好處?！?/br>
    蘇定微微低頭：“末將遵命！”

    此時，已經(jīng)有空船回去接人了。

    前后差不多一個時辰，四千五百多近六百人，已經(jīng)在北岸集結(jié)。

    按照提前的安排，這四千多個人兵分兩路，分別被薛威和蘇定帶領(lǐng)，一東一西，朝著北齊沿淮的大營襲殺過去。

    而沈毅，也是跟在薛威那一邊。

    以便碰到特殊情況，他隨時可以接過指揮權(quán)。

    而就在沈老爺，成功“奇襲”到北岸的時候，另一邊南岸西線的漣水大營防線，已經(jīng)跟齊人打的不可開交！

    這里的齊人，直接無視水師的阻攔，以小船和中小型船只，強(qiáng)行突破水師船只的封鎖，打到了沿淮防線！

    整個西線一萬將士，在凌肅的指揮下，與齊人在沿淮，貼臉廝殺！

    因?yàn)槿藬?shù)懸殊，西線守得十分艱難。

    好容易撐到了半夜，依舊有齊人正在想方設(shè)法的登陸。

    就在凌將軍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一個傳令兵匆匆來到他面前，低頭抱拳：“凌將軍，外面有人傳信，說是禁軍奉命來援！”

    凌肅大喜，一把捉住了他的衣袖：“在哪里？”

    “那傳信的說，離咱們還有二十里，天亮之前一定盡數(shù)趕到！”

    凌肅松了一口氣。

    他守得雖然不容易，但是守到天亮，一點(diǎn)問題都沒有。

    忽然，凌肅反應(yīng)了過來，他猛地回頭，看向這個傳令兵，愣住了：“你方才說，是哪里的軍隊(duì)來援？”

    這傳令兵嚇了一跳，他低著頭，努力回想剛才見到那人說的話，確定沒有記錯，于是再一次低頭道：“回將軍，那人說他們是建康禁軍，奉命來援！”

    “禁軍，禁軍……”

    凌肅慢慢低語了兩句，他扭頭看了一眼建康的方向，心中不住低語。

    是了，為了有備無患，淮安正南，有一支禁軍駐扎，但是這禁軍，應(yīng)該是聽從朝廷調(diào)令才對，但現(xiàn)在自己求援的信，還沒有給朝廷發(fā)……！

    這來的……

    也太快了一些罷？

    第八百七十章 殺人了！

    多久沒有大陳軍隊(duì)，踏入淮河以北的地界了？

    二十年了！

    上一次，還是那位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公認(rèn)為志大才疏的袁大將軍，帶領(lǐng)北伐軍，進(jìn)入到了淮河以北的地界。

    而結(jié)果，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而現(xiàn)在，二十年之后，又有大陳的軍隊(duì)，踏入到了淮河以北的地界！

    可能也正因?yàn)樘脹]有人踏入淮北地界了，響水大營正北方守著的齊人，對于大陳軍隊(duì)的到來，全然沒有任何準(zhǔn)備！

    包括征南軍大將軍周世忠在內(nèi)，沒有任何一個齊人能想到，會有一支大陳的軍隊(duì)，會主動進(jìn)入到北岸來！

    因此，這些北岸駐守的北齊士兵，幾乎沒有任何防備，被薛威等人輕而易舉的在河北岸站穩(wěn)腳跟，緊接著，朝著臨近的兩座大營走去。

    兩軍交戰(zhàn)，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要互相了解，北齊的清凈司，不知道多少探子在南方，而沈毅的邸報司和朝廷的內(nèi)衛(wèi)，在北方自然也有人。

    沈毅是兩天前，臨時定下了北上試探的決定，因此兩天前，他就讓邸報司和內(nèi)衛(wèi)，打探響水大營正北齊軍的情況。

    響水大營正北，有兩個鎮(zhèn)子，屬于北齊的海州，分別叫做楊集鎮(zhèn)與圖河鎮(zhèn)。

    這兩個鎮(zhèn)子，因?yàn)榕R近淮河，平日里征南軍需要采買物資，或者是征南軍將士需要消費(fèi)的時候，都去這兩個鎮(zhèn)子上，因此相當(dāng)繁華，市集商鋪應(yīng)有盡有。

    征南軍的守淮的兩個大營，也被安置在這里，每營原是一千人左右，從去年開始，因?yàn)橹苁乐野阎匦姆旁诹嘶窗采砩?，開始在淮安正北擴(kuò)軍，再加上朝廷派了援兵過來。

    現(xiàn)在，這兩個鎮(zhèn)子上的兵力，加在一起走五六千人。

    不過那是平常。

    現(xiàn)在，淮安正北，也就是海州的兵力，基本上都被周世忠調(diào)走，去全力進(jìn)攻淮安西線的漣水大營去了，這兩個鎮(zhèn)子也被調(diào)走了半數(shù)兵力，現(xiàn)在只剩下三千人左右。

    蘇定帶兵，攻的是楊集鎮(zhèn)，而薛威這邊，則是進(jìn)攻圖河鎮(zhèn)。

    當(dāng)兩股兵力趕到兩個鎮(zhèn)子的時候，兩個鎮(zhèn)子上的駐軍，已經(jīng)嚴(yán)陣以待。

    因?yàn)榇箨愜婈?duì)登陸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哨站的人發(fā)現(xiàn)，這些哨站的人來不及清理干凈，讓這兩個地方的齊軍，早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

    薛威手持一桿長槍，奔在隊(duì)伍最前面。

    這會兒，天還沒有亮起來。

    他就已經(jīng)看到了不遠(yuǎn)處齊人的火把。

    火把很多，看起來有數(shù)百根，延綿不絕，在夜色里看起來，還是有一些唬人的。

    薛威卻是兩只眼睛都露出興奮的神色，他握緊了手里的長槍，聲音里是掩蓋不掉的激動。

    “兄弟們！！”

    “看，前方就是齊人！”

    “咱們受齊人欺負(fù)多少年了！”

    薛威仰天怒吼：“三四代人的屈辱了！今夜，找這些胡崽子，收一收息錢！”

    他說完之后，二話不說，怒吼著沖了上去。

    雖然今天晚上沒有出月亮，但是接著火把的光亮，沈毅能瞧見，兵部尚書姜簡的大孫子姜明，這會兒竟也渾身佩甲，跟在薛威身后，滿臉紅光，朝著齊人沖了過去！

    沈老爺忍不住微微皺眉。

    他把姜明交給薛威，是想讓薛威按照練兵的法子練一練他，最好讓這個衙內(nèi)少爺知難而退，可現(xiàn)在倒好，薛威竟把他，帶到戰(zhàn)場上來了！

    沈老爺這會兒也渾身佩甲，他拔出了腰間的配角，也緩緩朝著齊人走去。

    “子……子恒……”

    一個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在沈毅身后響了起來，沈毅回頭，只見趙薊州跟在他身后，咽了口唾沫：“不……沈公，你……你不留下來指揮么？”

    沈毅啞然失笑：“一不守城，二不布陣，現(xiàn)在是短兵相接，要我指揮什么？”

    “到了這個層面上，都是最下面的總旗小旗指揮，百戶都是指揮不上的，再說了，也沒有什么好指揮的?！?/br>